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知意睫毛上下煽動,她說,“嗯,不重要了?!?/p>
她沒有親耳聽見過他說喜歡白央央,但是她親耳聽見過他說不喜歡阮知意。
高考結(jié)束的那個暑假。
畢業(yè)晚會在學校舉行。
她穿上純白連衣裙,學著白央央一樣伸長脖子,踩著高跟鞋,畫著網(wǎng)上苦學一個周她自認為精致的妝容。
手里抱著一捧小雛菊。
白色花瓣細長,末梢微微卷起,花心金黃,圓圓的。
純白中一點微微綠。
清新脫俗,讓人眼前一亮。
偌大的操場放著音樂,半空掛滿彩燈和風鈴,風一吹,響個不停。
終于,她在操場的一角找到了顧欲。
她調(diào)整好表情,準備過去。
卻見一對中年夫婦直愣愣走向顧欲。
阮知意抱緊手里的花。
那應該是顧欲的爸爸媽媽吧。
她想著等他們走了,她再去表白。
剛走一步,卻聽見了她的名字。
好奇心驅(qū)使讓她的腳步停了下來。
顧欲和他父母起了爭執(zhí)。
她聽的模模糊糊,但是顧欲的那句:我不會喜歡阮知意,你們放心好了。
她聽的清清楚楚。
嗡嗡嗡……
她耳朵什么卻又什么都聽不見了。
她踩著步子離開,每一步都艱難無比。
卻又在倉皇離開的途中,撞見了白央央。
她一改往日的溫柔,冷聲說,“阮風是你爸爸吧,他找顧欲要了很多錢?!?/p>
人群攢動,四周涌動著喧鬧聲,“嗡”的一聲,是巨大的耳鳴聲。
她咬緊唇,淚水涌出,懷里的花從手里翻落。
精心畫的妝容卻因為沒有定好妝,全部花了。
她揉了揉眼眶,眼下一團漆黑,“多少錢?”
阮知意滑稽的模樣令她笑了笑,“別做夢了,這輩子你都還不起?!?/p>
白央央鄙夷冷哼,“真以為和阿欲走的近些就把自己當回事了。”
她知道白央央不喜歡她,沒想到這么厭惡她。
腳下有千斤重,她挪不開一步。
白央央離開后,她蹲在地上,哭得不能自已。
雛菊的花語是藏在心底的愛,白色中的那一抹黃依舊清晰,此刻卻褪了色,黯淡無光。
阮知意伸手擰下那花頭,在手心碾碎。
阮知意眼眶濕潤,右手手心握緊。
她偏開頭,決心不再和顧欲爭論這個話題,聲音略帶疲倦,“我累了,回去吧。”
她恨不得劃開界限,涇渭分明。
“你的錢我會盡快還上?!?/p>
顧欲握緊方向盤,車子發(fā)動。
到家后阮知意迅速鉆進了房間里。
芽芽回家去了,她只有一個人。
躺在又香又軟的棉被上,她狠狠揉搓被子,把他當成顧欲的臉,反復揉擰。
明明已經(jīng)快忘記這號人了。
在北川這兩年她都沒遇見過他,偏偏一搬家就遇上了。
平靜的生活被攪的一團亂,連帶她的心也跟著亂了。
芽芽回來后,一直逼問她和顧欲單獨吃飯的經(jīng)過。
阮知意講了個大概,芽芽是個會抓重點的。
她雙手背在背后,像個老教授,頭頭是道地分析,“吱吱,我覺得顧欲百分百喜歡的就是你!”
阮知意干笑,“呵呵。”
芽芽無奈攤手,恨不得代替她直接殺到顧欲面前,把事情從頭到尾問清楚。
偏偏這兩人擰巴的很。
芽芽氣的狠狠咬了一口蘋果,恨鐵不成鋼幽怨盯著她。
一個月后,阮風出院,阮知意去交錢辦理出院手續(xù)。
醫(yī)院門口。
阮風單手拄拐,手臂打著石膏,吊著繃帶。
“你回去吧,別來找我了?!?/p>
阮風冷眉冷眼,“你是我女兒,我不找你找誰?”
阮知意全程冷臉,“我已經(jīng)替你還了八萬,你還要怎樣?”
她并打算告訴他這個錢是顧欲還的。
阮風全程只聽見還了八萬。
難怪那群人再也沒來找他麻煩。
他眼底流露出貪婪的神色,“沒想到你這么有錢?”
