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硯舟忽然在隔壁牢房喊道:“劉大人,這些歹徒用了迷藥,快看看其他犯人有沒有事!”
劉文煥這才注意到周圍幾個牢房的犯人都昏迷不醒,立刻吩咐差役去查看。
很快,大夫趕到了,開始為陸臨川處理脖子上的勒痕和手臂的刀傷。
“陸舉人放心?!眲⑽臒▔旱吐曇舻?,“嚴(yán)閣老已經(jīng)決定保你。明日就會向陛下遞折子,請求重查科舉舞弊一案。相信很快就會出結(jié)果了?!?/p>
陸臨川心中一塊大石落地,但隨即又升起新的憂慮。
自己這是被綁上嚴(yán)黨的戰(zhàn)車了?
不過眼下保命要緊,其他事情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多謝嚴(yán)閣老和劉大人?!标懪R川勉強拱手道。
劉文煥滿意地點點頭,又叮囑了幾句,留下幾個差役加強守衛(wèi),這才離去。
牢房重新恢復(fù)了安靜,只剩下大夫收拾藥箱的聲音和遠(yuǎn)處偶爾傳來的審問黑衣人的慘叫聲。
“懷遠(yuǎn)賢弟,你沒事吧?”程硯舟關(guān)切的聲音從隔壁傳來。
陸臨川摸了摸脖子上的繃帶,苦笑道:“死不了……多謝濟川兄剛才出聲相助。”
“嗨,我也就是喊了兩嗓子?!背坛幹蹟[擺手,又感嘆道,“朝堂險惡……不過聽劉侍郎的意思,嚴(yán)黨是要保你了?”
“或許吧?!标懪R川心里還是沒底。
程硯舟思考良久才道:“賢弟,我這個人向來直來直去,說句掏心窩子的話,眼下保命要緊。至于以后……但求無愧于心便是?!?/p>
陸臨川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月光透過鐵窗,在地上投下一片銀白。
他望著那片光亮,心中思緒萬千。
穿越到這個陌生的世界才一天,卻已經(jīng)在鬼門關(guān)前走了兩遭。
如今雖然暫時安全,但前路依然充滿未知的兇險……
不過既然老天給了重活一次的機會,他陸臨川就一定要在這個時代活出個樣子來!
……
翌日,皇宮,御書房。
年輕的皇帝姬琰坐在御案前,眉頭緊鎖。
事關(guān)此次會試的奏折在他面前堆積如山……
他今年二十五歲,登基才三年,正是雄心勃勃、想要大展宏圖的時候。
然而,朝堂上的文官卻處處掣肘。
清流和嚴(yán)黨互相傾軋,身為九五之尊,竟常常被他們牽著鼻子走。
嚴(yán)黨是先帝留下的舊臣,名聲極差,貪污受賄、結(jié)黨營私之事屢見不鮮。
他剛登基時,就曾處置過幾個嚴(yán)黨大員,但終究沒能徹底鏟除他們。
一來是為了維持朝堂平衡,二來……他手腕還不夠老練,牽一發(fā)而動全身,玩不過這幫老狐貍。
清流名聲極好,向來以“忠直敢諫”自居,姬琰登基后便對他們頗為倚重。
可最近,他漸漸覺得不對勁了。
清流在科舉舞弊案上遮遮掩掩,讓他舉棋不定;而在對待建州女真的問題上,他的主張與嚴(yán)黨一致,可清流卻巧舌如簧,硬是把他繞得暈頭轉(zhuǎn)向,遲遲無法決斷。
他總覺得哪里有問題,可又說不上來。
杜文崇那個老狐貍,每次議事都引經(jīng)據(jù)典,說得頭頭是道,可細(xì)想之下,卻是空談居多。
“陛下,嚴(yán)閣老和刑部趙侍郎求見?!辟N身太監(jiān)魏忠低聲稟報。
姬琰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煩躁,冷冷道:“宣?!?/p>
他今日心情很不好。
最近,朝中大批官員上書,要求徹查科舉舞弊案。
有的是嚴(yán)黨的人,有的是無黨派的清正官員。
事情本來很簡單,徹查便能水落石出,可清流卻一再勸阻……
這次會試是他登基以來的第一次科舉,他極為重視,卻被攪得烏煙瘴氣!
這幫人整天吵來吵去,就沒一個真心為國的!
少年天子的心性展露無遺,既想大展宏圖,又處處受制于人,有力無處使。
近來,他反思了不少,漸漸意識到,清流或許沒有他想象中那么清,嚴(yán)黨也未必如傳聞中那般濁。
帝王之術(shù),他尚未參透,但對兩黨的態(tài)度,卻在悄然轉(zhuǎn)變。
嚴(yán)顥和趙汝城緩步走入御書房,恭敬行禮。
姬琰淡淡掃了他們一眼,心中不悅。
“臣嚴(yán)顥、趙汝城參見陛下?!眱扇斯硇卸Y。
姬琰淡淡點頭:“免禮,兩位愛卿有何事?”
嚴(yán)顥從袖中取出一份文書,雙手呈上:“陛下,這是昨日刑部大堂上,陸臨川一案的審訊記錄,各方均已簽字畫押?!?/p>
貼身太監(jiān)魏忠連忙轉(zhuǎn)遞。
姬琰接過,隨手翻看,起初神色平靜,可越看眉頭皺得越緊。
“這……怎么可能?”
他眼中浮現(xiàn)一絲不可思議。
記錄上清清楚楚地寫著,當(dāng)堂對質(zhì),杜明堂漏洞百出,連文章中的典故都答不上來。
這案子,難道真有貓膩?
他心中有些動搖。
杜明堂是杜文崇的兒子,而杜文沖又是清流領(lǐng)袖……難怪清流黨人竭力阻止徹查。
姬琰面色陰晴不定,心中掀起驚濤駭浪。
趙汝城適時上前一步,又呈上一份奏折:“這是陸臨川昨日當(dāng)堂所作的《六國論》,用以自證,請陛下御覽?!?/p>
姬琰展開一看,剛讀開頭,便目光一凝。
“六國破滅,非兵不利,戰(zhàn)不善,弊在賂秦……”
“賂秦”二字,讓他很輕易就聯(lián)想到了近日朝中議論的事。
稍通文事的人都知道,今人寫古史,不可能只是為了傷春悲秋,定然另有所指。
此文開宗明義,凝實雄渾,有大家之風(fēng),不錯,就是不知道見識如何,是否有真才實學(xué)……繼續(xù)往下看。
策論文章與駢賦不同,更重經(jīng)世致用、切中時弊。
其核心在于洞察問題本質(zhì)、論證嚴(yán)謹(jǐn)扎實,語言以簡潔明晰為要,舍棄駢賦的浮華雕琢,直指現(xiàn)實要害。
這篇《六國論》完美的契合了這點。
姬琰讀完之后,不由心頭一震,如撥云見日、茅塞頓開。
好文章!
這等雄文,豈是抄襲之人能寫出來的?!
嚴(yán)顥見皇帝神色震動,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沉聲道:“陛下,還有一事?!?/p>
姬琰抬頭:“講?!?/p>
嚴(yán)顥緩緩道:“昨夜,刑部大牢中,有人欲刺殺陸臨川……”
他簡要陳述了一遍陸臨川遇刺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