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辭那聲清晰無比的“我答應(yīng)”,像一顆燒紅的烙鐵,狠狠地燙在死寂的空氣中,發(fā)出一聲刺耳的“滋啦”聲響!
短暫的、令人窒息的靜默之后……
“轟——!?。 ?/p>
整個房間,爆發(fā)出一陣山崩海嘯般的、肆無忌憚的大笑聲!
“哈哈哈哈哈哈!我沒聽錯吧?這個廢物……他竟然答應(yīng)了?”
“瘋了!他一定是瘋了!春季詩會奪魁?他以為他是誰?詩仙下凡嗎?”
“完了完了,這下有好戲看了!我活了這么大,還沒見過這么主動上趕著找死的人!”
“這已經(jīng)不是丟臉了,這是要把鎮(zhèn)國將軍府的臉皮,連同里子,一起扔在地上讓人踩??!”
嘲笑聲、譏諷聲、憐憫的嘆息聲,匯成一股污濁的洪流,幾乎要將陸辭瘦削的身影徹底淹沒。
陸遠山只覺得眼前一黑,高大魁梧的身軀都控制不住地晃了晃,他看著自己這個“兒子”,眼中是徹骨的絕望。他想不通,事情怎么會發(fā)展到這個地步!
而在這片狂歡般的嘲諷中,笑得最開心、最放肆的,莫過于陸承志和陸景明父子!
陸景明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他捂著肚子,指著陸辭,上氣不接下氣地對陸承志說道:“爹!爹你聽到了嗎?他答應(yīng)了!他竟然真的答應(yīng)了!哈哈哈哈,他真是我們陸家的‘大寶貝’?。 ?/p>
陸承志也是滿面紅光,眼底深處那股壓抑了多年的怨毒和野心,此刻正化為狂喜的火焰,熊熊燃燒!
成了!
全成了!
他原本的計劃,只是借著這個“捉奸”的局,毀掉陸辭和柳家的婚事,讓陸遠山和柳宗元反目成仇,順便再狠狠地羞辱陸辭一番,讓他徹底淪為安和城的笑柄。
可他萬萬沒想到?。?/p>
這個愚蠢的侄子,竟然給了他一個天大的驚喜!
他竟然敢接下柳宗元這個必死的賭約!
這已經(jīng)不是身敗名裂那么簡單了。柳元是誰?當(dāng)朝丞相,百官之首!
他金口玉言,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設(shè)下的賭局,若是陸辭輸了,他只需要在朝堂上輕飄飄地提一句“陸家子弟品行不端,不堪大用”,就足以斷送陸辭,不,是斷送陸家未來的所有前程!
到那個時候,他大哥陸遠山膝下唯一的嫡子,成了一個被全天下恥笑、被朝廷唾棄的廢物,他還有什么臉面繼續(xù)霸占著鎮(zhèn)國將軍的位置?
他還有什么資格,讓陸家的榮耀延續(xù)下去?
只要陸辭毀了,大哥就絕后了!
那這偌大的將軍府,這潑天的富貴,這足以光宗耀祖的赫赫軍權(quán)……最后,還能落到誰的手里?
只能是他!只能是他陸承志和他優(yōu)秀的兒子,陸景明!
想到這里,陸承志心中的狂喜幾乎要溢出來,他看著陸辭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主動走進屠宰場的、愚蠢的祭品。
然而,就在他以為塵埃落定,準(zhǔn)備欣賞陸辭最后掙扎的時候。
那個被所有人當(dāng)成傻子和瘋子的“祭品”,卻又一次,做出了讓所有人意想不到的舉動。
陸辭無視了周圍所有的笑聲,他的目光,像一柄鋒利的劍,直直地刺向了正笑得前仰后合的陸景明。
“光我一個人答應(yīng),未免太無趣了?!?/p>
他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奇特的穿透力,讓陸景明的笑聲戛然而止。
“我這里,也有一個條件。”陸辭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宛如惡魔般的微笑。
陸景明一愣,下意識地問道:“什么條件?”
“很簡單?!标戅o的目光緩緩掃過他和陸承志的臉,“若是我在一個月后的春季詩會上,僥幸奪魁……”
他故意停頓了一下,看著陸景明那張由錯愕轉(zhuǎn)為不屑的臉。
“你,陸景明,”他一字一頓,聲音森寒如鐵,“就要在這將軍府門前,跪下,對著我,磕三個響頭,然后當(dāng)著全城人的面,大喊三聲——”
“‘我有眼無珠,我是蠢豬!’”
