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外的天空很藍，云都像3D打印出來的立體版，一朵一朵棉花似的飄在天上。
喬音出神的望著祁綿雪揚長而去的背影，理不清這場鬧劇為什么會突然發(fā)生。
她微微偏頭看向斜后方的陸君屹，他跟個沒事人一樣繼續(xù)埋頭趴在課桌上，不知道是睡著了還是單純不想聽課，臂彎下的那件外套依舊疊得整齊。
下午的太陽并不毒辣，從窗口投射進來，少了窗簾的遮擋，為陸君屹的身形描了一層淺淡的柔光。
就因為她幫陸君屹寫了作業(yè)嗎？
喬音茫然地看著黑板。
她有一種預(yù)感，祁綿雪生氣……是因為她。
可是她有做錯什么嗎？
她明明有按照媽媽所說的做，跟同學(xué)打好關(guān)系，好好學(xué)習(xí)，不要惹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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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必要情況，祁綿雪是不會翹課的。
沒有計劃的翹課，讓她站在學(xué)校門口，有些許茫然。
二中斜對面那個十字路口旁就是一個居民小區(qū)的后門，穿過這個名為星筑的小區(qū)，就是星華私立高中。
星筑小區(qū)是隨星華而建的，里面的住戶大多都是不愿住校的星華學(xué)生，所以被人戲稱為星華的校外學(xué)生公寓。
祁綿雪在星華上學(xué)這些年，住的也是星筑小區(qū)，跟陸君屹一起。
陸君屹大她兩歲，高她一級，去年高考分數(shù)沒達到他爸的心理預(yù)期，本來是要被送出國的。只是他爸明顯沒扭得過他這個犟種，最后還是妥協(xié)同意他復(fù)讀了。
祁綿雪原以為他復(fù)讀，兩人就能做同班同學(xué)，沒想到這人跟有病似的，非要選擇二中來復(fù)讀。
于是祁綿雪在暗罵他神經(jīng)的同時，也以最快的速度轉(zhuǎn)到了二中。
幸好二中距離星筑同樣很近，她不用搬家挪窩。
畢竟是住了好幾年的宿舍，美好回憶還是有不少的。
如今翹課的原因就是因為被陸君屹氣了個半死，那個跟陸君屹的共同宿舍反倒不能為她提供什么治愈心情的美好回憶了。
祁綿雪隨意攔了個車，報了個地址。
沒半個小時，車子在路邊停下，司機扭頭看向后座的祁綿雪，抱歉道：“同學(xué)，我的車不能進去?！?/p>
“沒關(guān)系?！逼罹d雪本來想掃碼，可是手一插兜里，又摸到了幾張現(xiàn)金，“多少錢？”
“47，同學(xué)我這里沒有現(xiàn)金找不開。”注意到祁綿雪掏出一把紅彤彤的紙幣，司機連忙提醒。
祁綿雪在錢堆里里掃了一眼，遞了一張五十的過去：“不用找了。”
說罷，祁綿雪推門下車。
她一邊刷臉進去，一邊想著：不是自己的錢，用著可真爽。
正要找安保人員調(diào)輛車送她上山呢，“滴滴”兩聲短促鈴響，讓祁綿雪下意識回頭，然后就看見降下的的車窗里一個熟悉的人臉。
“雪兒，怎么回來了？”年輕女人對她招了招手。
祁綿雪眼睛一彎，沖著這輛剛從山上開下來的車走去，開門上車一氣呵成。
“干媽要去哪？”
“哎呦喂，你這頭發(fā)都拉直了，這校服沒有版型就算了，怎么尺寸還這么大？”
祁綿雪以前燙著一頭漂亮的波浪卷，頭發(fā)養(yǎng)得好，比綢緞還絲滑，配上這張青春明艷的小臉與眼尾微彎的桃花眼，更像一只高貴的傲嬌小貓咪。
