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岑月溪的手指輕輕撫過病床邊緣,指尖觸碰到冰冷的金屬欄桿時,微微蜷縮了一下。
“恢復(fù)的不太好嗎?”周聿白的聲音從身側(cè)傳來,低沉而溫和。
她搖了搖頭,唇角扯出一抹極淡的笑:“只是有點不習(xí)慣。”
“不習(xí)慣什么?”他問,手上動作沒停,正低頭調(diào)整她手臂上的輸液管。
“這種……好好活著的感覺。”她的聲音很輕,像是怕驚動什么。
周聿白的手頓了一下,抬眼看她。
陽光從窗外斜斜地落進來,映在她蒼白的臉上,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
“你會習(xí)慣的?!彼f,語氣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岑月溪沒說話,只是低頭看著自己胸口纏著的繃帶。
那里曾經(jīng)是一顆瀕臨衰竭的心臟,如今卻跳動著陌生的生命力。
“今天可以試著下床走兩步?!敝茼舶咨焓址鲎∷募绨?,動作輕柔卻不容拒絕。
她下意識地瑟縮了一下,像是本能地抗拒任何人的觸碰。
周聿白察覺到了,卻沒有松手。
“岑月溪,”他叫她的全名,聲音很沉,“我不會傷害你。”
她的指尖微微發(fā)抖,最終還是搭上了他的手臂。
下床的瞬間,雙腿像是灌了鉛,沉重得幾乎支撐不住身體。
她踉蹌了一下,整個人往前栽去……
周聿白一把攬住她的腰,將她穩(wěn)穩(wěn)地扣在懷里。
“我在?!彼f。
岑月溪的呼吸一滯,鼻尖縈繞著消毒水和他身上淡淡的薄荷香氣。
太近了,近到她能聽見他胸腔里平穩(wěn)的心跳聲。
她猛地推開他,踉蹌著后退兩步,后背抵上冰冷的墻壁。
“對不起……”她聲音發(fā)顫,“我不習(xí)慣……”
周聿白站在原地沒動,眼神深邃地看著她:“你總要習(xí)慣的?!?/p>
“習(xí)慣什么?”她抬頭,眼眶微紅。
“習(xí)慣有人對你好?!?/p>
岑月溪的指尖掐進掌心,疼痛讓她清醒了幾分。
“為什么?”她問,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為什么對我這么好?”
周聿白沉默了片刻,突然從白大褂口袋里掏出一張泛黃的照片,遞到她面前。
照片上,年輕的岑父站在醫(yī)學(xué)院門口,身旁站著一個清瘦的少年。
那是十幾歲的周聿白。
岑月溪的愣住了。
“你父親資助我完成了學(xué)業(yè)?!敝茼舶椎穆曇艉芷届o,卻像一塊石頭突然砸進她死水般的心湖,“如果沒有他,我不會有今天。”
她的手指顫抖著觸碰照片邊緣,喉嚨像是被什么堵住,發(fā)不出聲音。
“我找了你很多年?!彼^續(xù)說,目光灼灼地看著她,“直到那天在機場,你倒在我面前……”
岑月溪猛地抬頭,眼淚猝不及防地砸下來。
“所以……是報恩?”她的聲音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顫抖。
周聿白突然上前一步,雙手捧住她的臉,拇指擦過她眼角的淚。
“一開始是?!彼姓J得很干脆,“但現(xiàn)在不是了?!?/p>
岑月溪僵在原地,心跳快得幾乎要沖破胸腔。
“岑月溪,”他叫她的名字,每個字都咬得很重,“我要的不只是報恩?!?/p>
她的呼吸亂了。
“我不值得……”她搖頭,眼淚滾落,“我這樣的人……”
“你值得?!敝茼舶状驍嗨?,聲音低沉而堅定,“你比任何人都值得?!?/p>
岑月溪的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像是要把這些年積攢的委屈和痛苦一次性流干。
“我害怕……”她哽咽著說,“我怕我還會……”
“不會再有人傷害你了。”周聿白將她緊緊摟進懷里,掌心貼在她后背,隔著病號服能感受到她凸起的骨頭,“我保證?!?/p>
岑月溪的臉埋在他肩頭,淚水浸濕了他的衣領(lǐng)。
“如果……如果我試了,還是不行呢?”她悶聲問。
周聿白低笑了一聲,摟著她的動作更緊了。
“那就再試一次?!彼f,“我們有的是時間?!?/p>
岑月溪閉上眼睛,第一次放任自己靠在這個懷抱里。
她不知道未來會怎樣,但此刻,她允許自己貪戀這一秒的溫暖。
周聿白感受著她的依賴,手臂微微收緊。
他知道,她還需要時間。
但他愿意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