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相信阿耶不會犧牲她，卻又不愿阿耶因此被文武百官和天下百姓問責。
晉陽都不記得自己是怎么走進立政殿的，腦子渾渾噩噩，腳步也像踩在棉花上。
“晉陽，到阿娘這里來。”沈皇后招手喚她。
晉陽款步走到皇后身邊，恭順地跪坐下。
沈皇后撫摸著女兒的發(fā)髻，“可是聽說了？”
晉陽點頭，“在大皇姐那，聽姐夫說的?！?/p>
沈皇后：“別怕，阿娘絕不會讓你遠嫁，更不可能讓你和親?！?/p>
晉陽屈身，伏在母親的膝上，“阿娘，女兒知道阿耶阿娘會為我據理力爭，可女兒同樣不愿阿耶阿娘因此而被閑言碎語中傷?！?/p>
“阿耶不是女兒一人的阿耶，他是天子，是九州之主，如何能為女兒而置黎民蒼生于不顧?！?/p>
沈皇后下巴輕輕蹭著女兒的發(fā)頂，聲音滿是驕傲，“阿娘的晉陽長大了。但你放心，這本不是棘手之事，阿娘心中已有對策！”
晉陽訝然抬眸，一臉茫然。
沈皇后輕點女兒鼻尖，“阿娘會在那吐蕃使臣抵達前，為你覓得一個如意郎君，讓你盡快完婚，如此你便不是待字閨中的公主，一切便迎刃而解?！?/p>
晉陽眨了眨眼，“可大姐夫說距吐蕃抵京只有數月……”
沈皇后：“阿娘已經慮到了這一點，滿打滿算也夠了。”
“只是駙馬之選……頗有些費腦筋。”
晉陽垂下眼簾，聲音輕柔卻堅定：“女兒都聽阿娘的?！?/p>
沈皇后：“這只是應付吐蕃的權宜之計，你若實在不喜，待吐蕃使節(jié)離開，任你處置選擇，便是和離也使得?！?/p>
原來阿娘真的已經有了應對之策，晉陽心中頓時如撥云見日。
轉而又想到了什么，“阿娘，表兄說舅舅也進了宮為和親的事和阿耶商議，這法子可是阿娘你們三人思慮出來的？”
沈皇后鳳眼中露出一絲狡黠的光，嘴角的弧度滿是促狹，“你阿耶和你舅父？”
“他們二人在甘露殿已經商議一個多時辰，連再興戰(zhàn)事的可能性都慮到了，卻愣是沒一個和我同心?！?/p>
晉陽撲到母親懷里，嬌聲道：“怪道舅舅總是贊阿娘是女中諸葛，阿耶和舅舅二人加起來都不及。”
殿外傳來宮人的請安聲，“陛下，沈大人?！?/p>
話音落，一黃一緋兩道身影相繼出現在殿門前。
文帝一襲玄色繡金蟒龍袍，狹長的丹鳳眼不怒自威，鼻梁高挺，下頜剛毅分明，舉手投足間盡顯九五之尊的睥睨天下之姿。
其身后身著緋色官袍的，便是當今皇后的胞兄，天子近臣沈無塵。
其垂首立在帝王身側半步，脊背卻繃得筆直，鬢角與眉眼間的溝壑襯得面容愈發(fā)沉穩(wěn)內斂。
晉陽起身，雙手交于身前屈膝行禮，“阿耶，舅父?！?/p>
在帝王家，這樣家常的稱呼，得是極其受寵的兒女才能享有。
文帝看著亭亭玉立的女兒，心里更堅定了不可能和親的念頭。
他金尊玉貴養(yǎng)了十幾年的女兒，絕不可能送到邊境蠻夷之地。
晉陽看著一臉愁色的阿耶和舅舅，故意問道：“阿耶和舅舅商議了這許久，可是已有對策？”
沈無塵搖著頭嘆氣，“對策是有，可皆有風險，若想兩全，實在困難。”
文帝雖是大雍第二位帝王，可這江山卻有大半是他自己南征北伐打下來的，頗有武將脾氣。
“區(qū)區(qū)一個吐蕃何足為懼，朕還沒無能到讓他們騎到頭上來?！?/p>
沈皇后無語到不想看對面這兩個憨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