年輕女人看祁綿雪那副模樣看久了，猛一看到她這樣清淡，還有些反應(yīng)不過來。
以前有小姐妹在她面前各種炫貓時，她便會想起自家這只與名字不相符的塞爾凱克小卷毛。明明叫綿雪，性子卻像利爪尖銳的小貓。
可二中不能留卷發(fā)。
祁綿雪到二中上了一個月的課，這還是她這個月第一次見到祁綿雪。
隔著手機聊天與面對面相見的感覺是不一樣的。
從頭發(fā)絲里都透露著精致的女人抬手捏了捏祁綿雪的臉，心疼地感嘆道：“跟著那臭小子把我們雪兒都養(yǎng)得瘦巴巴的了，你這是何苦呢，二中到底有誰在啊，你們一個兩個都悶頭往里面跑?！?/p>
將祁綿雪從上到下揉搓了一番，女人才坐直了身體，回答祁綿雪剛才的問題：“跟朋友約去做SPA呢，你怎么在這里？是回來拿東西嗎？缺什么讓人給你送去不就好了，免得白跑一趟。”
“不是。”祁綿雪搖了搖頭，剛準備解釋，女人頓時瞪大了眼睛。
“不會是陸君屹又惹你了吧？”
祁綿雪：“……”
所以說，女人的第六感，一向都很準。
祁綿雪點了點頭，“不是什么大事兒，放松一下心情也就過去了?！?/p>
對她明顯袒護陸君屹的行為，關(guān)恩念實在看不下去，伸出指尖恨鐵不成鋼地點了點她的額頭。
“傻丫頭，不是說我是后媽就詆毀他，陸君屹這小子的確不是什么好孩子，十八九歲的年紀在情場上比他老子在商場上還混得開，你到底是看中他哪里了你告訴干媽，干媽勒令他老子叫他改行不行？”
關(guān)恩念跟祁綿雪她媽媽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閨蜜，兩人是異父異母的親姐妹。
她就搞不懂了，這母女倆看男人的眼光怎么會一脈相承的差。按理來說，祁綿雪她媽去了以后，祁綿雪在她身邊養(yǎng)了這么多年，不學(xué)得她七分灑脫也該受她三分影響了吧？
她年輕時便是敢愛敢恨，活得肆意灑脫，該享受的都享受完了，后來知道要給人當(dāng)后媽，才會欣然接受。
這些年跟老陸也算有一些甜蜜時光，還不用生孩子，除了花錢就沒什么要緊事兒，心態(tài)好了人也顯年輕，四十多歲了看著像二十多。
聯(lián)姻是一回事兒，戀愛又是一回事兒。
陸君屹那小子初中就明白的事情，祁綿雪怎么就搞不懂呢？
人家開了情竅以后女朋一月一換，就她的傻姑娘，心甘情愿跟在他屁股后面看他身邊人來來往往。
越想，關(guān)恩念就越心疼：“你不趁著年輕時候談一段單純的戀愛感受愛情美好，你還指望著以后陸君屹那個心野的跟你先婚后愛嗎？”
然而祁綿雪只是笑著對她搖頭：“干媽，我跟他是不一樣的。”
“怎么不一樣？不都是一個腦袋一顆心？他心里住過這么多人，你就傻傻等著他把那N手房的心騰給你，然后把他塞進你干干凈凈的心里？這跟撿垃圾有什么區(qū)別？”
關(guān)恩念說著，又覺得自己的話或許有些過分了，連忙找補：“干媽也不是說他不好，只是雪兒，你是干媽看著長大的…”
“干媽，我都懂?！逼罹d雪熟練握住關(guān)恩念又想捏她臉的手，靈動地眨了眨純澈的眼：“放心，我不會慣著他的?！?/p>
最后關(guān)恩念還是嘆息一聲，輕輕抱了抱祁綿雪，就好像抱住了她那識人不清鉆牛角尖導(dǎo)致英年早逝的閨蜜。
按摩的確能放松心情，祁綿雪蹭著干媽的卡，舒舒服服地享受了一番肉體上的放松，不禁陷入了淺眠。
世界變成一幅褪了色的畫卷。
陌生又熟悉的泳池邊，小小的白色千紙鶴被微微蕩漾的水波推著向前游。
媽媽說千紙鶴寄托著她的祝愿。
她看電視時看見主人公將承載祝愿的花燈放進河水中，愿望便會實現(xiàn)。
