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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天空上方,黑得透不出一絲光。
周圍的人終于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驚恐地議論紛紛。
“誰渡劫這么大動靜?而且這雷云......怎么像是沖著我們來的?”
話音剛落,一道天雷轟然砸下,直直劈向李承。
李承連滾帶爬地往后退,臉色慘白,強撐著面皮,“一群廢物!還不趕快護主!”
沒有用了。
神罰將至。
母親,來為她的女兒們報仇了。
眾人如夢初醒,發(fā)覺這雷云根本不是什么機緣,而是催命的符咒!一時間,哭爹喊娘,作鳥獸散。
李承振臂高呼,“跑什么跑!都給我滾回來!”
“不過是幾道小小的天雷,就把你們嚇成這樣?丟不丟人!”
我緩緩抬頭,仰望著那片為我而來的雷云。
狂風卷起我的發(fā)絲,拂過我的臉頰,像極了母親生前溫柔的觸碰。
一道天雷應聲而落,直直劈向廣場中央叫囂的李承。
他瞳孔驟縮,慌忙祭出一件護身法寶,金光閃爍,硬生生將天雷擋開。
法寶碎裂,他狼狽地跌坐在地,還沒來得及喘口氣,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天雷如暴雨般傾盆而下,密集得令人頭皮發(fā)麻!
他折磨了我妹妹九九八十一天。
如今,這九九八十一道天雷,便一道不多,一道不少,盡數(shù)還給他!
李承將他搜刮來的所有法寶都拿了出來,可在那煌煌天威之下,也不過是些能多擋幾下的破銅爛鐵。
金光一件件碎裂,慘叫聲一聲高過一聲。
到最后,再沒有人敢靠近他半分,他只能蜷縮在地上,被劈得皮開肉綻,骨肉分離,硬生生受著這蝕骨之痛。
這,便是玄鳳一族最決絕的懲罰!
那些天雷,不止劈李承。
也劈那些將我按倒在地的李家下人,劈那些曾對我妹妹落井下石的幫兇,劈那些伙同他想從我宴家分一杯羹的宵小,甚至劈那些只是站在一旁、冷眼看熱鬧的路人。
在這場無差別的神罰中,人人自危。
唯有我。
那些紫色的雷電像是長了眼睛,每每落到我身邊,都會精準無比地繞開,仿佛我是風暴的中心,亦是唯一的寧靜之地。
“母親......”
我再也支撐不住,重重跪倒在地,淚水奔涌而出。
“孩兒不孝,孩兒無能!”
“護不住妹妹,護不住族人,更保不住您的遺物,害您神魂消散于天地之間!”
“求母親責罰,求母親責罰孩兒!”
天雷滾滾,紫電轟鳴,我仿佛在雷聲的間隙中,聽見了一聲悠長而悲傷的嘆息。
她說,不怪我。
當?shù)诰啪虐耸坏捞炖讖氐茁渫陼r,廣場之上,已是一片煉獄。
李承渾身焦黑,蜷縮在地,已無一塊好肉,只剩一口微弱的氣息吊著。
周圍的人,死的死,傷的傷,哀嚎遍野。
我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到他的面前。
在他驚恐萬狀的眼神中,我掏出一顆吊命的丹藥,粗暴地塞進他嘴里。
濃郁的藥香化開,吊住了他即將消散的生機。
他想死?
不可能。
我俯下身,在他耳邊,用只有我們兩人能聽見的聲音,一字一句,陰冷入骨。
“你還死不了。”
“我妹妹與族人受過的罪,你還沒嘗夠呢?!?/p>
“接下來,咱們慢慢玩?!?/p>
6.
“殺......殺了我......”李承從焦黑的喉管里擠出幾個字,帶著濃濃的血腥味,“求你,殺了我......”
