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在時間的漩渦中,
我與你保持距離,
卻又在心中為你點燃一盞燈,
暗戀你,
是我最美的孤獨。”
元旦假期后的第一個周末,陳默坐在書桌前,手指反復摩挲著蘇雯阿姨給他的青年藝術家工作坊報名表。窗外,冬日陽光蒼白地照在光禿禿的樹枝上,幾只麻雀在寒風中瑟縮著。
報名表上的截止日期是明天。陳默已經(jīng)盯著這張紙看了整整一周,鉛筆在指尖轉(zhuǎn)了一圈又一圈,卻始終無法寫下自己的名字。
"默默,吃飯了!"母親的聲音從廚房傳來。
陳默嘆了口氣,將報名表夾進課本里。自從圣誕節(jié)去林夏家吃過飯后,他的腦海里一直回響著蘇雯阿姨的話:"如果你有興趣,寒假有個青年藝術家工作坊......"
餐廳里,父親已經(jīng)坐在主位上,面前攤開著公司報表。他抬頭看了陳默一眼,點點頭算是打招呼,又繼續(xù)埋頭于數(shù)字世界。這是陳父的常態(tài)——人在家,心卻永遠留在那個遙遠的建筑工地。
"最近學習怎么樣?"陳父突然開口,眼睛仍盯著報表。
"還行。"陳默小聲回答,夾了一筷子青菜。
"期末考試年級排名多少?"
"四十二。"
陳父皺了皺眉:"怎么退步了?上次不是三十五嗎?"
陳默的手指緊了緊筷子:"這次數(shù)學難......"
"別找借口,"陳父打斷他,"高二是關鍵時期,你必須把精力集中在數(shù)理化上。建筑系錄取分數(shù)一年比一年高,不能松懈。"
陳默低頭扒飯,喉嚨發(fā)緊。他想說他對建筑根本不感興趣,想說他的夢想是......是什么?他甚至不敢確定自己是否有資格擁有夢想。
"對了,"陳母端上熱湯,"林夏媽媽提到的工作坊,你考慮得怎么樣?"
陳默的筷子頓在半空。他沒想到母親會在這個時候提起這個話題。
"什么工作坊?"陳父終于從報表中抬起頭。
"就是一個藝術培訓,"陳母解釋道,給陳父盛了碗湯,"林夏媽媽覺得默默很有天賦,推薦他去參加。"
陳父的眉頭擰成一個結(jié):"藝術培訓?什么時候?"
"寒假,三周時間。"陳母回答。
"不行,"陳父斬釘截鐵地說,"寒假要補數(shù)學和物理。我已經(jīng)聯(lián)系了李老師,從下周開始每周四次課。"
陳默的心沉了下去。他早該料到這個結(jié)果。
"可是......"陳母猶豫地看了陳默一眼,"默默真的很喜歡畫畫,而且林夏媽媽說這個工作坊的導師很有名,對將來考藝術學院......"
"藝術學院?"陳父的聲音陡然提高,"你兒子要去當藝術家?那種沒出息的職業(yè)?"
餐廳里的空氣瞬間凝固。陳默盯著自己碗里的米飯,一粒一粒數(shù)著,仿佛那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事。
"陳建國,"陳母罕見地直呼丈夫全名,"說話注意點。藝術怎么就沒出息了?林夏媽媽就是設計師,人家開公司住大房子......"
"那是極少數(shù),"陳父不耐煩地揮手,"大多數(shù)搞藝術的連自己都養(yǎng)不活。陳默是我兒子,我不能看著他走歪路。"
"歪路?"陳母的聲音也開始提高,"孩子有愛好有特長是歪路?你一年到頭不在家,一回來就指手畫腳......"
爭吵逐漸升級,陳父拍桌子,陳母摔碗筷。陳默坐在風暴中心,像一葉小舟在驚濤駭浪中搖擺。最后,他默默起身,回到自己房間,輕輕關上門,將父母的爭吵隔絕在外。
書桌上的報名表依然靜靜地躺在那里,空白處仿佛在嘲笑他的怯懦。陳默拿起鉛筆,在指尖轉(zhuǎn)動。突然,手機震動起來——是林夏的短信。
[聽說工作坊報名明天截止,你決定了嗎?]
陳默盯著屏幕,不知如何回復。他不想讓林夏失望,但更不敢違抗父親的意志。
猶豫再三,他打字:[我爸不同意。]
消息剛發(fā)出去,手機就響了起來。陳默嚇了一跳,差點把手機掉在地上。
"喂?"他小聲接聽。
"陳默,"林夏的聲音通過話筒傳來,清晰而堅定,"你真的很想去那個工作坊,對嗎?"
