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死寂和冰冷的監(jiān)視感中流逝。每日，冥伯佝僂的身影依舊會準時出現在院門口，放下那桶散發(fā)著惡臭的餿飯，不發(fā)一言，渾濁的眼睛似乎永遠是那副半死不活的空洞模樣，然后一步一拖地離開，仿佛一個被設定好程序的木偶。
這一日清晨，刺骨的陰雨連綿不絕。沈驚蟄推開吱呀作響的破舊木門，準備像往常一樣無視那桶餿飯。冰冷的濕氣夾著雨絲撲面而來。
院門口的石階上，那桶餿飯依舊在。但送飯的人，卻倒在了泥濘冰冷的水洼里。
冥伯蜷縮著身體，如同一只脫水干癟的蝦米。他那件打滿補丁的深灰色仆役服被泥水和暗紅色的污漬浸透了大半，緊緊貼在枯瘦的身軀上。他僅存的那只渾濁眼睛死死地瞪著灰蒙蒙的天空，眼白里布滿了駭人的血絲，喉嚨里發(fā)出“嗬…嗬…”如同破風箱被堵住的痛苦喘息。
每一次艱難的吸氣，都伴隨著身體劇烈的抽搐和從嘴角不斷涌出的、混雜著黑色血塊的暗紅色泡沫！那血泡在冰冷的雨水中迅速暈開，散發(fā)出濃烈的、如同鐵銹混合了腐爛內臟的腥甜氣味！他枯瘦的手指深深摳進身下的泥水里，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出青白，整個人在劇烈的痛苦和無意識的痙攣中瀕臨崩潰。
那股腥甜的血氣，瞬間刺入沈驚蟄的鼻腔！
血蜈蚣蝕毒！
毒醫(yī)圣手的本能讓她瞳孔驟縮！無需靠近，僅憑那血液的顏色、泡沫的形狀和那股獨特的腥甜腐銹氣味，她瞬間就斷定了毒源，那是南荒萬毒窟深處獨有的陰毒之物！此毒專蝕血脈，初期潛伏難察，一旦爆發(fā)，血如沸泉，臟腑潰爛，痛苦萬分，乃是一種極其歹毒、極其折磨人的慢性蝕毒！
冥伯枯槁的身體因劇痛猛地弓起，又重重砸回泥水里，發(fā)出沉悶的噗通聲。他抽搐著，艱難地側過頭，那只布滿血絲的渾濁獨眼，似乎穿透雨幕和空間，死死地、絕望地看向了站在石屋門口的沈驚蟄。
就在這時，一陣略帶譏誚的議論聲由遠及近傳來。
“嘖，老廢物又犯病了？”一個尖酸刻薄的聲音響起。“早就說他活該等死！十年了，賴在殿里浪費糧食！”
“冥榮管事懶得管罷了，讓他自生自滅……”
只見一個穿著深青色鑲銀邊、藥童打扮的年輕男子，撐著油紙傘，陪著一位身著深藍錦緞長袍、面容倨傲、留著三縷山羊須的中年男人走了過來。中年男人胸前用銀線繡著一個精致的藥爐圖案，正是玄冥殿的低階殿醫(yī)。兩人停在稍遠處，顯然是被冥伯的慘狀吸引，卻絲毫沒有上前救治的意思，反而像是在看一出難得的鬧劇。
那殿醫(yī)掃了一眼泥水中掙扎的冥伯，捋了捋山羊須，眼中流露出毫不掩飾的輕蔑與不耐煩，仿佛在看一灘惹人厭的垃圾。他對身旁的藥童，更像是說給在場所有人聽，聲音清晰而冰冷：
“咳成這樣還不死？真是命賤骨頭硬。血都快吐光了，還掙扎什么？”他嘴角撇了撇，滿是不屑，“一個早就該埋了的老廢物，平白污了殿里的地界！”
藥童立刻諂媚地附和：“師尊說的是！冥管事早就吩咐過，這種老廢物，死了直接丟去后山喂蝕骨狼便是，省心省力！”
