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呼聲逐漸散去,滿堂客交頭接耳。
“哎?你們看到剛才扮演鄰人小娘子的那個人了嗎?”
“看到了呀,難道是我眼花了?”
“是她!別宅婦霍凄凄!”
“媽呀!兇犯現(xiàn)身了!”
“為了唱一出戲連命都不要了嘛!真是可歌可泣!”
滿座嘩然。
就在這時,霍凄凄登上了空蕩的戲臺,站在戲臺中央俯瞰眾人,臺下的看客從劇情中緩過神來,紛紛議論道:“哎?官府不是在通緝你嗎?”
“是啊,寫戲人今天早上死了,是你殺的嗎?”
“你和大徒弟是不是一對兒???”
“聽說你的宅子里都是血,不是人血是豬血!你可真有才!戲文應該你來寫!”
人聲逐漸鼎沸。
霍凄凄行至臺前。
臺下看客一個接一個地站起來,大聲呼喊道:“霍凄凄!是霍凄凄!”
霍凄凄心滿意足地笑了起來,顯然,此情此景正是她想要的。
霍凄凄張開雙臂,接受來自四面八方的驚呼聲,她的雙唇一張一合,一直在重復一句話。
“我終于紅了?!?/p>
霍凄凄似乎早已預料這一刻的到來,女人嫵媚地笑著,自言自語道:“他果然沒騙我?!?/p>
“凄凄你的戲真好看,你就是未來的大唐第一名伶!”
“霍凄凄你要挺住!污蔑你的聲音終將變成贊美你的掌聲!”
“霍凄凄!霍凄凄!這潑天的富貴就要輪到咱們了!”
“不識名伶霍凄凄!枉為神樓看戲人!”
戲場里傳來了霍凄凄擁護者的喝彩聲。
霍凄凄微笑著向臺下看客們招手,為他們送去飛吻,擁護者們熱情地一一接住,霍凄凄風情萬種地走到臺下,擁護者們爭相握住她的手,呼喊著她的名字,場面一度失控。
黑紅也是紅。
霍凄凄真的紅了。
這瘋狂的一幕把飛馳趕來的縣尉一行人看的目瞪口呆。
霍凄凄竟敢如此堂而皇之地站在戲臺之上,說明他們的推理又出現(xiàn)了偏差。
霍凄凄纖纖素手一揮,人群霎時間安靜下來。
凌亂的腳步停下來,擁擠的人群逐漸散開。
“請大家聽我說。”
霍凄凄正了正神色,用手掌捂住了胸口,一副悲痛欲絕的模樣,戚戚然道:“寫戲人于昨晚被歹人所害,離開人世。這,是看戲人的損失!這,是我等名伶的大不幸!妾悲痛不已,他至今尸骨未寒,官府正在竭力找出兇手,妾作為寫戲人的后輩更是要協(xié)助官府將惡人繩之以法!”
“你們說,對不對!”霍凄凄握起拳頭,高舉頭頂。
“凄凄說得對!”
“霍娘子我們支持你!”
“凄凄,我永遠愛你!”
擁護者們齊聲道。
霍凄凄擺擺手,道:“請各位看客繼續(xù)看戲吧,我去和官府的人說兩句?!?/p>
擁護者們讓出一條路,霍凄凄搖曳生姿地走下臺,走到縣尉身邊,施禮道:“見過縣尉?!?/p>
縣尉拍了拍手,豎起大拇指,贊嘆道:“霍娘子前途無量?!?/p>
霍凄凄施禮,笑道:“借縣尉吉言?!?/p>
戲場后院。
霍凄凄帶著縣尉和捕手們來到了廂房里,隨后,一個小婢女便送進來幾盤茶點,低聲道:“霍娘子,執(zhí)事說以后由我來伺候您上妝。”
霍凄凄以前沒有貼身服侍的婢女,這前腳剛紅起來,后腳就給安排上了。
霍凄凄點點頭,擺手道:“你先下去吧?!?/p>
小婢女行了禮就下去了。
門一關上,霍凄凄就像泄了氣一樣,一屁股癱坐在榻上,自己倒了杯茶水一飲而盡,口中還念叨著:“可累死老娘了!”
