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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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軋鋼廠保衛(wèi)科那間專門用來“談話”的小屋,門緊閉著,窗戶上糊著厚厚的舊報紙,隔絕了外面的一切光線和聲響。屋內(nèi)彌漫著一股濃重的劣質(zhì)煙絲味、汗味和一種無形卻令人窒息的壓抑感。

閻埠貴蜷縮在一張冰冷的、掉了漆的鐵板凳上。他身上那件視若珍寶的藏藍(lán)中山裝皺巴巴的,沾滿了灰塵,領(lǐng)口扯開了兩顆扣子。那副厚厚的玻璃瓶底眼鏡歪斜地架在鼻梁上,一只鏡片裂了蛛網(wǎng)般的細(xì)紋。他臉色灰敗,嘴唇干裂起皮,不住地哆嗦著,整個人像一灘被抽掉了骨頭的爛泥。那雙曾經(jīng)閃爍著精明算計光芒的小眼睛,此刻只剩下無邊的恐懼和空洞,死死地盯著自己那雙沾滿泥污、指甲縫里都是黑泥的枯手,仿佛那上面刻著他無法理解的詛咒。

保衛(wèi)科張科長坐在他對面一張結(jié)實(shí)的木頭桌子后面,臉色鐵青,如同廟里的判官。桌上攤開著那本厚厚的、用粗糙黃紙裝訂的賬冊,旁邊放著那枚邊緣帶著熟悉磕碰的袁大頭銀元。張科長的手指如同敲擊驚堂木般,重重地點(diǎn)在賬冊攤開的那一頁上,聲音不高,卻帶著千鈞的威壓,每一個字都像冰錐砸進(jìn)閻埠貴的耳膜:

“…癸丑年冬月廿三,拾得銀洋壹枚,品相上佳,緣邊微瑕,無損其值。此乃天助勤儉,意外之財也?!睆埧崎L念完這行字,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充滿諷刺的弧度,“閻埠貴,人民教師?算盤精?好一個‘天助勤儉’!好一個‘意外之財’!你當(dāng)軋鋼廠保衛(wèi)科是傻子?還是當(dāng)何雨柱同志家里丟的東西會自己長腿跑到你炕上?!”

閻埠貴渾身劇烈地一抖,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抽氣聲,像破風(fēng)箱在拉扯,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還有這個!”張科長猛地翻開賬冊另一頁,手指戳著上面密密麻麻的蠅頭小楷,“張小軍,摔壞煤球兩塊,賠償班費(fèi)兩毛!王建國、李衛(wèi)紅,抬煤弄臟衣服,罰倒垃圾、洗簸箕!倒賣廢舊教材所得三塊五毛!算計鄰居老李家借鹽半斤,折價五分入賬!”張科長越念聲音越冷,眼神里的怒火幾乎要噴涌而出,“閻埠貴!你這一筆筆,一樁樁!克扣學(xué)生!敲詐勒索!倒賣公物!算計鄰里!連半斤鹽你都要折成錢記下來!你這哪是賬本?你這分明就是一本敲骨吸髓、貪婪成性的罪證!”

“噗通!”

閻埠貴再也支撐不住,直接從冰冷的鐵板凳上滑跪了下來!膝蓋砸在堅硬的水泥地上,發(fā)出沉悶的聲響。他雙手死死抓住桌沿,像是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涕淚橫流,聲音嘶啞破碎,帶著極致的恐懼和絕望:

“張…張科長…我…我糊涂?。∥摇揖褪恰褪窍胗泜€賬…我…我沒想貪污啊…那銀元…真是撿的…真是撿的啊…您…您饒了我這一回吧…我…我退贓!我全退!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他語無倫次,所有的精明算計在這一刻都化作了泡影,只剩下最原始的、對懲罰的恐懼。

“撿的?”張科長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賬冊和銀元都跳了起來!“人何雨柱同志清清楚楚記得,那是他父親留下的唯一念想!上面那個磕碰,是他小時候不小心摔的!獨(dú)一無二的印記!你怎么撿?從人家鎖著的柜子里撿?!”他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癱軟在地、抖如篩糠的閻埠貴,眼神里沒有半分憐憫,只有徹底的鄙夷和公事公辦的冰冷,“閻埠貴!收起你這套!晚了!人證物證俱在!鐵證如山!你身為人民教師,思想腐朽,道德敗壞,利用職權(quán),中飽私囊!情節(jié)極其惡劣!影響極壞!”

