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認(rèn)劉備劉玄德?!”張飛那聲嘶啞帶血的咆哮還在祠堂里撞,
砸在泥地上的矛尖濺起碎石屑和悶雷般的震響!公孫范那雙漂亮狹長的眼睛,冰錐子似的,
此刻再也兜不住那點假笑,瞳仁深處炸開一絲驚愕的縫兒!針扎似的痛!
不只是被那張飛驟然爆發(fā)的兇厲煞氣沖了臉,
更揪心的是——那柄硬生生在青石神案基座上砸開豁口、卻連個卷刃崩口都沒有的粗糙矛尖!
這……怎么可能?!那神案基座用的可是山根石,硬!硬得能磕豁了軍中制式的鑿石鑿!
張飛這鄉(xiāng)下土疙瘩鐵匠能打出這鬼玩意兒?!他三天前在聚星樓后巷隔著人堆,
是瞅著這黑漢子輪錘子砸鐵來著,那動靜……對!那幾天砸進鐵胚子里的動靜!
帶著一股邪勁兒!蠻得不像人!仿佛整片破泥巴地都跟著那錘點哆嗦!“好……一把兇兵!
”公孫范壓著胸口那股子驚悸,喉嚨里擠出的聲音又尖又細(xì),裹著冰碴子,
他勒緊胯下雪白馬的韁繩,白馬被那矛尖煞氣激得不住踏蹄低嘶。公孫范的眼皮微微抖了抖,
那張俊俏臉皮又硬生生擠出個刮骨刀似的笑,目光卻像黏在瀝血矛刃口上炸出的暗紅光點上,
拔都拔不開。“只認(rèn)劉備……呵……好一個認(rèn)主!
那……本司馬倒要試試……這位玄德公……到底配不配得上你這煞魂認(rèn)主?!
”他的視線猛地甩到旁邊,黏在幾乎站不住、全靠關(guān)羽一條臂膀撐著的玄德公身上!
那雙冰錐子眼里閃動的,除了剛才那點驚駭凝成的冰屑,
就是一股子混著狠戾的、近乎瘋狂的探究欲!破妖?妖在哪兒?
就在這塊捏一捏就要散掉的血肉架子身上?!還是在……他身上?!
“縣尉大人……”公孫范馬鞍旁的那只戴著雪貂皮指套的手,突然朝后隨意地?fù)]了揮,
“這鄉(xiāng)下亂糟糟地方,風(fēng)硬得吹人骨縫子疼。大人傷重如此,再吹……怕是要傷了根本。
正好……本司馬帳下帶著幾個粗通推血的遼東老卒,
扶大人……上后頭我那頂紫貂頂暖轎里緩口氣兒?”“玄德公!
”張巖的吼叫幾乎和公孫范滑膩的腔調(diào)同時炸開!他一步就橫插進玄德公身前那點空隙,
雙手直接抄起炕頭那張豁口掉漆的破木炕桌!手臂抖得像抽筋,
桌面卻死死對著馬前那幾個刀半出鞘、踏前半步的披甲親兵!“傷風(fēng)?!
我看你們是想刮骨取髓!滾!滾出去!再靠前半步!老子拼這張爛桌!潑你們一身滾開水!
”啪!一個親兵的手已經(jīng)按上了彎刀弧形的刀柄!眼露兇光!
殺機如同冰雹般瞬間籠罩這破敗院子!柱子幾個后生連呼吸都忘了,眼珠子瞪得溜圓,
死死攥著手里救火的破木盆豁口銅鑼!陳老四喉嚨里嗬嗬響,癱坐在地起不來。
趙云娘抱著個癟瓦罐抖得像風(fēng)里枯葉。要抓人了!硬搶!
就在那刀鋒即將破鞘而出、慘叫聲馬上要撕破死寂的剎那!一道青影!
一道快得幾乎扭曲了昏暗光線的冰冷青影!
如同鬼魅般倏忽切入對峙雙方那窄得不能再窄的死亡縫隙!是關(guān)羽!他的動作沒有絲毫征兆!
甚至沒有看張巖舉著那破桌子的歇斯底里,也沒有看公孫范馬前那群虎視眈眈的親兵刀手!
他的目標(biāo)只有一個——玄德公!巨大的、骨節(jié)分明的手掌如同鐵鉗,
在那混亂將生未生的絕險毫厘之間,
精準(zhǔn)地、不容拒絕地一把抓住幾乎癱軟昏迷的玄德公另一條完好的臂膀!
巨大的力量讓玄德公悶哼出聲,身體被一股沛然巨力猛帶!硬生生被從張巖背后拖拽而出!
與此同時!一股如同冰川驟然傾塌般的無形氣息!
轟然從關(guān)羽那瞬間繃緊如石的身軀中爆裂開來!
那是遠(yuǎn)超所有親兵刀手凝練殺氣總和的——殺勢!祠堂院子里懸掛的幾縷枯草猛地?zé)o風(fēng)自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