陳默沉默了一會兒,然后輕輕"嗯"了一聲。
"那你應該爭取,"林夏說,"這是你的未來,不是你爸爸的。"
"但是......"
"沒有但是,"林夏打斷他,"聽著,這個工作坊每年只招二十個人,被選中的都有機會得到重點藝術院校的推薦資格。你真的要放棄嗎?"
陳默的心跳加速。他沒想到這個工作坊如此重要。"可是我爸......"
"我有個主意,"林夏的聲音突然變得神秘,"明天下午你有空嗎?我們見面說。"
掛斷電話后,陳默重新審視那張報名表。林夏的話語在他腦海中回蕩:"這是你的未來,不是你爸爸的。"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從未真正為自己做過決定——總是順從,總是逃避沖突。
一個大膽的想法在他心中萌芽:也許,是時候改變了。
第二天下午,陳默和林夏約在市圖書館見面。冬日陽光透過玻璃穹頂灑下來,在木質(zhì)桌面上形成幾何光斑。林夏今天扎著高高的馬尾,穿著一件鮮紅色的羽絨服,在灰蒙蒙的冬季里像一團跳動的火焰。
"我想過了,"她開門見山,從包里拿出一個文件夾,"要說服你爸爸,光靠說沒用,得用數(shù)據(jù)。"
陳默疑惑地打開文件夾,里面是一疊打印的資料——藝術類專業(yè)的就業(yè)前景、知名設計師的年收入統(tǒng)計、國內(nèi)頂尖藝術院校的錄取政策......
"這些是......"
"我昨晚熬夜整理的,"林夏的眼睛下有淡淡的黑眼圈,但眼神依然明亮,"還有這個,"她翻到最后一頁,"是我媽媽寫的推薦信。她說如果你被錄取,她愿意擔任你的課外指導老師。"
陳默震驚地看著這些資料,喉嚨發(fā)緊。林夏為了他的事情熬夜準備,甚至說動了她忙碌的母親寫推薦信。這份心意沉甸甸地壓在他心頭,既溫暖又令人窒息。
"林夏,我......"
"先別感動,"林夏調(diào)皮地眨眨眼,"我們還有一場硬仗要打。你爸爸今晚在家嗎?"
陳默點點頭。
"太好了,"林夏拍拍那疊資料,"我跟你一起回去。"
"什么?"陳默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不行!我爸他......"
"正是需要我這種專業(yè)人士的時候,"林夏挺直腰板,模仿大人的語氣,"我可是未來的談判專家。"
最終,陳默沒能說服林夏放棄這個瘋狂的計劃。下午五點,他們站在陳默家門前,陳默的手懸在門鈴上方,遲遲不敢按下。
"放松,"林夏小聲說,"深呼吸。想象你爸爸是一棵大白菜。"
陳默忍不住笑出聲,緊張感稍稍緩解。他深吸一口氣,按響了門鈴。
開門的是陳母,看到林夏,她明顯愣了一下:"林夏?怎么......"
"阿姨好,"林夏禮貌地鞠躬,"我是來和陳默一起復習功課的。"她臉不紅心不跳地撒著謊。
陳母將信將疑地讓他們進門??蛷d里,陳父正在看電視新聞,看到林夏,他皺了皺眉。
"爸,這是林夏,我同學,"陳默的聲音比平時大了一些,"她......她有事想跟您說。"
林夏上前一步,伸出手:"叔叔好,我是林夏,陳默的同桌。"
陳父勉強握了握她的手,表情嚴肅:"有什么事嗎?"
"關于青年藝術家工作坊的事,"林夏不卑不亢,"我想您可能有些誤解,特地來解釋一下。"
接下來的半小時,陳默目睹了一場他從未想象過的對話。林夏條理清晰地介紹工作坊的含金量,引用數(shù)據(jù)說明藝術行業(yè)的發(fā)展前景,甚至搬出自己母親作為成功案例。她說話時眼睛直視陳父,姿態(tài)自信卻不傲慢,完全不像一個十六七歲的高中生。
"......所以,這不僅僅是畫畫的問題,"林夏總結(jié)道,"而是關乎陳默未來的重要機會。以他的天賦,如果得到專業(yè)指導,完全有可能進入頂尖藝術學院。"
陳父的表情從最初的敵意逐漸變成思考。他看向陳默,目光復雜:"你真的這么想?yún)⒓樱?