張科長拿起桌上那張早已準(zhǔn)備好的、蓋著保衛(wèi)科大印的處理意見書,聲音如同最終宣判:

“經(jīng)保衛(wèi)科調(diào)查核實(shí),并報廠領(lǐng)導(dǎo)批準(zhǔn),現(xiàn)對你做出如下處理決定:”

“一、開除公職!清除出教師隊伍!”

“二、沒收所有非法所得!包括但不限于克扣的班費(fèi)、敲詐勒索的財物、倒賣公物的贓款!”

“三、責(zé)成你向所有被你侵害過的學(xué)生、鄰居公開道歉,賠償損失!”

“四、鑒于你行為已嚴(yán)重違反廠規(guī)廠紀(jì)和社會公德,保留進(jìn)一步追究法律責(zé)任的權(quán)利!”

“開…開除?!”閻埠貴如同被五雷轟頂!腦袋里“嗡”的一聲,眼前瞬間一片漆黑!他賴以生存的、引以為傲的“鐵飯碗”!他“三大爺”身份最后的倚仗!沒了!全沒了!他猛地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張科長手里那張輕飄飄卻重逾千斤的紙,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如同瀕死野獸般的絕望嘶吼:“不——!不——!張科長!您不能這樣!您行行好!給我條活路啊——!我…我上有老下有小…我…”他掙扎著想撲過去抱住張科長的腿哀求。

“帶走!”張科長厭惡地一揮手,仿佛多看一眼都覺得臟污了眼睛,“通知家屬來領(lǐng)人!順便把處理決定也帶回去!”他對著旁邊兩名干事命令道。

兩名干事立刻上前,如同拖死狗般,將徹底崩潰、癱軟在地、嘴里發(fā)出無意識嗚咽的閻埠貴拖出了這間令人窒息的小屋。那本記錄著他一生“精打細(xì)算”的罪證賬冊,和那枚讓他墜入深淵的銀元,被張科長冷著臉,鎖進(jìn)了冰冷的鐵皮檔案柜里。

* * *

四合院前院,閻埠貴家那扇被撞壞了門栓的破木門敞開著,像一個無聲的傷口。三大媽坐在門檻上,眼睛腫得像核桃,頭發(fā)散亂,正有一下沒一下地拍著大腿干嚎,聲音嘶?。骸皼]天理啊…冤枉啊…老閻他清清白白一輩子…怎么會…怎么會這樣啊…” 哭聲里沒有多少悲痛,更多的是對未來生活的巨大恐慌和茫然。

閻家兩個半大的小子和一個丫頭,縮在門后的陰影里,臉上帶著驚恐和不知所措,看著門外指指點(diǎn)點(diǎn)、竊竊私語的鄰居,眼神躲閃,再沒有了往日“三大爺家孩子”那點(diǎn)微末的優(yōu)越感。

“開除公職…嘖嘖…閻埠貴這輩子算完了…”

“活該!讓他算計!連學(xué)生娃娃幾毛錢都摳!”

“那賬本…聽說記的可詳細(xì)了!連借人半斤鹽都記賬要錢!”

“呸!真不是東西!虧他還是個老師!”

“以后這院里…誰還敢搭理他家?”