靜!
死一般的寂靜!
如果說,之前陸辭答應(yīng)賭約,是引爆了一場嘲笑的狂歡。那么他此刻提出的這個條件,則是讓所有人的大腦,都瞬間宕機!
狂!
太狂了!
這已經(jīng)不是狂妄,這是瘋了!一個公認(rèn)的廢物,竟然敢如此羞辱一個頗有才名的世家公子?
陸景明在短暫的呆滯之后,一張俊臉?biāo)查g漲成了豬肝色!這是奇恥大辱!這是當(dāng)著所有人的面,把他陸景明的臉皮,狠狠地剝下來,再踩上幾腳!
“你找死!”他怒吼一聲,就要沖上去。
“我答應(yīng)你!”
沒等他有所動作,陸承志卻一把拉住了他,搶先答應(yīng)了下來,他看著陸辭,眼中滿是陰狠的笑意:“好!好一個陸辭!有種!我代景明答應(yīng)你!不過,口說無憑,我們也要加個碼!”
他死死地盯著陸辭,仿佛一條吐著信子的毒蛇。
“你要是輸了,不僅要履行柳丞相的賭約,更要脫光了上衣,從街頭爬到街尾,一邊爬,一邊大喊一百聲——”
“‘我是陸家第一廢物,我豬狗不如!’”
狠!
歹毒至極!
這已經(jīng)不是羞辱了,這是要把一個人的人格,徹底摧毀!
“辭兒!不準(zhǔn)胡鬧!快給我閉嘴!”陸遠山氣得渾身發(fā)抖,他從未如此失態(tài)過,他想去捂住陸辭的嘴,想把他拖走,他不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兒子,跳進這個萬劫不復(fù)的火坑!
然而,陸辭卻只是輕輕一側(cè)身,躲開了父親的手。
他看著滿臉猙獰的陸承志和陸景明,臉上的笑容,愈發(fā)燦爛。
“好啊?!?/p>
他云淡風(fēng)輕地吐出兩個字,仿佛在說一件吃飯喝水般的小事。
“我答應(yīng)。”
這兩個字,徹底擊潰了陸遠山最后的心理防線。這位在戰(zhàn)場上流血不流淚的鐵血將軍,此刻竟虎目含淚,指著陸辭,氣得說不出一個字來。
“好!好!你很好!”柳丞相怒極反笑,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陸辭,又看了一眼自己那失魂落魄的女兒,猛地一甩袖子,“我們走!”
他帶著一群人,怒氣沖沖地離去。
柳依依在經(jīng)過陸辭身邊時,腳步微微一頓。她抬起頭,那雙復(fù)雜的、含著淚光的美目,深深地看了陸辭一眼,最終,只是從齒縫里擠出一句話。
“你最好……別讓我失望。”
說罷,她頭也不回地跟著父親走了。那背影,決絕而又帶著一絲連她自己都沒察覺到的、微不可察的動搖。
陸承志和陸景明父子,則是滿臉勝利者的姿態(tài),走到陸辭身邊,用只有他們能聽到的聲音,譏笑道:
“蠢貨,好好享受這最后一個月的時光吧!”
“一個月后,我們等著看你像狗一樣在街上爬!哈哈哈哈!”
說完,他們帶著滿意的、殘忍的笑容,揚長而去。
賓客和家丁們也鳥獸散,偌大的房間,很快就只剩下陸辭和氣到幾乎要昏厥的陸遠山。
陸遠山看著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兒子,最終,只是痛心地閉上了眼睛,長嘆一聲,一言不發(fā),拖著沉重的步伐,離開了這個讓他傷心欲絕的地方。
終于,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陸辭獨自一人,站在空曠的房間中央。
窗外的冷風(fēng)吹進來,揚起他的衣角和長發(fā)。他臉上的笑容,一點點地收斂,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如山般沉穩(wěn)、如海般深邃的冷靜。
他緩緩地抬起手,看著自己這雙白皙修長的手掌。
這雙手,曾經(jīng)寫過無數(shù)錦繡文章,如今,卻要用它,來扭轉(zhuǎn)一個“廢物”的乾坤。
“想看我笑話?”
他低聲自語,聲音里帶著一絲冰冷的、令人不寒而栗的笑意。
“想讓我身敗名裂?”
他走到桌邊,將那杯已經(jīng)涼透的茶,一飲而盡。
“既然你們這么喜歡看戲,那我就陪你們演一場大的?!?/p>
“一個月后,都給小爺我……睜大你們的狗眼,好好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