冰冷的雨水噼啪落下，打在冥伯抽搐的身體上，濺起渾濁的水花。他那雙死死瞪著沈驚蟄的獨眼里，最后一絲微弱的光，仿佛隨著殿醫(yī)刻薄的話語徹底熄滅了，只剩下無邊無際的痛苦和麻木的絕望。
沈驚蟄的目光從冥伯身上移開，冰冷地掃過那個倨傲的殿醫(yī)和他諂媚的藥童。她沒有說話，只是動了。
她幾步走到冥伯身邊，冰冷的泥水瞬間浸透了她單薄的鞋襪和褲腳。她蹲下身，無視那濃烈的血腥和穢物的惡臭，左手閃電般扣住冥伯枯瘦如柴的手腕。
指尖觸感冰涼，脈搏紊亂微弱，如同狂風中的殘燭。屬于血蜈蚣蝕毒的獨特陰寒邪氣，霸道地盤踞在心脈附近，正瘋狂吞噬著這具早已油盡燈枯的身體最后一點生機。
“嗬………嗬……”冥伯喉嚨里的血泡涌得更急，身體抽搐加劇，那只獨眼死死盯著沈驚蟄，里面充滿了不信任和恐懼。
“閉嘴?！鄙蝮@蟄的聲音清冷干脆，如同碎冰相擊，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她左手松開脈搏，三指并攏如刀，快如閃電地在冥伯左側胸膛下方一處膚色暗紫、隱隱腫脹的部位猛地一按！
“呃??！”冥伯發(fā)出一聲凄厲得幾乎不似人聲的慘嚎！身體劇烈地向上彈起，又重重落下！被按壓處的皮肉瞬間如同被戳破的膿包，一股粘稠的、散發(fā)著惡臭的黑紫色膿血混合著細小的壞死組織，猛地從按壓處邊緣的毛孔中噴射出來！
膿血濺落在沈驚蟄的袖口和手背上，瞬間留下灼燒般的小黑點！
“師尊！她……她在干什么？！”藥童嚇得臉色發(fā)白，失聲叫道。那殿醫(yī)更是臉色一變，厲聲呵斥：“胡鬧！無知蠢婦！快住手！你想害死他嗎？！”他快步上前就想阻止。
沈驚蟄頭也不抬，左手如同鐵鉗般死死按住因劇痛而瘋狂掙扎的冥伯肩膀，右手閃電般探入袖中！再抽出時，指間赫然夾著一枚邊緣被打磨得極其鋒銳的黑色石片，正是她從石屋墻壁上掰下的那片！
沒有半分猶豫！手起石落！
“嗤啦！”
鋒利的石片邊緣精準無比地切入冥伯左胸下那處暗紫腫脹的皮膚！動作快、準、狠，如同最熟練的屠夫解剖獵物！石片劃過腐爛的血肉，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切割聲！
大塊散發(fā)著濃烈惡臭、顏色黑紫、如同爛泥般的腐肉被剜了出來！露出的傷口深處，甚至能看到微微發(fā)黑的肋骨！創(chuàng)面猙獰可怖，黑血汩汩涌出！
“?。 壁げ膽K叫戛然而止，身體猛地一挺，眼珠翻白，竟是直接痛暈了過去！
“殺人…她殺人了！”藥童驚駭欲絕地尖叫起來！殿醫(yī)更是氣得渾身發(fā)抖，指著沈驚蟄：“妖女！瘋子！你…你竟敢如此虐殺殿中仆役！冥榮管事絕不會放過你！”他似乎被這血腥野蠻的手段嚇到了，竟不敢再上前。
沈驚蟄充耳不聞。她隨手丟掉那塊沾滿腐肉膿血的石片，手指在冥伯襤褸的衣襟內側極其隱蔽地一劃，那里縫著一個微不可察的、干癟的黑色小囊。指尖一挑，小囊落入掌心，里面是幾顆干癟發(fā)黑的蜘蛛腺體，散發(fā)出刺鼻的腥氣，這是她前幾日在墻角發(fā)現并收集的蝕穴毒蛛的毒腺。