于是她將一腔希望折進紙鶴中，愿媽媽能夠長命百歲，早日康復(fù)，帶她去游樂園玩兒。
可紙鶴那么那么小，游泳池那么那么大。她的希望很快就被水流浸透，沉入深水。
視線里是一只白嫩小手伸長欲將沉水的紙鶴撈起來，可是這只手又小又短，‘撲通’一聲連手帶人都掉進了泳池中。
天很藍，水也很藍。
世界被一層水膜隔絕開來，耳畔只有水流聲回響。
她沒有往下沉，而是被人拽住了手腕。
那只同樣不大的手掌牽著她的小手握住泳池的欄桿，在水底用肢體動作教她如何一點一點順著梯子往上爬。
水波流動推她向那人靠近，眼底清晰映出了一截明顯鎖骨，還有鎖骨下一顆針尖大小的痣。
在那人的輔助下順著欄桿爬出泳池后，她擦了擦臉上的水，睜眼看見一張無比熟悉的臉。
陸君屹的縮小版。
這個夢那么短暫，可祁綿雪醒來時，已經(jīng)日暮西斜，黃昏的光暈順著落地窗灑進室內(nèi)，她已經(jīng)穿好浴袍抱著被子睡了個天昏地暗。
關(guān)恩念注意到她醒了，一邊刷著手機一邊道：“醒了就收拾一下，吃飯去，今晚在家住嗎？”
她說的家是陸家。
祁綿雪母親死后沒幾個月，她的外公也跟著去了。
或許外公跟母親早就預(yù)感，所以還在世時便與陸家訂了親。陸家老爺子是個重情義的，與她外公有戰(zhàn)友交情，在外公故去后便想將她接回陸家。
可她的父親不讓。那個男人在她母親外公相繼離世后，接回他在外養(yǎng)的女人，還有一個比她小不了幾歲的兒子。
祁家所有財產(chǎn)外公都留給了她，還找好了信得過的經(jīng)理人打理照看，她那入贅的父親便只能將她捏在手里，以監(jiān)護人的身份入手，試圖進行財產(chǎn)轉(zhuǎn)移。
可惜他運氣不好，沒努力兩年，跟他最愛的女人攜兒子出門旅游，遇到事故死在了海里。
自那以后，祁綿雪便被陸家接過去，剛好關(guān)恩念也是在同一年嫁到陸家，于是祁綿雪又有媽媽了。
祁綿雪點頭同意：“剛好明天周六，我回去也陪陪爺爺吧?！?/p>
她所謂的爺爺便是陸家老爺子了。
拋卻那層戰(zhàn)友托孤的因素，祁綿雪是個自小就討人喜歡的孩子，陸老爺子對她很是疼愛。
他自己的兩個孫子，一個年幼出國治病，一個自小叛逆不服管，能多陪陪他的只有一個祁綿雪。
回去的時候天色已經(jīng)是夜里，祁綿雪跟陸老爺子聊了幾句，老人家就該休息了。
于是祁綿雪也回到自己房間，拿出閑置了許久的材料，動手制作了起來。
陸君屹的生日在元旦，距離現(xiàn)在也沒幾個月了，祁綿雪準備送給他的禮物，是一本回憶書。
他小時候休學(xué)過一年，今年又復(fù)讀一次，元旦來臨就滿二十了。
從一字開頭轉(zhuǎn)變到二字開頭，算是一個特別的生日。
所以祁綿雪想送他一些具有紀念意義的禮物。
用他們這些年的共同回憶鑄造成一本有圖畫有文字的故事書，每一張照片旁，都有一個事件的標(biāo)注。
她此時才標(biāo)注到她十二歲時，這張圖片中是一大一小兩只手握話筒比耶。
祁綿雪記得，剛升初中，陸君屹第一次帶她去娛樂場所，那是陸家名下一家會所。
她第一次唱的歌，是他點的。
在家里也有K歌房，可是在那里唱歌，跟在家里唱的，不一樣。
相熟朋友的起哄見證下，燈光昏暗的包房里，一首青春偶像劇里譜寫甜蜜的歌曲，男聲女聲一人一句，讓祁綿雪心尖長出一抹名為情竇的嫩芽。
手機叮咚聲響個不停。
祁綿雪拿起來看了眼，是陸君屹發(fā)朋友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