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卯時三刻,相府西跨院的海棠樹剛被晨露打濕,蘇湄的繡樓里便炸開了哭嚎。
“姑娘又吐了!”小丫鬟捧著銅盆踉蹌出門,盆里的穢物混著未消化的藥渣,酸腐氣直往人鼻子里鉆。
蘇湄歪在拔步床里,面如金紙,嘴唇上全是咬出來的血珠——她從昨夜戌時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瀉了十二回,連床褥都換了三套。
“去請大夫人!”她攥著錦被的手直抖,腕子細(xì)得能看見青筋,“定是蘇晚那賤蹄子下的毒!”
此時正院的銀杏樹下,柳氏剛用完早膳。
她捏著翡翠念珠的手一頓,聽著丫鬟的稟告,唇角勾起抹冷笑——這正是她要的火候。
“備軟轎?!彼鲋诀叩氖制鹕恚殁O在晨光里晃出冷光,“去前院,把蘇晚那碗藥渣也帶上?!?/p>
前院的青石板還帶著潮氣。
蘇晚正倚在廊下啃糖蒸酥酪,見柳氏帶著一群人浩浩蕩蕩進(jìn)來,連眼皮都沒抬:“柳夫人這是要逛廟會?
帶這么多丫鬟,倒比我這嫡女還氣派?!?/p>
“蘇晚!”柳氏將手里的粗陶碗重重砸在石桌上,褐色藥渣濺出幾點(diǎn),“你昨日送的什么藥?
三丫頭嚇得站都站不住!“她抬手撕碎碗里半干的藥渣,碎紙片簌簌落在蘇晚腳邊,”還敢說按我的方子?
這藥渣里摻了什么見不得人的東西?
莫不是借我名義,行蠱惑之事?“
蘇晚舔了舔嘴角的酥酪,突然笑出聲。
她指尖在腰間系統(tǒng)面板上一觸,面板浮起銀光——昨夜躺平值剛夠升到白銀擺爛人,解鎖的“踏云步”正等著用呢。
下一秒,眾人只覺眼前一花。
蘇晚已踩著石凳躍上案桌,青衫下擺掃過柳氏鬢邊的珠花。
她抄起案上的藥汁,在案板上唰唰寫下幾個大字:“火麻仁與巴豆同煮,乃瀉藥配方。”
“柳夫人不識字?”她屈指敲了敲字跡,“昨日你讓王嬤嬤送的方子,我可是原封不動煎的?!?/p>
“放肆!”柳氏臉漲得通紅,“你......你怎會這等功夫?”
“我怎會?”蘇晚歪頭,故意用現(xiàn)代?;貞唬傲蛉藳]聽過’人不可貌相‘?
倒是三妹妹,這瀉藥滋味如何?“
話音未落,前院突然涌進(jìn)幾個穿青衫的。
為首的小太醫(yī)拎著藥箱,額角還掛著汗:“老夫人讓小的來驗(yàn)毒?!彼笾K湄的腕脈,又看了看案上的藥渣,突然變了臉色,“這藥里確實(shí)有巴豆、火麻仁,量還不小——分明是針對體質(zhì)虛寒之人的猛瀉藥!”
“你看!”柳氏抓住這根救命稻草,指甲幾乎掐進(jìn)蘇晚衣袖,“藥膳是你親手遞的,你就是想借三丫頭之名害我!”
“哦?”蘇晚突然提高聲音,“王嬤嬤,昨日是誰把方子塞給你的?”
人群里擠出來個灰衣老嬤嬤,正是昨日送藥的王嬤嬤。
她撲通跪在柳氏腳邊,聲音發(fā)顫:“回...回姑娘的話,是夫人親自寫的方子,說三姑娘近日體寒,要補(bǔ)補(bǔ)?!?/p>
“你!”柳氏后退半步,撞翻了石桌上的茶盞。
“夠了?!?/p>
蒼老卻有力的聲音從院外傳來。
眾人轉(zhuǎn)頭,只見四個丫鬟抬著烏木病榻進(jìn)來,榻上躺著位白發(fā)老夫人,雖形容清瘦,眼底卻似有星火:“蘇晚,過來?!?/p>
蘇晚跳下案桌,走到病榻前。
老夫人顫巍巍抬起手,撫過她腰間半卷殘頁:“這是我當(dāng)年教昭容娘娘的安胎方。”她轉(zhuǎn)向呆立的宰相蘇敬之,“你可知,孫女兒照著這殘頁,竟復(fù)原了我當(dāng)年失傳的《蘇門醫(yī)錄》?”
蘇晚心頭一跳。
她摸出系統(tǒng)剛解鎖的《傷寒論》殘卷,與腰間的舊紙比對——泛黃的字跡與系統(tǒng)里的墨痕竟嚴(yán)絲合縫!
系統(tǒng)提示音在腦海炸響:“檢測到血脈共鳴,解鎖‘醫(yī)術(shù)·蘇氏秘傳’?!?/p>
“老夫人明鑒!”柳氏突然撲過來,搶過蘇晚手里的殘頁,“這是先祖遺物,她私藏......”
“撕了。”老夫人閉了閉眼。
蘇晚應(yīng)聲將殘頁揉成一團(tuán),揚(yáng)手撒進(jìn)石桌上的藥渣里。
碎紙片打著旋兒落下,她彎腰捏起一撮藥渣,聲音清泠:“祖母說過,醫(yī)者仁心。
這些破紙,哪及得上給三妹妹開劑止泄湯有用?“
柳氏癱坐在地,珠釵散了一地。蘇敬之張了張嘴,終究沒敢說話。
暮色漫進(jìn)相府時,蘇晚正翻著系統(tǒng)新解鎖的醫(yī)書。
窗外突然傳來周媽媽的聲音:“姑娘,老夫人傳話,說亥時三刻,讓您去她屋里?!?/p>
燭火忽明忽暗。
蘇晚收拾醫(yī)書時,瞥見枕下系統(tǒng)面板閃過微光——方才比對殘頁時,她隱約看見老夫人腰間掛著塊翡翠玉佩,雕著與自己頸間一模一樣的并蒂蓮。
夜風(fēng)掀起窗紗,吹得燭芯“噼啪”作響。
蘇晚摸著頸間溫涼的玉佩,突然想起老夫人白天看她時的眼神——像極了母親生前抱著她,說“晚晚要做最通透的姑娘”時的模樣。
亥時三刻的梆子聲遠(yuǎn)遠(yuǎn)傳來。
蘇晚推開老夫人寢室的門,檀香混著藥香撲面而來。
老夫人靠在軟枕上,正解腰間的玉佩。
昏黃燭火里,那翡翠上的并蒂蓮紋路,與她頸間的,分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