一眾捕手面面相覷,難以置信。
“怎么?沒見過伶人演戲嗎?”霍凄凄不以為然。
“坐吧,想問什么盡管問,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p>
縣尉見霍凄凄這么痛快,便也不端著了,坐在她對面喝了一口茶。
“是大徒弟教你演這一出戲的?”
縣尉話一出口,不但霍凄凄吃了一驚,就連捕手們也都吃了一驚。難道不該先問霍凄凄,人是不是她殺的?或者問她同謀是誰?為什么搞那一屋子的血跡故弄玄虛?
霍凄凄先是一愣,隨即以袖掩面偷笑起來,道:“縣尉果然智勇無雙?!?/p>
捕手們還是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
縣尉又給自己倒了一杯茶,道:“從剛才霍娘子的一言一行,我就看出來了,你只是想紅,斷然不會做出什么斷送前程的蠢事來,對吧?”
“縣尉英明。”霍凄凄湊了過來,邊喝茶邊道:“大半夜的他就來找我,可是嚇了我一跳,還以為他對我生了歹心呢。”
霍凄凄這小娘子的確有點演技,那心有余悸的模樣竟讓人一時難辨真假。
縣尉問道:“他來找你,問你想不想紅?如果想就聽他的?”
“對對對!”霍凄凄點頭如搗蒜。
一旁的捕手插嘴問道:“就這幾句話,你就信了?就聽他的了?你也不怕他要害你?或是讓你當替死鬼?”
霍凄凄盯著茶碗,慘然一笑,道:“隔行如隔山,您幾位可是不知,我們這行啊,要是紅不起來接不著戲,可是比做鬼還難受呢。”
“他也沒讓我做什么事情,他要做的事情也沒告訴我?!?/p>
霍凄凄接著說道:“他駕著馬車趕到我那里,然后就讓我離開,他指給我一處宅院,竟還是個死過人的地方,晦氣!
他說到了那里會有人接我,我要用他的馬車他還不讓,讓我走著過去!真是硬心腸,我這輩子都沒走過那么遠的路。
那所宅院里只有一個老婆婆,我哪里敢睡,在那里睜著眼睛等到天亮,他又把我接來戲神樓交給了執(zhí)事,憑著交情求執(zhí)事給我安排了一個角色,就是我剛演的那出戲。
其他的可就沒我的事了?!?/p>
“其他的?”縣尉聽出了弦外之音。
“這么說,當時他找你,告訴了你他要做的事情?”
“沒有,沒有!”霍凄凄連連擺手,解釋道:“我都是剛才在戲臺后邊候場的時候,聽其他人說的,他殺了寫戲人,還把我的宅院弄得血乎呲啦的,想嫁禍給我!”
霍凄凄說到這里又氣又急,說道:“其實我早就有預感,直到今早聽到別人說寫戲人死了,我的預感就應驗了,你不說我也知道是他殺的人!”
“預感?”
縣尉覺得霍凄凄說起話來就像在唱那戲詞話本一般抑揚頓挫,感情十分飽滿,難道伶人都這樣?
霍凄凄嗤笑一聲,道:“想必你們也知道我和寫戲人的關系了,怕是把我的底子都摸清楚了,該是知道的,我能走到今天,別的不敢說,察言觀色的本事還是有的。
我早就看出他有二心了,有時候他站在他師父身后,那眼神恨不能把人給千刀萬剮了,就那老不死還傻不拉幾把他當個寶兒似的?!被羝嗥嗾f著還翻了個白眼。
“那你為什么不告訴他師父呢?”
“為啥要告訴他?”
“……”
霍凄凄睜著天真懵懂的眸子,問道:“關我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