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儀念著悼詞,靈堂里彌漫著悲傷。
我不敢抬頭,一直都是默哀的狀態(tài)。如果仔細觀察,還會發(fā)現(xiàn)我攥著拳得手已滲出了汗。
倒不是我有多悲痛,只是一抬頭便會看到自己的遺像,靈堂里還停放著自己的尸體,一切都是那么違和。
大家都在悼念蕭聆月,只有我,在悼念姜甲甲。
好像也不能這么說,姜甲甲現(xiàn)在生死未卜,在我看來,她只是消失了,用悼念一詞太過嚴重。
父母為了我的突然逝世哭的很傷心,又聽說母親已經(jīng)好幾天茶不思飯不想,看得我很揪心。他們明明就在我眼前,我卻不能和他們相認。
我現(xiàn)在最好的選擇就是什么也別說,什么也別做。如果我此時再死死糾纏,可能真的會被當成瘋子。
格局打開了想,再怎么說,畢竟是我的葬禮,按常理,葬禮一生只有一次,我也不想毀了它。
我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尸體被送去火化,再見時,變成了一個方方正正的骨灰盒。
我就這么被燒成灰了,我抱緊自己的身體,打了個"哆嗦"。哦不,我抱緊的是姜甲甲的身體??磥砦沂怯肋h都變不回去了,我的肉身被封印在了這個木盒子里,我作為蕭聆月的一生結(jié)束了。
接下來呢,我要作為姜甲甲活下去嗎?
這件事甚至都沒經(jīng)過我的同意,也不知道有沒有經(jīng)過姜甲甲的同意。
我不知道我現(xiàn)在整個人的狀態(tài)看起來怎樣,估計也是離瘋不遠了。一個人參加了自己的葬禮,又看著自己被火化,精神肯定都多少有些不正常了。
一陣痛感把我從游離邊緣拉了回來,那個像毒蝎子一般的女人揪著我的耳朵,"喊你幾聲了,聽不到!下午給我回學校上課!這幾天真是,學費都往水里扔了。"
女人惡狠狠地瞪著我,"看著你就晦氣……"
我捂著自己的耳朵,怒火也油然而生,居然在我的葬禮上這么不尊重死者,我找準機會,對著那女人的小臂狠狠掐了一下。
"嗷"的一聲,那女人疼得撒開了手,可接著就把我一下推到地上,"反了你了,能耐了是吧?"
我一聲不吭地從地上爬了起來,昨天的變故讓我太猝不及防,都忘記了反抗。這身體畢竟還是姜甲甲的,而我蕭聆月就在這里,如果承諾還算數(shù)的話……如果承諾還算數(shù),我會好好保護這具身體的,直到這身體真正的主人回來。
可不知為什么,還是有些傷感,還能不能等到這身體的主人回來呢?到那時候,自己又該何去何從?
第一次覺得和一個人聯(lián)系會那么緊密,就像是有一個無形紐帶把我和姜甲甲聯(lián)結(jié)在了一起。
"小兔崽子,回去再收拾你!"那人捂著被掐出指甲印的胳膊氣鼓鼓地走了,我也默默地跟了上去。
本來還想繼續(xù)看自己被下葬,現(xiàn)在看來恐怕是付費內(nèi)容,沒有這個機會了。
剛才她過來說什么來著?我要回學校?
我本來就是一個普普通通剛升上中學的學生,不過是經(jīng)歷了車禍、死亡和重生罷了,渡了劫后還是逃不了學習的苦海。
只是如今身份不同了。姜甲甲比我優(yōu)秀很多,我根本就扮演不好姜甲甲,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
走進學校的那一刻,我還是有些恍惚,以我現(xiàn)在的狀態(tài),真的還能好好讀書嗎?
但學校確實是我唯一的收容所了,總不能再回到那個所謂的"家"。我的"家人"也想把我塞進學校,也正合我意。
怪不得姜甲甲學習好,和她的家比起來,學校簡直是天堂。
我也不禁浮想聯(lián)翩,學校里的同學會不會相信我其實是蕭聆月?大概率不會,除非他們也瘋了。
那朋友們呢?會不會發(fā)現(xiàn)異常?
說到朋友,第一個想到的還是姜甲甲,我確實沒幾個交心的朋友。
那么,姜甲甲呢?我努力回憶了一番,姜甲甲曾經(jīng)提起過的[朋友]……
我隱約記得姜甲甲小學時常提起一個名字……好像是叫……宋婕?
我搖搖頭,我連姜甲甲都找不到,還要上哪去找一個陌生人?簡直天方夜譚。
不知不覺,已經(jīng)走到了教室門口,看樣子是剛剛上課。
我深呼吸,推開門走了進去。
"啊……姜甲甲,先上位置吧。"老師推了推眼鏡,眼里帶著幾分同情,也沒多說什么。
他們都叫我姜甲甲,一時還不太適應。我忐忑地走向自己位子,剛拉開椅子要坐時,有人小聲提醒:"……這是,蕭聆月……"
聽到蕭聆月這三個字時,還是下意識地閃過一絲期待,但很快我便反應過來,是我走錯位置了。
現(xiàn)在的我不屬于這個位置,我嘆了口氣,像是和自己告別一般,輕輕地把座椅放回原位。座位旁那個提醒我的女孩,以為是自己說錯了話,一臉擔憂地朝我望了一眼,又掉過頭。
我平復了一下心情,向姜甲甲的座位走去。
看來大家都已經(jīng)知道那個噩耗了,蕭聆月的課桌是空的,東西應該都被收拾走了。
所有人似乎都小心翼翼,默契地沒有提起這件事。這是好事,對我來說,卻又不算太好。
也許過不了多久,蕭聆月就會被大家遺忘,她曾來過的證明也會慢慢消失,蕭聆月這三個字會變成陌生詞匯。
我坐在姜甲甲的座位上,卻怎么也冷靜下來,教誨聲讓我變得越來越煩躁。
我索性把頭埋在臂彎里,妄想掩飾我的無助。
"姜甲甲,告訴我,我該怎么辦……"
雖然睜著眼,但我無視了眼前的一切。我看到鄰座的同學用怪異的目光瞟了我一眼,呵,覺得怪異就對了。
可能我早就瘋了,只是用唯一的理智在假裝自己是正常人。
我像行尸走肉一般在學校度日如年,我始終保持一個姿勢趴在課桌上,用半只眼睛瞄著自己過去的課桌——蕭聆月的位置,看著它一天天的從教室中間挪到教室最后,再看它從教室最后到被完全撤走。
真是一番蕭條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