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過去了,蘇知縣府門內(nèi)賓客迎門,前來參加蘇知縣女兒滿月酒的人絡(luò)繹不絕。
來參加滿月酒的誰人不知蘇俊博乃京城太子太傅的兒子,因歷練被下派到這江陵縣做一小知縣,不知等哪一天便會被召回京城,進官加爵。
正院里,一小娃娃在小床里把玩著布老虎,布老虎被小手拿起來又扔下去,期間小手腕的銀鈴隨著動作鈴鈴響起來,小娃娃玩得不亦樂乎。
周圍的婦人都在夸贊起來,那坐在主位的知縣夫人梁淑靜帶著抹額,眉目和善,笑著看著自己的女兒。
“姐姐,這是給茵茵的長命鎖,愿茵茵平安健康。”那坐在主位旁邊的女子拿出長命鎖對梁淑靜說道,她長得和梁淑靜較為相似,那眼睛和嘴巴像極了。
她是梁淑靜的嫡親妹妹,還未出嫁,已訂婚約,此次是和哥嫂前來參加外甥女的滿月酒的,她們的父親母親因路途略遠(yuǎn),加上母親身體不適,此次便沒有一同前來參加。
“妹妹,這是我縫制的百家衣,愿我們茵茵事事順?biāo)?,平安長樂。母親在家也很是掛念妹妹和茵茵呢,只因身體不適,無法前來?!绷菏珈o的娘家嫂嫂看著梁淑靜說道,并讓丫鬟把百家衣遞給梁靜茹。
“謝過妹妹和嫂嫂了,一會便開席了,妹妹和嫂嫂以及各位夫人移步入座吃席吧,招待不周了,請諸位擔(dān)待!”梁淑靜說罷便站了起來,走到小床邊,抱起自己的女兒。
她把女兒遞給奶娘,讓奶娘一會給女兒換成百家衣和戴上長命鎖,便準(zhǔn)備和諸位夫人移步入席。
“蘇夫人,茵茵的大名是什么呀?”其中一位身穿淺藍(lán)色衣裙,夫君是當(dāng)?shù)馗簧讨坏膵D人好奇問道。
“小女大名蘇映晴,是她父親取的名字,說是希望她豁達(dá)通透,順?biāo)鞜o憂,如晴天般開朗,不懼陰霾?!绷菏珈o笑著回答。
“好名字,好寓意呀?!币槐姺蛉丝滟澲?。
接著一群人往偏廳走去,遠(yuǎn)遠(yuǎn)只見正廳中男人們早已入席落座,仆人們正在上菜,眾人來到偏廳,席面已擺好,各自入座,準(zhǔn)備開吃。
而此時駛往南方的馬車上,因連日大雨,道路變得泥濘不堪,馬車比往日還顛簸,他們還沒想好具體去處,只知道往南邊走,越遠(yuǎn)越好。
可身上的糧食逐漸減少,而車上的小女娃小夭因路途顛簸加上悶熱的環(huán)境,生起病來,渾身發(fā)燙,看起來可憐極了。
“倒霉催的,這小娃真的是掃把星,這么容易就生病,以為自己是什么金枝玉葉嗎?反正這也走了一個月了,離江陵甚遠(yuǎn),不如把這女娃扔了吧,免得拖累我們,我們兩人再走遠(yuǎn)一些找個地方落腳還輕便些?!避噧?nèi)的阿婆皺眉看著因發(fā)燒而臉蛋紅撲撲的小女娃,嫌棄極了。
“娘,怎么說也是我們不對,我們還收了錢,還是把她養(yǎng)大吧。”車外駕車的男子聽見自己母親說把孩子扔掉,不落忍。
畢竟那么小的孩子,才一個月大呢,真是造孽,當(dāng)時也答應(yīng)人家養(yǎng)大孩子的,現(xiàn)在扔掉不像樣。
不過自己也不是好人,本來孩子應(yīng)該在自己家里長大,衣食無憂,日頭曬不著,風(fēng)雨打不著,還不是因為我們這些大人的作孽才過著這樣的生活的。
幸而遠(yuǎn)處的一座城在大雨中若隱若現(xiàn),男子只想快些趕過去入了城,好尋大夫給小孩子看一下。
“娘,前面有城,我們?nèi)氤切_,采買些糧食,也給孩子看看大夫吧?!蹦凶硬粩嗨Ρ拊隈R身上,催促馬跑得快些,怕孩子病死在這馬車上了。
“就你心腸好,壞事都做了,這會裝什么好人呢,還不如壞事做到底,一了百了,免去多少麻煩啊”馬車內(nèi)的阿婆往窗外看一眼,不情愿的嘟囔著。
馬車在雨中匆忙行駛到城門前,城門前全是排隊進城的百姓,男子穩(wěn)穩(wěn)控制住馬車緩慢跟著隊伍有序地進城。
就要到這馬車進城的時候,因為男子看著不像是這邊的人,像生人,城門守衛(wèi)便攔著例行盤問。
“從哪里來的?進城做什么?”城門守衛(wèi)盯著趕馬車的男子看。
“從江陵那邊來的,要去南邊探親,路過想要進城買些糧食,娃娃也病了,要看一下大夫。”男子不敢直視城門守衛(wèi),低頭喏喏道。
只見城門守衛(wèi)用隨身攜帶的刀撩開馬車上的簾子,往馬車?yán)锩婵慈?,正打量車?yán)锏男⊥尥藓桶⑵拧?/p>
“官爺,孩子發(fā)燒,都燒得臉紅紅了,官爺行行好,放我們進城找大夫吧?!避?yán)锏陌⑵怕月缘皖^,錯開城門守衛(wèi)的眼光,不敢與城門守衛(wèi)直視。
城門守衛(wèi)看了一圈,沒看出有啥異樣,便讓男子駕馬車往前去,去前面官兵處稟告一下自己和家人的姓名、年齡、籍貫、入城事由,然后拿條子進城。
申時,雨停,馬車終于進了城,停在客棧門前,阿婆抱著小女娃,在自己兒子的輔助下,下了車,一行人進了客棧。
客棧里因不是飯點,一樓的人比較少,掌柜的在位置上打著算盤,算著營收,小二在打瞌睡。
“客官是打尖還是住店呀?”小二被阿婆和男子的腳步聲醒了瞌睡,看到有人進店,忙招攬詢問。
“住店,要一間角房,幾錢一天?”男子前面和自己的母親商量過,決定住角房。
“角房35文一天,客官看住幾天?”