陳默感到所有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手心冒汗。他看了一眼林夏,后者對他微微點頭,眼中滿是鼓勵。
"是的,爸,"他聽見自己的聲音,比想象中堅定,"我想試試。"
一陣沉默。陳父長長地嘆了口氣:"三周時間,不能耽誤正常學習。"
陳默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您......同意了?"
"有條件同意,"陳父強調(diào),"如果期末考試成績下滑,立刻退出。明白嗎?"
陳默點點頭,心中涌起一股難以名狀的喜悅。他看向林夏,后者正對他擠眼睛,嘴角掛著勝利的微笑。
那天晚上,陳默熬夜填寫了報名表,并附上林夏母親寫的推薦信和自己的幾幅作品照片。林夏堅持要陪他到郵局寄出申請材料,盡管天色已晚,寒風刺骨。
"謝謝你,"在回家的路上,陳默突然說,"如果沒有你......"
林夏搖搖頭,打斷他:"不用謝我。這是你自己爭取的,我只是......推了一把。"
路燈下,她的側(cè)臉線條柔和而堅定,呼出的白氣在寒冷的空氣中消散。陳默突然很想握住她的手,感受那份溫暖,但最終只是將手更深地插進口袋里。
"不管結(jié)果如何,"林夏轉(zhuǎn)向他,眼睛在夜色中閃閃發(fā)亮,"你今晚很勇敢。我為你驕傲。"
這句話像一把鑰匙,打開了陳默心中某個緊鎖的盒子。他感到一股暖流從胸口蔓延至全身,驅(qū)散了冬夜的所有寒意。
兩周后,錄取通知書送到了陳默手中。他顫抖著拆開信封,看到自己的名字赫然在列。更令人驚喜的是,隨信附有導師的親筆評語:"作品展現(xiàn)出罕見的觀察力和表現(xiàn)力,期待在工作坊中看到更多可能。"
陳默第一時間給林夏發(fā)了短信。不到十分鐘,他家的門鈴就響了。林夏站在門口,臉頰因奔跑而泛紅,手里拿著一小盒蛋糕。
"慶祝一下!"她舉起蛋糕盒,"我就知道你能行!"
陳母熱情地邀請林夏留下吃晚飯。餐桌上,氣氛比上次輕松許多。陳父甚至問了幾句關于工作坊的具體安排,雖然語氣依然嚴肅,但態(tài)度明顯軟化。
"下周一開始,對吧?"臨走時,林夏在門口小聲問陳默。
陳默點點頭:"上午九點到下午四點。"
"我查過了,從學校到藝術中心正好順路,"林夏說,"我們可以一起走。"
陳默的心跳漏了一拍:"你......也去?"
"當然,"林夏理所當然地說,"我在那邊報了個寫作班,時間剛好和你重合。"她眨眨眼,"怎么,不歡迎???"
陳默急忙搖頭:"不是,我只是......"
"開玩笑的,"林夏笑著拍拍他的肩膀,"周一見,大藝術家。"
看著她離去的背影,陳默站在門口久久不動。冬夜的星空格外清澈,幾顆明亮的星星堅定地閃爍著,就像他心中那個新生的希望。
工作坊的第一天,陳默提前半小時到達藝術中心。這是一棟改造過的老廠房,紅磚外墻爬滿枯萎的藤蔓,內(nèi)部卻明亮現(xiàn)代。大廳里已經(jīng)聚集了十幾位同齡人,三三兩兩地交談著。
陳默站在角落,手指不安地摩挲著新買的素描本。這是他第一次獨自參加這樣的活動,周圍沒有一個認識的人。正當他考慮是否要給林夏發(fā)短信時,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緊張嗎?"林夏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他身后,今天她穿了一件淺藍色的毛衣,襯得眼睛格外明亮。
陳默松了口氣,微微搖頭:"還好。"
"騙人,"林夏笑了,"你每次緊張都會摸東西,現(xiàn)在都快把素描本摸破了。"
陳默驚訝于她的觀察力,不好意思地放下手。
"放輕松,"林夏壓低聲音,"我剛偷看了一下,你的畫比他們掛在展示板上的好多了。"
正說著,一位留著灰白胡子的中年男子走進大廳,拍了拍手:"青年藝術家工作坊的學員們,請跟我來。"
陳默跟著人群走向一間寬敞的畫室,林夏在走廊分叉處對他做了個加油的手勢,然后轉(zhuǎn)向另一個方向。畫室里擺滿了畫架和椅子,陽光透過高窗灑進來,照亮空氣中漂浮的微塵。
"我是蘇杭,"灰胡子男子站在前方,"未來三周將擔任你們的導師。首先,我要說的是——忘掉你們之前學的一切技巧。"
陳默疑惑地皺起眉。
"我知道這聽起來很奇怪,"蘇老師繼續(xù)說,"但真正的藝術不在于技巧的完美,而在于觀察和表達。"他拿起一支炭筆,"今天的第一課:閉上眼睛,憑記憶畫出你今早看到的第一個人。"
陳默閉上眼睛,腦海中立刻浮現(xiàn)出林夏在藝術中心門口對他微笑的樣子——她微微歪著頭,陽光在她發(fā)梢跳躍,嘴角上揚的弧度剛好露出一點點虎牙。
炭筆在紙上沙沙作響,陳默完全沉浸在回憶中。他畫得如此專注,甚至沒注意到蘇老師已經(jīng)站在他身后。
"有意思,"蘇老師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這是誰?"