……

鄰居們的議論聲如同無數(shù)根細(xì)小的針,扎在三大媽和孩子們的身上。閻埠貴那點(diǎn)“會算計”的名聲,此刻成了最惡毒的標(biāo)簽和最沉重的枷鎖。

就在這時,兩個保衛(wèi)干事架著如同爛泥般的閻埠貴出現(xiàn)在前院月亮門。閻埠貴幾乎是被拖著走,雙腳在地上拖出長長的痕跡。他頭發(fā)凌亂,眼鏡歪斜,鏡片碎裂,臉上涕淚橫流混著灰塵,目光呆滯渙散,嘴里發(fā)出含混不清的嗚咽,哪里還有半分“三大爺”的精明樣子?活脫脫一個被徹底打垮的可憐蟲!

“老閻——!”三大媽看到丈夫這副模樣,干嚎聲陡然拔高,帶著真實(shí)的驚恐撲了上去。

“爸!”三個孩子也哭著圍了上去。

閻埠貴被家人攙扶著(幾乎是架著),目光茫然地掃過自家敞開的破門,掃過門檻上哭嚎的老婆,掃過驚恐哭泣的孩子,最后掃過周圍鄰居們那或鄙夷、或冷漠、或幸災(zāi)樂禍的目光…他的身體猛地劇烈抽搐了一下,喉嚨里發(fā)出一聲短促而怪異的“呃…”,頭一歪,一股濃稠的白沫混合著涎水,不受控制地從嘴角流了出來,順著下巴滴落在骯臟的衣襟上!他的半邊臉?biāo)查g僵硬、歪斜,眼神也變得直勾勾的,仿佛失去了焦距!

“老閻?!老閻你怎么了?!你別嚇我??!”三大媽嚇得魂飛魄散,拼命搖晃著他。

“爸!爸!”孩子們哭喊聲更大了。

“中風(fēng)了!像是中風(fēng)了!”有懂點(diǎn)門道的老鄰居驚呼道。

“快!快送衛(wèi)生所??!”有人喊道。

前院頓時一片混亂!三大媽和鄰居們手忙腳亂地想把癱軟抽搐、口眼歪斜的閻埠貴抬起來。保衛(wèi)干事皺著眉,看著這混亂的場面,將那張冰冷的處理決定書塞到三大媽手里,交代了一句:“處理決定,你們自己看吧!”便轉(zhuǎn)身離開了,仿佛多待一秒都嫌晦氣。

三大媽攥著那張輕飄飄卻重逾千斤的紙,看著手里抽搐流涎、半身不遂的丈夫,再看看周圍亂成一團(tuán)、哭喊的兒女和議論紛紛的鄰居,只覺得天旋地轉(zhuǎn)!她張著嘴,想哭,想罵,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只有眼淚無聲地洶涌而出。那本賴以生存的、精細(xì)撥弄了一輩子的“算盤”,在這一刻,連珠子帶框,徹底崩碎!散落一地!被無數(shù)只腳踩進(jìn)污濁的泥地里!

* * *

夜色,如同飽蘸了濃墨的巨筆,再次涂抹過四合院的天空。寒風(fēng)卷著細(xì)碎的雪粒子,抽打著枯樹枝椏,發(fā)出嗚咽般的尖嘯。西廂房賈家那末日般的哭嚎和摔砸,在前院閻家這突如其來的巨大變故沖擊下,似乎也減弱了幾分,變成了斷斷續(xù)續(xù)、有氣無力的背景噪音。

何雨柱的東廂房,依舊一片漆黑,如同沉默的礁石。

他盤腿坐在冰冷的土炕上,背靠著同樣冰冷的土墻。屋外前院的混亂、哭喊、閻埠貴中風(fēng)的驚呼,如同隔著厚重的水幕,模糊地傳來。他閉著眼,仿佛在打坐。胃里的饑餓感如同冰冷的毒蛇,在空癟的胃壁上纏繞、噬咬。寒冷依舊無孔不入。但這一切,都無法撼動他內(nèi)心那一片冰冷的平靜。

閻埠貴倒了。

算盤珠子崩了一地。

意料之中。只是這“中風(fēng)”的結(jié)局,倒是增添了幾分諷刺的戲劇性。

黑暗中,他的嘴角,極其緩慢地向上扯動了一下。那弧度冰冷而殘酷,沒有絲毫憐憫。這只是清除路障的一步。前路,還有更兇猛的豺狼。

篤…篤篤…

那熟悉的、輕微而清晰的叩擊聲,再次穿透了木門的阻隔,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寂靜的寒夜里激起微弱的漣漪。

