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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渡沉:小滿逢春 一勺佳糖 106988 字 2025-07-10 10:55: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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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到醫(yī)院的時間剛好晚上10點。醫(yī)院白天的嘈雜人聲徹底退潮,只留下一種巨大而空洞的寂靜,被慘白刺眼的熒光燈管照得無所遁形,沉沉地壓在頭頂和肩膀上??諝饫锸菨獾没婚_的消毒水氣味,冰冷、刺鼻,霸道地蓋過了三人身上帶來的最后一絲火鍋煙火氣。

“嘶……這地方晚上怎么跟冰窖似的?”薄宇縮著脖子,搓了搓手臂,聲音在過分安靜的長廊里顯得有點突兀。

白薇沒說話,眼神落在了匆匆走過的、臉上掛著同樣疲憊麻木神情的護士身上。慘白的燈光落在他們棱角分明的側臉上,投下一小片冷硬的陰影。

走廊長得望不到頭,日光燈管發(fā)出低低的、令人心煩意亂的嗡鳴,偶爾從某個病房門縫里漏出幾聲壓抑的咳嗽或呻吟,更添了幾分凄惶。三人并排走著,腳步聲在光滑冰冷的水磨石地面上拖沓地回響,顯得格外孤單。之前火鍋帶來的那點暖意和飽足感,此刻被這無處不在的陰冷迅速抽干,只剩下一種沉甸甸的、被這巨大白色空間吞噬的渺小感。

終于走到了走廊盡頭的目的地。門虛掩著,透出里面同樣缺乏溫度的白光。大家深吸一口氣,那濃郁的消毒水味嗆得喉嚨發(fā)緊,輕輕推開了門。

視線越過病床上死氣沉沉的女人,直接落到了靠窗的顧沉身上,他就靜靜地坐在那里,背對著門,佝僂著身子伏在窗臺上。他身上那件黑色羽絨服空蕩蕩的,襯得他本就單薄的肩膀更顯嶙峋。病房慘白的光束像舞臺追光一樣,將他和他面前攤開的書本、草稿紙牢牢地圈禁在冰冷的中央。

他幾乎整個上半身都埋在那圈光暈里,只看得見一個瘦削緊繃的脊背線條。小滿三人杵在門口,一時竟忘了動彈,也沒人出聲。薄宇的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白薇張了張嘴,最終只是咽了口唾沫,把想說的話又憋了回去??諝獬林氐梅路鹉痰谋鶎樱挥蓄櫝焦P尖那微弱而倔強的“沙沙”聲,一下,又一下,固執(zhí)地鑿擊著這令人窒息的寒冷。

“顧沉,今天阿姨好些了嗎?”小滿走到顧沉跟前,將手放在了肩膀上。

“醫(yī)生說各項指標有變好的趨勢,這么晚了,你怎么來了?!鳖櫝辆徛靥痤^,看了看小滿。眼神的余光掃到了杵在不遠處的白薇和薄宇,突然身體一僵,眼神變得晦暗不明,“你們怎么來了!”

“我們怎么不能來,還是不是朋友,出了事一個人玩消失,太不夠意思了?!北∮钭呱锨埃蝗p捶在顧沉肩上,眼眶發(fā)紅:“兄弟,你他媽是不是不把我們當朋友?”

“我們好歹是從小一起長大的,為什么不告訴我們?!”白薇二話不說,直接上前一步,用力抱住了他。顧沉渾身一僵,手臂懸在半空,不知所措。白薇卻抱得更緊,聲音悶悶的:“要不是這假期你玩消失,我們還被蒙在鼓里。以前阿姨叔叔這么照顧我們,也該到我們出力的時候!”

顧沉喉結滾動了一下,眼神里閃過一絲慌亂和狼狽。他下意識看向小滿,她卻只是站在一旁,對他輕輕點了點頭,眼里盛滿了溫柔和鼓勵。

“我……”顧沉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么,“這是我自己的事,不想麻煩別人”。

“閉嘴!沒一句愛聽的!”白薇松開他,抹了把眼睛,把懷里的紙袋塞進他手里:“給你的!海南特產(chǎn)!還有這個——”她又從包里掏出一盒包裝精致的椰子糖,“超級甜,吃了心情會變好!”

薄宇把平安符拍在他掌心:“我奶奶特意給你求的,說保佑你高考順利,你別辜負老人家心意!”

“我們真是自作多情,我們是某人眼里的別人,哼!”薄宇憤憤不平,“不過小爺我善良,就喜歡強制性幫忙!”

顧沉低頭看著手里的東西,指尖微微發(fā)顫。他沉默了很久,才低聲道:“……謝謝?!?/p>

小滿走上前,輕輕拉住他的袖子:“顧沉,我們不是來可憐你的?!彼币曋难劬?,聲音輕柔卻堅定,“我們是來告訴你——你不再是一個人了?!?/p>

白薇用力點頭:“對!從今天開始,我們輪流來陪阿姨,你專心復習,我媽認識市醫(yī)院的神經(jīng)科專家,改天請他來給阿姨看看!薄宇他爸認識民政局的人,可以幫忙申請醫(yī)療補助!”

薄宇后牙齒都咬緊了:“下次借錢請說明原由哈!”

顧沉站在原地,胸口劇烈起伏,像是有什么東西在心底轟然崩塌,又有什么新的東西在悄然生長。他攥緊了手里的平安符,指節(jié)泛白,半晌,才啞著嗓子問:“……為什么?”

“因為我們是朋友??!”白薇瞪大眼睛,仿佛這是個再簡單不過的問題。

薄宇攬住他的肩膀,認真的說道:“沉哥,你平時罩著我們,現(xiàn)在該我們罩著你了!”

小滿看著他,輕聲補充:“顧沉,朋友之間,本來就是要互相麻煩的?!?/p>

窗外的夜色深沉,星光被城市的燈火掩蓋,可病房里的燈光卻格外溫暖。顧沉站在三人中間,第一次覺得,那些壓得他喘不過氣的黑暗,似乎被撕開了一道口子,有光照了進來。

他低下頭,肩膀微微顫抖,良久,才極輕地說了一句:“……好?!?/p>

白薇歡呼一聲,薄宇大笑著拍他的背,小滿站在一旁,眼里盈滿笑意。

那一刻,友誼不再是虛無縹緲的詞,而是白薇塞進他手里的那盒椰子糖,是薄宇奶奶求來的平安符,是小滿每一次無聲的陪伴。

——是黑暗里,他們?yōu)樗c亮的星光。


更新時間:2025-07-10 10:55:4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