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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行簡,你差點(diǎn)害死時安,還有臉?biāo)X?!”
陳行簡艱難地抬起頭,看到父親雙眼燒得通紅。
旁邊的繼母低著頭,正在不住地抽泣。
“阿簡......”繼母聲音哽咽,眼淚簌簌落下,“你弟弟沒多少日子了,你為什么就是不肯放過他呢?告別會的事我們已經(jīng)不計(jì)較了,可這次......你是要他的命??!”
陳行簡死死攥著被單,再也看不下去繼母虛偽的嘴臉。
他強(qiáng)撐著支起身子,一字一句道:“告別會上的詛咒不是我放上去的,我也沒有推他下懸崖,你縱容陳時安一次次陷害我,就不怕遭報(bào)應(yīng)嗎?!”
“啪!”
一記耳光狠狠甩在他臉上,陳行簡踉蹌著后退半步,嘴角滲出血絲。
“混賬東西!”父親氣得渾身發(fā)抖,“你母親當(dāng)年就是這樣,永遠(yuǎn)把錯推到別人身上!現(xiàn)在連你也......”
“老陸,消消氣!”繼母輕撫父親的背,“都是我的錯,是我沒教好阿簡......”
“不關(guān)你的事!”父親厲聲打斷,雙眼死死盯著陳行簡,“既然你這么有本事,那從今天起,你就不再是我陳家的兒子!”
父親說完,帶著繼母摔門離開。
與此同時,一道閃電劃破長空,暴雨傾盆而下。
陳行簡無力地跌坐在地,身體蜷成一團(tuán),將臉深深埋進(jìn)膝蓋,無聲流下眼淚。
恍惚間,母親臨終時的話語又在耳邊響起。
那只枯瘦的手緊緊握著他,氣若游絲卻字字清晰:
“阿簡,以后的路......要好好走......媽媽會在天上......看著你......”
這些年,他逼著自己好好吃飯,按時睡覺。
就是想讓天上的母親看到,就算沒有父親的愛,他一樣可以活得很精彩。
可如今呢?
“媽......”陳行簡喃喃自語,淚水浸濕了膝蓋處的衣料,“現(xiàn)在的我,一定讓您很失望吧......”
窗外的暴雨依舊肆虐。
陳行簡就這樣抱著自己,在淚水中昏沉睡去。
......
陳行簡再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不知道什么時候被挪到了客廳的沙發(fā)上。
壁爐里的燒火聲劈啪作響。
許晚傾就坐在旁邊,纖細(xì)指尖夾著一支薄荷煙,青白的煙霧在指尖繚繞。
“許晚傾......”他虛弱地喚了一聲,喉嚨干澀得發(fā)疼。
女人聞聲轉(zhuǎn)頭,那雙曾經(jīng)溫柔的眼睛,此刻只剩寒意。
“醒了?”
“我怎么在這里?”陳行簡想坐起來,卻發(fā)現(xiàn)渾身無力。
許晚傾沒回答,只淡淡道:“昨天我本來要去接你的,但時安的畫展忽然失火,他所有的畫作,一幅都沒能保住?!?/p>
陳行簡的心猛地一沉。
他聽懂了許晚傾的言外之意,急忙辯解:“不是我放的火,所有事情都不是我做的,你可以去查......”
“陳行簡?!彼p聲打斷,眼神陌生得讓他心慌,“時安最大的夢想就是成為一名畫家,那些畫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他絕不可能親手毀掉自己的心血?!?/p>
陳行簡的指尖開始發(fā)抖:“你到底想說什么?”
“你放火的事,我沒告訴你父親,也沒告訴時安?!痹S晚傾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但這件事,不能就這么算了?!?/p>
“你也該嘗嘗,珍視之物被毀是什么滋味?!?/p>
直到此刻陳行簡才發(fā)現(xiàn),許晚傾手里攥著母親生前做給他的玩偶。
“我知道,這是你最珍視的東西?!彼奈逯妇従徥站o,玩偶在掌中變形,“如果我毀了它,你也會痛不欲生吧?”
“不要!”陳行簡幾乎是滾下沙發(fā),踉蹌地?fù)溥^去。
這個玩偶是母親在他十歲那年,拖著病體一針一線縫制的。
那時的母親已經(jīng)虛弱得連針都拿不穩(wěn),卻還是堅(jiān)持做完,彌留之際塞進(jìn)他手里,溫柔道:“阿簡,媽媽不能陪你走下去了,以后想媽媽了,就看看它......”
后來,年幼的陳行簡把母親的骨灰悄悄縫進(jìn)玩偶,每天抱著它入睡,度過了一個又一個難熬的夜晚。
而現(xiàn)在,許晚傾竟然要?dú)У羲?/p>
“我說過,等時安走了,一切都會回到從前?!?/p>
“是你不夠聽話。”
話落,許晚傾揚(yáng)起手,將玩偶扔進(jìn)了熊熊燃燒的壁爐。
“不——!”陳行簡發(fā)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不顧一切地?fù)湎虮跔t。
滾燙的火舌舔/舐著他的手臂,他卻像感覺不到疼痛一般,拼命從火焰中搶出已經(jīng)燒焦的玩偶。
他顫抖著將殘破的玩偶緊緊抱在懷里,淚水大顆大顆地砸在焦黑的布料上。
身后傳來腳步聲。
許晚傾越過他,頭也不回地離開客廳。
......
第二天天剛亮,陳行簡便抱著殘破的玩偶,拖著行李箱走出別墅。
在通往大門的路上,陳時安的輪椅突然橫在他面前。
“讓開?!标愋泻喡曇羯硢 ?/p>
“哥哥,這么兇干什么?”陳時安輕笑一聲,“你這次一走,我們恐怕很難再見面了,畢竟你在父親和晚傾眼里已經(jīng)坐實(shí)了蛇蝎心腸,他們不可能再讓你回國了?!?/p>
“是嗎,那正合我意?!标愋泻喞淅涮ы岸夷阋部焖懒?,我們確實(shí)不會再見面了?!?/p>
聽到這話,陳時安竟“噗呲”一聲笑出來了。
“陳行簡啊陳行簡,你真以為我得絕癥了?”他忽然從輪椅上站起來,一步步逼近她,“那不過是騙晚傾的把戲罷了,等我宣布誤診,你猜她會不會欣喜若狂?”
“對了,再告訴你一個秘密吧。”陳時安湊到他耳邊,“其實(shí),你和許晚傾的結(jié)婚證是假的,我才是他的合法丈夫?!?/p>
陳時安說完這句話,試圖從陳行簡臉上找出一絲破防。
然而,事與愿違。
陳行簡的手指緊緊攥住拉桿,指節(jié)發(fā)白,臉上卻平靜如水:“那就祝你們白頭偕老。”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走向大門。
在路邊等車時,許晚傾的黑色轎車緩緩?fù)T谒砼浴?/p>
她降下車窗,問他:“要走了?”
陳行簡“嗯”了一聲。
“這段時間,我們都冷靜冷靜。”許晚傾道,“等你回來,我們再好好把問題解決一下?!?/p>
陳行簡沒有回答,沉默地上了出租車。
看著她的車緩緩駛離,他在心里輕聲道:許晚傾,希望你得知真相后不要后悔。
當(dāng)車子啟動時,陳行簡最后看了眼這座承載了他所有愛恨的別墅,眼神已如死水般平靜。
他收回目光,輕聲道:“師傅,去機(jī)場?!?/p>
兩輛車背道而馳。
如同他們的人生,從此再無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