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尋鶴走到屋前,推門走進去,便瞧見內室榻邊有個人影。
一個女子瞪大眼睛看他,上半身只穿了件月白色繡曇花抹胸,她整個人如遭雷劈,似乎沒想到會有人突然進來。
她胡亂撈起外衣就要往外跑,溫尋鶴冷冷開口:“站??!”
這怕不是屋主人回來了?陸青棠抱著身子垂下頭,只恨不能找個地縫鉆進去。
她臉頰滾燙,垂下頭蔫了吧唧想要怎么解釋,私自闖入別人寢室,定要被痛罵一頓了……
溫尋鶴走出門口,聲音依舊很冷:“穿好衣裳再出來?!?/p>
說完就關上門,留空間給她穿衣服。
陸青棠如獲大赦,暈乎乎的只想快點穿好衣服趕緊走人,滿腦子都是剛剛自己只著抹胸被男人看見的樣子……
羞死人了!
穿好衣裳她開門,她以為他會站門口,結果男子負手站在院中,陸青棠暗想這人倒像個君子……
溫尋鶴轉頭,目光落在她腰間的帶子上微微一頓,沉聲道:“下不為例,若再有此事,趕出溫府?!?/p>
這是把她當丫環(huán)了吧?陸青棠大氣不敢出,邁著小碎步離開,經(jīng)過男子身側時,想了想還是說了聲:“多謝?!?/p>
墨梧從外頭進來,陌生女子低著頭只顧走,差點迎面撞上。
女子抬頭,長相十分嫵媚,眼眸慌亂,臉比打了胭脂還紅,飛快從他旁邊跑走了。
“相爺,剛剛那人是?”
溫尋鶴想起剛剛那荒謬香艷的一幕,不由得搖頭,“不知是哪個院的丫環(huán),實在不懂規(guī)矩?!?/p>
這種事情他經(jīng)歷過幾次,有些人走著走著就往他身上倒,不是說腳崴了就是說頭暈,像這個丫環(huán)這般膽大,敢直接進他內室脫衣裳的還是頭一個。
這府里越發(fā)不成體統(tǒng)。
墨梧道:“難道是夫人安排的?”
溫尋鶴沒再說什么,換過衣裳,幾個丫環(huán)進來打掃屋子。
“這些被褥通通丟了?!?/p>
溫尋鶴掃一眼床榻,恐怕那陌生女子碰了他的床,吩咐完這句就往外頭大步走去。
那頭陸青棠慌慌張張跑回院子,小娥擔憂地迎上來,“小姐,你去哪兒了?你的臉怎么這樣紅?”
陸青棠口干舌燥,連喝了三杯水才緩和不少,話到嘴邊只說了四個字:“說來話長。”
她身上的裙子臟了,解腰帶時才發(fā)現(xiàn)自己竟問都沒問,就把這帶子當腰帶了!
打了水認認真真洗了好幾遍,小心掛在檐下,她在窗邊撐著腦袋看那抹天青色隨風輕輕飄動,忍不住嘆息。
該怎么還給人家呢?
暮色四合,早已過了晚飯時間,還不見有人來送飯,小娥便去膳房取。
回來的時候她笑得開心,陸青棠忍不住跟著笑,出言調侃:“怎么,出去一趟天上掉錢了?”
小娥搖搖頭,神神秘秘從食盒里拿出好幾個碟子,上頭皆是肉菜,爐焙雞、老鴨煲還有水晶膾……應有盡有。
吃了近一個月素菜的陸青棠此刻兩眼放光,又忍不住疑惑:“怎么會有這樣好的菜給我們?”