何雨柱緊閉的雙眼倏然睜開。黑暗中,銳利的目光瞬間刺向房門。又是她。

這一次,他沒有絲毫猶豫。無聲地滑下土炕,赤腳踩在冰冷的地面上,幾步走到門后。右手沒有去摸那根木棍,而是直接拉開了門栓。

吱呀——

破舊的木門被他向外拉開。凜冽的寒風(fēng)瞬間裹挾著雪粒子灌了進(jìn)來!門外檐下那盞昏黃油燈投射進(jìn)來的、極其微弱的光暈下,聾老太太佝僂的身影再次出現(xiàn)。

她依舊裹在那件厚重的、打著補(bǔ)丁的舊棉袍里,拄著那根磨得發(fā)亮的棗木拐杖。花白的頭發(fā)在寒風(fēng)中顫抖得更厲害了。但今夜,她那渾濁的老眼里,沒有昨夜點(diǎn)醒他“賬本”時的銳利,也沒有前夜帶來姜湯桃酥時的暖意,反而透出一種…難以言喻的疲憊和…一種近乎解脫般的平靜?

她的臉色在昏黃油燈下顯得異常灰敗,呼吸也比往日更加短促、費(fèi)力。她枯瘦如柴的手里,沒有端任何東西,只是那么空著,拄著拐杖,整個人的重量仿佛都壓在了那根棗木棍上。

“柱子…”老太太嘶啞干澀的聲音響起,比以往更加微弱,帶著一種風(fēng)燭殘年的飄忽感,卻依舊清晰地送入門內(nèi),“…扶我…進(jìn)去…”

何雨柱心頭莫名地微微一緊。他沒有說話,只是立刻上前一步,伸出有力的手臂,穩(wěn)穩(wěn)地、小心翼翼地攙扶住老太太那枯瘦得仿佛一折就斷的胳膊。入手的感覺,輕飄飄的,帶著一種令人心驚的冰涼和脆弱。

他攙扶著老太太,一步一步,極其緩慢地跨過門檻。老太太的腳步蹣跚虛浮,每一次挪動都異常艱難,身體的大部分重量都倚靠在何雨柱的手臂上。寒風(fēng)吹動著她的舊棉袍下擺,發(fā)出噗噗的輕響。

何雨柱反手輕輕帶上了門。屋內(nèi)的黑暗瞬間將兩人吞沒,只有門外油燈那點(diǎn)微弱的光線從門縫里擠進(jìn)來一絲。

他將老太太小心翼翼地攙扶到那張瘸腿的破桌子旁,讓她坐在唯一一張還算完整的木凳上。然后,他摸索著,劃亮了一根火柴。

嗤啦——

一點(diǎn)橘黃色的、跳動的火苗,在濃稠的黑暗中亮起。何雨柱就著這點(diǎn)微光,點(diǎn)燃了桌子上那盞小小的、積滿了灰塵的煤油燈。

豆大的火苗在玻璃燈罩里跳躍著,掙扎著,勉強(qiáng)驅(qū)散了桌邊一小圈黑暗,將老太太那張布滿深刻皺紋、此刻顯得異?;覕『推v的臉映照出來。昏黃的光線下,她渾濁的眼睛似乎失去了往日的銳利,變得有些渙散,卻又帶著一種奇異的、洞穿世事的平靜。

她靠在冰冷的土墻上,微微喘著氣,胸口起伏微弱??菔莸氖种冈谧烂嫔蠠o意識地摩挲著,發(fā)出沙沙的輕響。她的目光,沒有聚焦在何雨柱身上,而是有些茫然地落在跳躍的燈焰上,仿佛在透過那點(diǎn)微弱的光芒,回望著漫長而坎坷的一生。