她沒有理會傷口涌出的黑血，左手捏碎一顆干癟的毒蛛腺體，將里面粘稠腥臭的黑色汁液直接滴入猙獰的創(chuàng)口深處！劇毒的汁液接觸到腐爛的血肉和涌出的黑血，發(fā)出“嗤嗤”的輕響，冒出縷縷詭異的青煙！
煙霧中，那股濃烈的血蜈蚣蝕毒特有的腥甜腐銹氣息，竟真的開始緩緩消散！
沈驚蟄動作不停，又從袖中取出一個小紙包，里面是研磨好的、混合了鬼枯藤粉末的防腐藥草殘留物。她將粉末均勻撒在創(chuàng)口上，最后撕下自己內層相對干凈的一截素白襯裙下擺，動作麻利地為冥伯包扎止血。
整個過程中，她的動作沒有絲毫遲疑，精準、高效、冷酷，帶著一種近乎殘忍的果斷。似乎在她眼中，剜肉放血、以毒攻毒不過是處理藥材般尋常的手段。雨水沖刷著她臉頰和手上的血污，露出其下蒼白沉靜的容顏。
當包扎完畢，那只蝕穴毒蛛的腺體毒素與血蜈蚣蝕毒在冥伯體內激烈交鋒時，他原本死灰般的臉色竟泛起一絲極其微弱的、病態(tài)的潮紅！雖然依舊昏迷，但喉嚨里的破風箱聲明顯減弱了，噴涌的黑血也漸漸止?。?/p>
殿醫(yī)和藥童目瞪口呆地看著這逆轉的一幕，如同見了鬼！剜肉放血已是聳人聽聞，竟然還敢用劇毒的蛛腺？可偏偏…那老廢物似乎真的吊住了一口氣？！
恰在此時，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是冥榮聽到動靜，帶著幾個護衛(wèi)陰沉著臉趕了過來。當他看到泥水中被剜去一大塊腐肉、包扎妥當、呼吸竟然平穩(wěn)了些的冥伯，以及旁邊袖手旁觀、臉色難看的殿醫(yī)時，眉頭擰成了疙瘩。
“怎么回事？！”冥榮厲聲質問，目光刀子般刮向渾身濕透、袖口染血的沈驚蟄，“又是你？！”
沈驚蟄緩緩站起身，冰冷的雨水順著她濕透的發(fā)梢滴落。她瞥了一眼地上的冥伯，又看向冥榮，聲音平靜無波，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他中了南荒萬毒窟的血蜈蚣蝕毒，蝕脈攻心，本已無救?！彼D了頓，目光掃過臉色變幻的冥榮和旁邊神情尷尬的殿醫(yī)，嘴角勾起一絲若有若無的譏誚：“可惜，閻王爺暫時不收這條命。”
就在這時！
“咳咳……咳咳咳……”地上的冥伯猛地發(fā)出一陣劇烈的咳嗽，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
他竟然……醒了！
冥伯艱難地睜開那只渾濁的獨眼，瞳孔先是渙散迷茫，隨即聚焦在沈驚蟄那張被雨水沖刷得蒼白卻平靜的臉龐上?；煦绲囊庾R和身體殘留的劇痛交織，剜肉療毒那驚心動魄的一幕和最后時刻那滴入心口的劇毒蛛汁帶來的灼燒感，如同烙印般刻在他瀕死的記憶里。
是她！是這個被所有人都視為沖喜廢物、被扔在破院自生自滅的少主妃，將他從血蜈蚣蝕毒爆發(fā)的無盡痛苦和死亡邊緣……硬生生拽了回來！用的還是如此兇險、如此匪夷所思的手段！