“殺了你?”我笑了,“李承,你以為死是終點嗎?不,那只是開始?!?/p>
我蹲下身,無視他身上令人作嘔的焦糊味,將聲音壓到只有他能聽見。
“我妹妹被你折磨了九九八十一天,那這九九八十一道天雷,只是開胃菜。”
“接下來,我會讓你活著,清醒地活著。我會一寸寸敲碎你的骨頭,再用丹藥給你續(xù)上。我會一片片剮下你的肉,再用靈力讓你長出來?!?/p>
“我會讓你親身體會,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p>
他驚恐地瞪大眼,身體劇烈地抽搐起來,想說什么,卻只能發(fā)出無意義的嗚咽。
恐懼,是最好的調味品。
我站起身,環(huán)視四周。
那些僥幸沒被天雷劈死的李家下人和各路賓客,此刻全都癱在地上,屎尿齊流,看向我的眼神,如同在看從地獄爬出來的惡鬼。
見我看來,他們抖得更厲害了,拼命磕頭求饒。
“宴家主饒命!我們都是被李承蒙騙的!”
“我們什么都不知道??!我們是無辜的!”
“無辜?”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譏諷的笑,“我妹妹被虐殺時,你們在一旁看熱鬧。我被按在地上受辱時,你們在一旁叫好?,F(xiàn)在,跟我說無辜?”
我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每一個人耳中。
“想活命嗎?”
眾人如蒙大赦,點頭如搗蒜。
“想!想!”
“滾?!蔽已院喴赓W,“把今天在這里發(fā)生的一切,一字不漏地傳遍整個大陸。告訴所有人,這就是得罪我宴家的下場。讓李承的名字,成為一個笑話,一個恥辱?!?/p>
與其殺了這些螻蟻臟了我的手,不如讓他們成為我復仇的號角。
我要李承,遺臭萬年。
眾人連滾帶爬地散去,生怕跑慢一步,就會被我身后的雷云余威劈成飛灰。
整個李家廣場,轉瞬間只剩下我和李承,以及遍地的狼藉與尸骸。
哦,不。
還有一個人。
在一片倒塌的廢墟下,一只纖細蒼白的手忽然動了一下。
緊接著,那個身著白衣的女人,趙靈兒,狼狽不堪地從碎石堆里爬了出來。
她竟然沒死!
天雷之下,她竟只是受了些皮外傷,臉色蒼白得像鬼,但氣息還算平穩(wěn)。
我懂了。
是妹妹的極品藥靈根!
是那該死的靈根,在煌煌天威下,竟自發(fā)地護住了這個鳩占鵲巢的新主人!
用我妹妹的東西,保她這個仇人的命!
何其荒謬!何其可笑!
我掌心雷光閃爍,滔天的殺意再也無法抑制。
趙靈兒看到我眼中的殺機,嚇得魂飛魄散,連滾帶爬地跪到我面前,哭得梨花帶雨。
“宴辭姐姐!不關我的事!真的不關我的事??!”
“都是李承!是他逼我的!他說如果我不答應,他連我全家都殺光!我有什么辦法?”
她一邊哭訴,一邊拼命撇清關系。
“清妹妹的死,我也很難過??晌乙粋€弱女子,怎么反抗得了他?我也是受害者??!”
“受害者?”我一步步走向她,每一步,腳下的雷光便更盛一分,“我妹妹的靈根在你身上,用著還習慣嗎?”
“它替你擋下天罰的時候,你有沒有聽見我妹妹在哭?”
趙靈兒的臉瞬間血色盡失。
她知道,任何辯解都是徒勞。
她忽然從地上爬起來,轉身就想跑。
可她跑得再快,又怎么快得過雷電?
我抬手,一道紫色的電光直奔她的后心!
我要親手將那本不屬于她的東西,連同她的心臟,一起挖出來!
我宴家的人,流落在外的遺骨,我必須帶回去。
我妹妹的靈根,我也必須拿回來。
7.
紫電撕裂長空,不帶一絲聲響,精準無誤地貫穿了趙靈兒的后心。
她甚至來不及發(fā)出一聲慘叫,身體就像一截朽木,重重向前撲倒。
【噗嗤——】
伴隨著血肉分離的聲響,一團流光溢彩、散發(fā)著磅礴生命力的翠綠靈根,被我生生從趙靈兒體內剝離出來。
失去了靈根的庇護,趙靈兒身上的生機瞬間被抽空,那雙美眸中的光彩徹底黯淡下去,成了一具冰冷的尸體。
我看都未看她一眼,轉身,走向妹妹冰冷的尸身。
地牢已被天雷的余威震塌,宴家的幸存者們互相攙扶著從廢墟中爬出,個個帶傷,神情麻木。當他們看到我,看到我懷里抱著妹妹的尸體時,死寂的眼中才終于有了一絲光亮。
“家主......”
