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在一個蟬鳴聒噪得幾乎要把樹葉烤焦的暑假午后,他攢夠了錢。他拉著我,一路狂奔,
汗水浸透了他的舊T恤,心跳快得像是要撞出胸膛。
我們跑到市郊一個塵土飛揚的二手摩托車市場。在嗆人的灰塵和此起彼伏的討價還價聲中,
他指著一輛停在角落、沾滿泥點、款式老舊但骨架還算硬朗的黑色跨騎車,眼睛亮得驚人,
聲音因為激動而微微發(fā)顫:“就它了!晚晚,你看!它叫追風(fēng)!”他幾乎是撲了過去,
圍著那輛車打轉(zhuǎn),這里摸摸,那里敲敲,像一個終于找到失散多年伙伴的孩子。
他急切地跨上去,雙腿還夠不太著地,只能踮著腳尖,雙手緊緊握住車把,
仿佛已經(jīng)能感受到風(fēng)馳電掣的滋味?!袄习澹∵@車我要了!”他喊得很大聲,
帶著少年人特有的、不管不顧的豪氣。付錢的時候,他把我拉到一邊,
從懷里掏出那個沉甸甸的鐵皮鉛筆盒,把里面所有的錢——皺巴巴的紙幣、亮閃閃的硬幣,
一股腦兒倒在沾滿油污的地上,蹲在那里,仔仔細(xì)細(xì)、一遍又一遍地數(shù)。
陽光透過市場頂棚破舊的石棉瓦縫隙照下來,落在他汗?jié)竦念~角和專注數(shù)錢的手指上,
也落在那堆混雜著汗水和夢想的錢幣上,亮得晃眼。我的心跳得和他一樣快,看著那堆錢,
又看看他那雙亮得驚人的眼睛,一種奇異的滿足感在胸中鼓脹。這輛追風(fēng),有我的一份。
當(dāng)陳野終于把那輛舊車,用借來的三輪車吭哧吭哧拖回廠區(qū),
停在我們常去的那片廢棄籃球場邊時,夕陽正把天空染成一片壯烈的橘紅。他跳下車,
顧不上擦汗,圍著“追風(fēng)”又蹦又跳,然后猛地轉(zhuǎn)向我,
臉上是毫不掩飾的、純粹到極致的快樂。“晚晚!”他大喊著,聲音在空曠的球場回蕩,
“走!我?guī)愣碉L(fēng)去!真正的兜風(fēng)!”他跨上車,動作還有些生澀,但充滿了力量感。
他用力拍了拍后座,那眼神和語氣,
和多年前小賣部門口拍著胸脯保證時一模一樣:“快上來!后座永遠(yuǎn)是你的!”那一刻,
晚霞熔金,風(fēng)里帶著白日未散的燥熱和青草的氣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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