一股難以言喻的、混雜著劫后余生、巨大震動和極度愧疚的洪流猛地沖垮了冥伯心中那道麻木了十年的堤壩！
“少……少夫人……”冥伯的聲音嘶啞干裂，如同砂紙摩擦，每一個字都帶著肺腑撕裂的痛楚。他看著沈驚蟄，那只渾濁的獨眼里，積蓄了十年的麻木、死寂和卑微如同破碎的冰殼般剝落，滾燙的、渾濁的淚水洶涌而出，混雜著臉上的雨水和污泥滾滾而下。
他掙扎著，試圖撐起枯瘦的身體向沈驚蟄跪拜，卻因虛弱和劇痛重重摔回泥水里，只能徒勞地伸出一只枯枝般的手，聲音哽咽破碎，充滿了遲來的巨大悔恨和發(fā)自內心的敬畏：“老奴…老奴有眼無珠……不識真凰……罪該萬死啊！少夫人…少夫人救命大恩…老奴…老奴……”后面的話語被劇烈的咳嗽和洶涌的淚水淹沒。
這一幕，讓在場的冥榮、殿醫(yī)、藥童和一眾護衛(wèi)都愣住了。冥伯在玄冥殿底層茍延殘喘十年，如同一具行尸走肉，何曾流過一滴淚？又何曾對任何人流露出如此真切的、撕心裂肺的情緒？！
沈驚蟄靜靜地站在雨中，看著泥水中痛哭流涕、悔恨交加的冥伯，臉上并無多少動容。她的目光沉靜依舊，仿佛只是在評估一件物品的價值。直到冥伯的哭訴稍稍平息，她才緩緩蹲下身，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冥伯耳中，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探詢：
“你的毒，不是一日之功。玄冥殿內，誰能給你下萬毒窟獨有的血蜈蚣？”
冥伯的哭聲戛然而止！渾濁的獨眼中瞬間爆發(fā)出刻骨的怨毒和深入骨髓的恐懼！他枯瘦的身體再次劇烈地顫抖起來，仿佛想起了極其恐怖的事情。他死死咬著牙，布滿血絲的獨眼越過沈驚蟄的肩膀，飛快地、充滿忌憚地掃了一眼臉色陰沉的冥榮和他身后的護衛(wèi)，最終化為一聲壓抑到極點的悲鳴。
他顫抖著伸出手，枯瘦的手指沾著冰冷的泥水，在地上極其艱難地、扭曲地寫下了幾個模糊的字跡：【十年前…少主…萬毒窟…歸…即昏…】
每一個字都寫得極其費力，仿佛耗盡了他殘存的生命力。寫完最后一個“昏”字，他如同虛脫般癱軟下去，大口喘著粗氣，眼中的恐懼更甚，死死閉上了嘴，再不敢多說一個字。
十年前！少主冥九淵！萬毒窟！歸來即昏迷！
這幾個關鍵詞如同驚雷，在沈驚蟄心中炸響！瞬間與冰棺中那個扭曲的“蝕”字、那道被巨力折斷的腕骨舊傷、以及冥九淵體內那恐怖得不正常的蝕毒狂暴洪流……瘋狂地串聯起來！
萬毒窟！蝕毒研究的圣地！冥九淵十年前去過那里？然后回來就成了活死人？這其中……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沈驚蟄的心臟在胸腔里狂跳，血液似乎都因這巨大的信息沖擊而熾熱了幾分。但她臉上依舊平靜無波，仿佛只是聽到了一個無關緊要的消息。
她看著地上氣若游絲、眼神卻充滿哀求的冥伯，緩緩站起身。冰冷的雨水順著她的下頜滴落。
“這里太臟?！彼穆曇粢琅f清冷，目光卻落在了冥榮身上，“把他抬回他自己住處，靜養(yǎng)。”命令的口吻不容置疑。