“家主回來了......”
我沒有說話,只是走到祠堂的廢墟前,將妹妹的尸體與那顆剛剛取回的藥靈根,同那些已經破碎的族人命牌,一同安放在一起。
我要將妹妹,連同她被奪走的東西,與死去的族人一起,好好下葬。
做完這一切,我才緩緩轉身,目光落在李承身上。
“把他,帶到地牢里去。”
幸存的族人看著那個渾身焦黑、不住抽搐的罪魁禍首,眼中迸發(fā)出滔天的恨意。
“家主,讓我們殺了他!為清小姐報仇!為死去的兄弟們報仇!”
“殺了他?”我扯了扯嘴角,“太便宜他了?!?/p>
我將一瓶丹藥扔在地上,“別讓他死了。”
地牢的大門,再次關上。
這一次,里面被折磨的,換了人。
當初李承是如何折磨妹妹,如何虐殺宴家族人的,如今,那些幸存者便百倍、千倍地施加在他身上。
地牢之內,日夜不休,只聽得見他那不似人聲的痛苦嘶吼與惡毒詛咒。
他無數(shù)次在極刑中瀕死,又在吊命的丹藥下,被強行拉回人間,無比清醒地睜開眼,迎接下一輪無休無止的折磨。
整整八十一天。
當李承被從地牢里拖出來時,已經不能稱之為人。他像一灘爛泥,四肢扭曲,身上沒有一塊完整的皮肉,唯有一雙眼睛,還盛滿了怨毒與恐懼。
我抱著臂,站在李家后山的山崖邊,俯瞰著被踹到腳邊的他。
狂風吹起我的長發(fā),衣袂獵獵作響。
“李承,”她輕聲開口,“好好活著吧,接下來,還有的你受。”
一個瘦小的身影突然從護衛(wèi)身后沖了出來,撲到李承身邊,正是他的兒子,李念。
孩子緊緊抱著那灘看不出人形的爛肉,抬起頭,用一雙酷似妹妹的眼睛,狠狠地瞪著我。
“是你!是你把我爹爹害成這樣的!你這個壞女人!”
他尚且不知發(fā)生了什么,只以為他的爹爹是出了一趟遠門,回來就變成了這副模樣。他還在等,等爹爹再給他端來甜甜的“糖”,再讓他玩耍。
我心中沒有半分波瀾,只剩一片冷寂。
稚子無辜?
或許吧。
但這份無辜,是用妹妹的血肉和性命澆灌出來的。
我沒有再看那對父子一眼,轉身離去。因為迎接他們的,從來就不是什么生路。
李承被放走了。
他帶著李念,一步步,或者說一寸寸地挪下山。
昔日輝煌氣派的李家府邸,不知何時,已成了一片斷壁殘垣。李承的所作所為,早已被那些逃竄的賓客傳遍了整個大陸。
當他那副鬼樣子出現(xiàn)在山下時,立刻引起了騷動。
“是李承!那個豬狗不如的畜生!”
“他竟然還敢出來!殺千刀的東西!我侄兒就是被他騙去李家赴宴,結果被天雷劈死的!”
“打死他!打死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
一群人紅著眼,一哄而上。
拳頭、石塊、爛菜葉,雨點般砸在李承身上。他如今修為盡廢,連個普通人都不如,只能蜷縮在地上,發(fā)出破風箱般的哀嚎。
就連他身邊的孩子,都不能幸免于難。
“小畜生!有其父必有其子!也不是什么好東西!”
李念被人一腳踹開,在地上滾了好幾圈,稚嫩的哭喊聲被淹沒在鼎沸的辱罵聲中。
李承,如今是過街的老鼠,人人喊打。
他走到哪里,哪里就是不堪入耳的咒罵和毫不留情的毆打。
而這樣的日子,才剛剛開始。
我站在山巔,冷眼看著山下那場鬧劇,無悲無喜。
即便李承現(xiàn)在死了,妹妹與那些死去的族人也已經回不來了。
只希望,他們在天有靈,看到李承如今這模樣,能稍稍開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