屋內(nèi)一片死寂。只有燈芯燃燒發(fā)出的細(xì)微噼啪聲,和老太太那短促而費(fèi)力的呼吸聲。

何雨柱沉默地站在一旁。他沒有催促,也沒有詢問。只是如同最忠誠的衛(wèi)士,守在這片昏黃的光暈之外,高大的身影在墻壁上投下巨大的、沉默的剪影。屋外,寒風(fēng)依舊嗚咽,前院閻家的混亂哭喊和中院賈家的末日喧囂,仿佛都被這扇薄薄的木門隔絕在了另一個世界。

時間,在煤油燈那跳躍的光影中,在老太太微弱而費(fèi)力的呼吸聲中,緩慢地流淌。每一秒,都帶著一種沉重的、令人窒息的預(yù)感。

不知過了多久,老太太那有些渙散的目光,終于緩緩地、極其費(fèi)力地聚焦到了何雨柱的臉上。她的嘴唇微微翕動著,仿佛要積蓄很大的力氣才能發(fā)出聲音。

“柱子…”她的聲音比剛才更加嘶啞、微弱,如同游絲,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份量,“…這院子…水渾…心要定…”她停頓了一下,喘了幾口氣,渾濁的眼睛里閃過一絲極其復(fù)雜的情緒,有擔(dān)憂,有期許,最終化為一種近乎托付的凝重,“…往后…靠你自己了…”

何雨柱的心,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攥了一下!他下意識地繃緊了身體。

老太太的目光,緩緩移開,再次落在那跳躍的燈焰上。她的呼吸變得更加短促,臉上的灰敗之色也更重了幾分。她枯瘦的手指,極其緩慢地、顫抖著,伸向自己那件厚重舊棉袍的內(nèi)襟。摸索了好一會兒,才顫巍巍地掏出一個小小的、用褪了色的紅布包裹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的東西。

那布包很小,只有嬰兒拳頭大,卻仿佛承載著千鈞之重。老太太的手抖得厲害,幾乎拿不穩(wěn)。她費(fèi)力地將那個小小的紅布包,朝著何雨柱的方向,極其緩慢地推了過來。布包在粗糙的桌面上移動了一小段距離,最終停在了桌沿。

“拿著…”老太太的聲音微弱得幾乎聽不見,帶著一種耗盡最后生命力的疲憊,“…老婆子…沒什么值錢的…就這點(diǎn)…念想…”

她渾濁的目光最后一次落在何雨柱臉上,那眼神極其復(fù)雜,仿佛穿透了時光,看到了那個曾經(jīng)懵懂、渴望溫暖的傻柱,也看到了眼前這個被冰冷和仇恨重塑、卻依舊讓她牽掛的靈魂。那眼神里,沒有了往日的銳利或悲憫,只剩下一種…塵埃落定般的平靜和…釋然?

然后,她極其緩慢地、極其輕微地,閉上了眼睛。靠在冰冷的土墻上,胸口那微弱的起伏,也漸漸歸于平靜。

豆大的燈焰,在玻璃罩里猛地跳躍了一下,發(fā)出“噼啪”一聲輕響,隨即穩(wěn)定下來,繼續(xù)燃燒著,昏黃的光暈籠罩著那張布滿皺紋、歸于永恒平靜的臉龐。

屋內(nèi),死一般的寂靜。

屋外,寒風(fēng)嗚咽依舊。

聾老太太,四合院里最后一點(diǎn)微弱卻真實(shí)的暖光,在這寒冷的冬夜,無聲無息地…熄滅了。

何雨柱依舊站在原地,如同一尊沉默的雕塑?;椟S的燈光在他臉上投下明暗交錯的光影,看不清表情。只有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桌上那個小小的、褪了色的紅布包,和布包旁老太太那歸于平靜的面容。

許久,許久。

他才緩緩地、極其沉重地,向前邁出一步。

伸出手,指尖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觸碰到那個小小的、尚帶著老太太最后體溫的紅布包。


更新時間:2025-07-10 08:03: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