冥榮臉色鐵青變幻，看著地上氣息奄奄但確實被救活的冥伯，又看看沈驚蟄那雙深不見底、仿佛洞察一切的眼睛，最終從牙縫里擠出一個字：“……是。”他對身后護衛(wèi)揮了揮手。
兩名護衛(wèi)上前，粗魯地將冥伯架起。
就在冥伯被架著，即將被拖離這泥濘小院的剎那！
“等等?！鄙蝮@蟄的聲音再次響起。
冥伯渾濁的獨眼猛地睜開，帶著最后的希冀和祈求看向她。
沈驚蟄走到他面前，聲音壓得極低，如同耳語，卻帶著一種洞穿靈魂的冰冷力量：“你在玄冥殿等死了十年，想必……對這里的每一塊石頭都很熟悉？”
冥伯的身體猛地一僵，渾濁的眼珠劇烈地轉動了一下。
沈驚蟄迎著他驚恐又復雜的目光，清晰地、一字一句地說道：“我要一份圖。一份完整的……九幽玄冥殿地圖。包括所有……明路與暗道。”
冥伯的瞳孔驟然縮成了針尖！干癟的胸膛劇烈起伏，如同破舊的風箱！架著他的兩個護衛(wèi)也感覺到了他身體的瞬間僵硬和劇烈的顫抖！
恐懼！巨大的、深入骨髓的恐懼再次攫住了這個剛剛從鬼門關爬回來的老人！仿佛沈驚蟄索要的不是一張地圖，而是要他去打開通往地獄的大門！
他死死咬著下唇，枯瘦的手在深灰色仆役服的內側口袋附近劇烈地顫抖著、摸索著。那動作充滿了掙扎、恐懼和一種孤注一擲的決絕。
時間仿佛凝固。只有冰冷的雨聲砸落在石板上的單調聲響。
終于！
冥伯那只枯瘦如柴、沾滿污泥和血漬的手，顫抖著、極其緩慢地從懷里最貼身的內袋中，掏出了一樣東西。
那并非紙張，而是一塊巴掌大小、薄如蟬翼、顏色暗沉如陳年黑鐵的金屬薄片！薄片邊緣并不規(guī)則，像是從更大的東西上強行掰下來的，表面布滿了難以辨認的、極其細微的蝕刻線條，隱隱構成山川河流和復雜建筑的輪廓！
他枯瘦的手指死死捏著那薄片，指關節(jié)因過度用力而泛白、顫抖，仿佛捏著燒紅的烙鐵。他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將這塊沉重無比、承載著無窮秘密和恐懼的金屬薄片，顫抖著、極其艱難地……遞向了沈驚蟄！
如同獻上自己殘存的靈魂和最后的價值。
沈驚蟄面無表情地伸出手，冰涼的手指穩(wěn)穩(wěn)地捏住了那片薄如蟬翼卻又重若千鈞的金屬。觸手冰涼堅硬，帶著老人枯槁皮膚上殘留的體溫和一絲淡淡的血腥味。
她看也沒看，隨手將金屬片納入袖中。動作自然得如同收起一件尋常物件。
“帶走吧?！彼愿?。
護衛(wèi)架著徹底癱軟、仿佛被抽空了所有生氣的冥伯，拖著他佝偂枯瘦的身影，一步步消失在冰冷的雨幕和幽深的甬道盡頭。地上，只留下那灘被雨水不斷沖刷、漸漸淡去的黑紫色血污和膿跡。
沈驚蟄獨自站在破敗院落的雨水中，袖中那塊冰冷的金屬薄片緊貼著手臂的肌膚。雨水順著她的臉頰滑落，那雙沉靜的眸子望向玄冥殿深處那連綿起伏、如同巨獸脊背般的黑色建筑群，眼底深處，是破開迷霧、直刺核心的冰冷銳芒。
萬毒窟……玄冥殿……“蝕”……
這張圖，將是捅破這鐵幕的第一把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