陳默的手一抖,炭筆在紙上留下一道不該有的痕跡:"我...我朋友。"
"你捕捉到了某種非常特別的東西,"蘇老師仔細端詳著畫作,"不僅是外貌,還有......"他尋找著合適的詞語,"一種情感聯(lián)系。這是很難得的。"
陳默的臉熱了起來,生怕老師看穿他隱秘的心思。
"你叫什么名字?"
"陳默。"
"陳默,"蘇老師點點頭,"我記住你了。"
第一天的課程結(jié)束時,陳默的腦袋嗡嗡作響,被各種新概念和練習填滿。他在藝術中心門口等林夏,手里拿著完成的作品——不僅是記憶中的林夏,還有盲畫練習、左手畫、五分鐘速寫......
"怎么樣?"林夏小跑著過來,臉頰因興奮而泛紅,"我的寫作班超有意思!老師讓我們......"她突然注意到陳默手中的畫,"哇,這些是你今天畫的?"
陳默點點頭,將畫遞給她看。林夏一張一張翻看,眼睛越睜越大。
"陳默,這些......太棒了,"她抬起頭,眼中滿是真誠的贊嘆,"尤其是這張。"她指著那幅記憶中的林夏。
陳默的心跳加速,急忙解釋:"那是...練習要求的......"
"我很榮幸成為你今早看到的第一個人,"林夏調(diào)皮地說,似乎完全沒注意到他的窘迫,"走吧,我請你喝熱巧克力慶祝第一天。"
就這樣,三周的工作坊時光飛逝而過。每天上午,陳默沉浸在蘇老師布置的各種挑戰(zhàn)性練習中;下午,他和林夏在藝術中心附近的咖啡館碰面,分享各自的收獲。有時候,林夏會帶來一段她寫的文字讀給陳默聽;有時候,陳默會展示他當天最滿意的作品。
一個雨天,他們被困在咖啡館里。窗外的雨幕將世界模糊成水彩畫,室內(nèi)的暖氣玻璃上凝結(jié)了一層霧氣。林夏用手指在玻璃上畫著簡單的圖案,陳默則快速素描著這一幕——她專注的側(cè)臉,玻璃上幼稚的涂鴉,以及窗外模糊的雨景。
"你知道嗎,"林夏突然說,手指依然在玻璃上移動,"我小時候特別怕雷聲。一打雷就往媽媽被窩里鉆。"
陳默停下筆,好奇地看著她。
"后來媽媽工作忙,經(jīng)常不在家,"林夏繼續(xù)道,聲音平靜,"我就學會了自己面對。把音樂開得很大聲,或者躲在衣柜里,直到雷聲過去。"
陳默的心揪了一下。他想象著小女孩林夏獨自躲在黑暗的衣柜里,捂著耳朵等待風暴結(jié)束的樣子。
"現(xiàn)在呢?"他輕聲問,"還怕嗎?"