阮知意嫌惡看了她一眼,頭也不回的走了。
他腿腳不便,干巴巴望著。
走了很遠的距離,阮知意還能聽見他罵罵咧咧的聲音。
直到耳根子完全清凈,阮知意心中那股無名火才徹底消失。
花語樓庭。
拄著拐杖的阮風在門口來回踱步,時不時向里面望去。
瞥見門口的阮知意。
他單腳跳著過來,熱切握著她的手,激動地說,“你現(xiàn)在住這里???”
他渾濁的眸子閃爍著貪婪的光芒。
阮知意眉頭緊皺,“我不是讓你回去嗎?”她甩開他的手,冷聲,“你怎么知道這里的?”
阮風眸光閃爍不明,垂下眼瞼,蓋住情緒。
他耍起了無賴,“你別管我怎么知道的,我現(xiàn)在受傷了,沒人照顧,你是我女兒我不找你找誰?”
阮知意氣的渾身發(fā)麻,全身血液倒流,凝固在血管。
六月的天,她像失了溫,置于冰窖,渾身冰冷。
阮知意太了解阮風了。
她要是不依著他,他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她妥協(xié)帶他回了家。
一進門,阮風也不歇著,這兒摸摸,那兒看看,一直到他腳實在支撐不住,額頭汗水直流,他才老實坐回沙發(fā)。
“行了,看也看了,你現(xiàn)在可以走了吧?!?/p>
“這不是我的房子?!?/p>
阮風熱情從頂峰降至谷底。
他還以為,這段時間他女兒發(fā)財了呢。
不過是比以前租的小破小區(qū)高檔不少。
“難不成是顧欲的?”
阮知意走向廚房的腳步頓住,她扭頭,死死盯著他,眼底的威脅之意很明顯,“你能不能別在我面前提顧欲,我和他現(xiàn)在沒有任何關系?!?/p>
濃濃的警告意味阮風聽了出來,他不以為然聳聳肩,“我再和你說說,顧欲那小子看你的眼神不單純,要是能進顧家的門,你說說顧家的錢不全都是你的了嗎?”
住院的時候,一個女醫(yī)生找到了他。
說什么只要愿意讓那群追債的人去騷擾阮知意,她就給他一萬塊錢。
他認出了那個小女娃,是高中時期,和阮知意玩在一起的女同學。
不過他們這些小孩子的情啊愛啊,他一點不在乎。
聽見有一萬塊錢能拿,他當即答應,并給追債的人打了電話。
現(xiàn)在看來,當時那個女醫(yī)生這么做應該有其他目的。
似乎和這個顧欲有什么關系。
他別的不管,只要有錢拿,他都心甘情愿去做。
阮知意走到廚房,倒了杯冰水,咕嚕咕嚕往嘴里灌了兩口,“我勸你死了這條心?!?/p>
阮風不死心,在一邊數(shù)落她,“你說你這個死腦筋,這么有錢的不知道緊緊抓住,讓別人鉆空子?”
她理順了氣,接話,“別人?”
“還有誰,就那醫(yī)院的女醫(yī)生啊?!?/p>
阮知意擰眉,“所以,是她告訴你我住在這里的?”
阮風聲音提高,破罐子破摔,“是又怎樣?”
白央央喜歡顧欲。
讓人鬧一場無非是想讓她搬離花語樓庭。
她岔開話題,嘆氣,“行了,你回去吧,這里我過幾天就搬走了,我朋友馬上回來了?!?/p>
他順勢躺下,堅決搖頭,“我不走?!?/p>
“阮風,你有病是嗎,你能不能放過我!”
阮風趁機提要求,“讓我走也行,你得答應我去相親?!?/p>
說服不了阮知意去勾引顧欲,那就結(jié)婚給他賺點彩禮錢也行。
阮知意怒了。
她氣笑了,“相親?你瘋了嗎?”
阮風自顧自說,“你不答應我,我就一直賴在這里?!?/p>
阮知意不明白。
就算她去相親了,她也不會隨便結(jié)婚的。
“你就答應我去見一面就可以了?!?/p>
先見面,后面的再說。
人家可是付了定金的,只要答應見面就給五千。
阮風躺在沙發(fā)上,拿出一根煙,點燃,星火點點,灰燼落在白瓷鉆上。
房間很快彌漫著一股刺鼻的煙草味。
阮風是出了名的老賴,不答應他,他現(xiàn)在知道了她住的地方,恐怕會真的賴在這里不走。
要是是她的房子,也就算了。
可這房子偏偏不是她的。
阮知意無奈答應,“好?!?/p>
見一面又不會怎么樣,但是至少阮風現(xiàn)在立刻馬上會從她面前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