小娥壓低聲音,“難怪沒人來送飯,膳房的人忙成一團,我便自己拿了。”
“這……”陸青棠略顯為難,“萬一被他們發(fā)現(xiàn)了,你會挨罰的?!?/p>
小娥看一眼門口,拍拍胸脯自豪道:“沒事的,小姐,我是拿個碟子每一道夾點,看不出來的?!?/p>
拿都拿了,陸青棠也不糾結,拍拍小娥的肩膀,“辛苦你啦,我們吃飯?!?/p>
小娥邊往嘴里塞東西邊道:“小姐,聽說大少爺回來了,秦夫人歡喜得不得了,擺下家宴接風洗塵,她們竟都不來叫你?!?/p>
好歹明面上也算是一家人,這種家宴都不叫上她,足以說明溫府對她的排斥。
陸青棠輕輕嘆息,隨口問道:“你說大少爺回來了?什么時候?”
“今日午后吧?!?/p>
啪嗒,筷子掉在桌上。
陸青棠艱難地咽下口中飯菜,“是溫家長子,那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當朝丞相溫尋鶴?”
小娥也不知道自家小姐突然怎么了,點點頭肯定道:“是啊,溫府還能有幾個大少爺,他回府的儀仗可威風啦!”
當時情況混亂,陸青棠根本沒有考慮對方的身份,現(xiàn)在想想那人的穿著打扮,的確儀表堂堂,氣度不凡。
心里頭暗叫不好,她竟跑到丞相爺房里寬衣解帶!還叫人撞個正著!
看著面前難得豐盛的菜肴,她凄苦地往嘴里塞,不是常說不能做餓死鬼嗎?死之前吃頓好的吧。
陸青棠眼眶含淚,“小娥,謝謝你,這些菜很好吃。”
小娥嚇了一跳,她偷了點葷菜回來竟讓小姐如此感動嗎?
看看這溫府把好好的人逼成什么樣了!小娥暗暗發(fā)誓,將來一定給小姐偷更好的回來!
當天晚上,陸青棠輾轉反側,不時想起那尷尬的一幕:她衣衫不整,驚慌失措;面前的男人衣冠齊楚,沉著冷靜,面不改色。
可這人不像是壞人,而且他們素未謀面,聽聞丞相大人輔佐皇上忙得很,說不定過幾天就走了。
她翻來覆去安慰自己,到下半夜才堪堪睡著。
第二日清早,秦錦蘭派人來喊她過去。
昨天這樣一鬧,陸青棠的經(jīng)書根本沒抄完,她做足了挨罰挨罵的準備才往千祥院去。
跟往常不同,遠遠就見屋里人很多,陸青棠眼睛不敢亂看,進去后垂眸乖巧行禮。
秦錦蘭抬手示意她起身,口吻十分疏遠:“鶴兒,這便是元景娶的那個?!?/p>
小廝送上一個錦盒,陸青棠受寵若驚地接過,秦夫人竟會送她東西?
上頭傳來一道淺淡的聲音:“沒能參加你和元景婚禮,這是見面禮?!?/p>
陸青棠捧著盒子抬頭,說話的是坐秦錦蘭旁邊男子,一身蒼色圓領長袍,束玉色腰封,姿態(tài)端正規(guī)矩,面容俊秀非凡。
此刻兩人對視,陸青棠錯愕中心跳如鼓,真是好的不靈壞的靈,萬萬沒想到這么快又見面了。
溫尋鶴臉上看不出驚訝,神色如常,唇角微勾似笑非笑,眼神卻淡漠得很。
按禮來說,她該喚大少爺一聲大哥,可溫元景死后,秦夫人生怕陸青棠克著其他人,請了個神婆相談許久。
之后便不準她以二少夫人身份自居,尤其不準喊親近稱呼,溫府下人怎么喊,她也怎么喊。
稱呼到嘴邊改了又改,她輕垂眼睫道:“多謝相爺?!?/p>
又轉身對秦錦蘭道:“夫人,我回去抄經(jīng)書了?!?/p>
她不說秦錦蘭也要打發(fā)她走的,尋鶴深得皇上重用,這種不祥之人可別影響她兒子的官途,便輕輕擺手,“去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