林夏轉(zhuǎn)過頭,對他笑了笑:"好多了。特別是......"她停頓了一下,"特別是知道有人會陪我一起聽的時候。"
他們的目光在雨天的昏暗中相遇,某種無言的理解在空氣中流動。陳默突然很想告訴她,他也愿意陪她聽每一場雷雨,無論是字面意義還是象征意義上的。但最終,他只是輕輕點了點頭,希望她能讀懂他眼中的承諾。
工作坊的最后一天是作品展覽和評選。陳默提交了三幅作品:一幅是雨中的咖啡館,一幅是藝術中心后院的銀杏樹,還有一幅——經(jīng)過無數(shù)次猶豫——是第一天憑記憶畫的林夏。
展廳里擠滿了學員、家長和藝術愛好者。陳默站在自己的作品旁,手心冒汗。林夏特意請了假來支持他,此刻正穿梭在人群中,熱情地向陌生人介紹陳默的作品。
"這位年輕人的作品有一種罕見的真誠,"蘇老師對一群參觀者說,停在陳默的畫前,"看這幅肖像,線條看似隨意,卻精準捕捉了人物的神韻。這不是技術的勝利,而是觀察和情感的勝利。"
陳默站在一旁,既驕傲又窘迫。林夏對他豎起大拇指,眼中閃爍著比自己獲獎還要高興的光芒。
評選結(jié)果揭曉時,陳默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的三幅作品獲得綜合評分第一名。在掌聲中,他走上臺領取證書和獎杯,目光不由自主地尋找林夏。她站在人群最前排,跳著鼓掌,臉上洋溢著純粹的喜悅。
頒獎儀式后,蘇老師將陳默叫到一旁:"陳默,我很少給年輕學生這樣的建議,但你真的應該考慮報考國美或央美。"他遞過一張名片,"有任何問題,隨時聯(lián)系我。"
陳默接過名片,手指微微發(fā)抖。國美——中國美術學院,那是多少藝術學子的夢想啊。但隨之而來的是現(xiàn)實的考量:父親會同意嗎?錄取分數(shù)線是多少?需要做哪些準備?
"怎么了?"林夏不知何時來到他身邊,關切地問,"獲獎了還不高興?"
陳默將蘇老師的話告訴她。林夏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太棒了!這正是你應得的認可!"她抓住陳默的手腕,"走,我們得好好計劃一下。"
他們走出藝術中心,夕陽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林夏興奮地談論著備考策略、作品集準備、文化課要求......陳默聽著,心中既溫暖又忐忑。
"林夏,"他突然停下腳步,"如果我爸不同意呢?"
林夏轉(zhuǎn)過身,認真地看著他:"那就再爭取,就像這次一樣。"她輕輕握住他的手,"陳默,這是你的夢想,值得你為之奮斗。"
她的手溫暖而有力,傳遞著無聲的支持。陳默感到一股勇氣從相觸的皮膚流進心里。他輕輕回握,點了點頭。
"走吧,"林夏松開手,指向遠處的公交站,"車來了。"
就在這時,天空突然暗了下來。遠處傳來雷聲的悶響,接著是豆大的雨點砸在地上。陳默和林夏對視一眼,同時跑向最近的涼亭。他們剛沖進涼亭,傾盆大雨就嘩啦啦地落下,將世界隔絕在水簾之外。
涼亭很小,兩人站得很近,能聞到對方身上雨水的氣息。林夏的頭發(fā)和肩膀都濕了,水珠順著她的臉頰滑下。陳默下意識地伸手,想要擦掉她臉上的雨水,卻在半空中停住了。
"怎么了?"林夏問,眼睛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格外明亮。
陳默的手懸在空中,心跳如雷:"你臉上......有水。"
林夏微微一笑,抓住他的手腕,引導他的手貼上自己的臉頰:"那你還猶豫什么?"
陳默的手掌貼上她濕漉漉的臉,觸感冰涼而柔軟。他的呼吸變得急促,腦海中閃過千萬個念頭,最終匯聚成一句話:"林夏,我......"
一道閃電劃破天空,緊接著是震耳欲聾的雷聲。林夏本能地瑟縮了一下,但沒有移開。
"你怕雷聲,"陳默輕聲說,手指輕輕拂去她臉上的雨水,"我可以......"
林夏突然踮起腳尖,用食指輕輕按在他的嘴唇上,阻止他繼續(xù)說下去。她的眼睛直視他的,里面包含著太多復雜的情感:"別說,別現(xiàn)在說,好嗎?不是在這里,不是在雨中。"
陳默愣住了,不確定她的意思。是拒絕,還是......?
"有些話,"林夏放下手,聲音幾乎被雨聲淹沒,"值得在合適的時刻說。等雨停了,等我們準備好了。"
陳默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手依然貼著她的臉。他們就這樣站在雨中涼亭里,聽著雷聲漸漸遠去,雨勢變小,心跳卻越來越清晰。
當最后一滴雨停下時,林夏退后一步,輕輕拉開距離:"該回家了。"
回程的公交車上,他們肩并肩坐著,濕衣服慢慢變干,誰都沒有提起涼亭里那個未完成的對話。但某種無形的變化已經(jīng)發(fā)生——當陳默的手無意間碰到林夏的,她沒有移開。
車窗外,雨后的第一縷陽光穿透云層,照亮了濕漉漉的城市。
關于那個未說出口的秘密,也許正如林夏所說,會有更合適的時刻?,F(xiàn)在,這樣就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