“先住兩天吧,后面有需要再續(xù)房?!?/p>
小二一聽,忙上前引人往柜房去,“掌柜的,三位客官住店,一間角房,兩天。”
“客官請登個名,一共70文,需先付款,角房供熱水不供吃食。”掌柜說罷便遞筆給男子。
男子接過筆后,登下自己的名字張青山。并從自己母親手中接過70文,放在柜臺上。
掌柜找到房間鑰匙,遞給小二,小二見狀便引他們前往二樓,他們在房間在二樓的盡頭角落處。
小二給他們開了門,并交給他們鑰匙,“客官,熱水晚上戌時至亥時供應(yīng),早上卯時至辰時供應(yīng),我先走了,客官有事叫我”。
男子點點頭謝過小二,便關(guān)上了門,阿婆把女娃放在床上,行囊放好,便自己坐在桌邊倒茶水喝。
女娃臉蛋紅紅的,臉上都是汗,哭鬧累了,此時正在睡覺。
進城來客棧的路上,見到客棧的附近就有醫(yī)館,男子想帶女娃去就醫(yī)。
但是錢在阿婆那,便有些躊躇?!澳铮o些銀子,我?guī)∝踩タ床“?,再燒下去,娃都要沒了?!?/p>
阿婆斜著眼打量他,過了好一會,不情愿的從懷中掏出一兩銀子扔到桌子上。
路途一個月早已把自己的銀錢花得七七八八,幸而還有春草他們給的銀票,這兩天她得去錢莊把部分銀票換成銀子,方便路上花用。
男子立馬上前拿過那一兩銀子,去床邊抱起小女娃,要出門去。
“娘,您在這好好歇一下腳,我?guī)∝踩タ瘁t(yī)生。”說完便把鑰匙給自己的母親,自己抱著娃出去,隨手關(guān)上了門。
男子抱著娃疾步趕向客棧附近的醫(yī)館,一到醫(yī)館便奔大夫處,“大夫,這娃娃發(fā)燒了?!?/p>
大夫觀了觀女娃的面色,用手探了探女娃的額頭,問清楚是何時發(fā)熱的,發(fā)熱多久了,前面吃過什么藥沒有?
男子一一回答。
大夫便開了方子,讓男子拿去給藥童抓藥,并到柜臺前付款,“我給開了六劑藥,一日三次,每次一劑藥煎煮至半碗水,現(xiàn)在天氣熱,娃發(fā)燒,為了退燒,可時不時用不浸涼水,擰干擦拭娃的臉和額頭?!?/p>
男子點頭記下,抱著女娃往柜臺處交錢,一兩銀子還剩一半,待藥童遞過包好的藥便回客棧。
第二天,阿婆從懷中拿出2張100兩面額的銀票,讓自己兒子去錢莊換成一錠五十兩的元寶,剩余一百五十兩換成碎銀。接著拿碎銀去街市上買些糧食。
晚上吃過暮食后,女娃也吃過藥劑了,在床上安靜的睡覺,燒已退了,病全愈。
阿婆打算明天一早繼續(xù)出發(fā)趕路,剩下的兩劑藥便留著備用。
天亮,阿婆先醒,她起身看了看窗外,便叫醒男子,她倆收拾好行囊,叫店小二送上來些吃食,以及讓廚房煮些米糊。
吃過朝食后,阿婆抱著女娃,男子手拿著行囊,下樓,在柜臺處結(jié)清吃食的銀錢,便走出客棧,坐上馬車。
馬車出城門,繼續(xù)往南邊行駛。
轉(zhuǎn)眼已到秋季,馬車一路走走停停,路上遇到過一些逃荒的難民,兩人在路邊歇息吃食時,曾被難民搶過吃食。
他們誰也不知道,難民是因為難民們的幾個村莊的人感染上了瘟疫,要屠村,難民偷偷逃上山,逃出來的。
沒過多久阿婆便開始咳嗽發(fā)燒,因為女娃是阿婆照看的,女娃便也被傳染上了。
一開始阿婆以為只是發(fā)燒,煎煮了之前女娃發(fā)燒痊愈后剩下來的兩劑藥。
誰料吃了沒用,反而愈來愈嚴(yán)重,想著找大夫看看,但是附近的城府村莊,皆不進不出,封鎖了。
女娃也病得很重很重,男子沒辦法照顧兩個病人,一個是自己的親生母親,一個是陌生人的娃娃,加上娃娃病得比阿婆還重,看著像就要死了一樣。
男子最后把女娃遺棄在路邊,因為心虛,駕駛馬車飛快離去。
可那阿婆沒過多久也要奄奄一息了,男子因身體強壯,竟幸運的沒什么生病的癥狀。
阿婆覺得自己不久要撒手人寰,便讓自己的兒子駕車離去,不愿拖累自己的兒子,一番淚流告別后,男子自己走上了路途,阿婆也在兒子走后沒多久,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