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主任在隊伍旁邊站定,指著一旁空氣,怒氣沖沖道:“你們倆,出來!”
是哪兩個,不用多說。
食堂不少目光都被教導(dǎo)主任又粗又厚的怒吼聲吸引了過來,聚集到陸君屹跟祁綿雪身上。
陸君屹挑了挑眉,率先抬腿走過去。
祁綿雪心下暗嘆陸君屹是個害人精,也抬腳跟上。
那主任目光在這一高一矮身上巡視著,打量著兩張各自精彩的臉,目光重點看向祁綿雪身上披著的那件嚴重不符合她身形的校服,板著個臉,嚴肅問道:“你倆是什么關(guān)系?自己交代!交代不清楚就把你們家長給我請來!”
任濟跟崔正周見此情況,哪里還敢逗留?一人端著兩個餐盤悄悄遁走。
陸君屹沖食堂主任雙手一攤,“不瞞您說,她干媽是我爸的老婆,我倆還能是什么關(guān)系?”
祁綿雪當(dāng)即扯出一個甜笑,也不說話,就點頭。
“那這衣服怎么回事?”
“不小心把妹妹的衣服弄臟了,賠給她的?!?/p>
聽起來的確像那么回事兒,而且他倆也沒什么過分的接觸。
食堂主任勉強信了。
可是人都叫住了,俗話說,來都來了。不訓(xùn)誡一番怎么行?
于是他指了指祁綿雪披在肩上的外套:“校服要穿整齊!”
祁綿雪連忙將校服穿好,拉鏈拉好,眨巴著一雙水靈靈的桃花眼看向食堂主任,沒說話,卻滿眼都寫著:穿好了。
人長得好看還是有優(yōu)勢的,至少在裝乖的時候,讓人難辨真假。
食堂主任點了點頭,目光落在四周又大聲宣揚了幾句“拒絕早戀”的宣言,然后滿意地背著手踱步離去。
祁綿雪一邊緩慢將校服拉鏈再拉開,一邊撇嘴:“他再晚點來你飯都要吃完了,插隊的不抓,抓我一個被插隊的受害者?!?/p>
陸君屹不要臉地笑著:“那誰能知道,為什么食堂主任不抓插隊要抓早戀呢?”
祁綿雪轉(zhuǎn)頭看向他。
陸君屹卻移開了目光,推了推祁綿雪的背:“吃飯去了?!?/p>
—
空無一人的教室門窗未合,一陣陣的穿堂風(fēng)吹得室內(nèi)書頁翻飛。
喬音第一天來這里,人生地不熟,沒什么心思去吃飯,只草草啃了一個面包后,就開始埋頭忙碌。
在續(xù)寫完后座同學(xué)交代的英語作文時,教室里多了一個同學(xué)。
那是一個圓臉女生,齊耳短發(fā),戴著個白色的小方框眼鏡,臉頰上有些許褐色小雀斑。
她站在喬音課桌前,開朗笑道:“你好呀喬音同學(xué),我叫葉桃,是班上的班長,你剛來,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找我溝通。”
說著,她湊上去看了眼喬音寫的作文,‘哇’一聲贊嘆道:“你的衡水體好標(biāo)準(zhǔn)啊,你這是在寫什么呀?”
喬音抬頭朝她靦腆地笑了笑:“我在幫陸君屹同學(xué)寫作文?!?/p>
他自是沒有對她做過自我介紹的,不過喬音聽他跟同桌的女生吵架,又看到了他的作業(yè)本,知道他的名字是哪三個字。
葉桃聞言,頓時目露同情:“你被他盯上了呀?我們班平時作業(yè)不算少,看來以后你不得清閑了?!?/p>
喬音剛想問什么意思,可說曹操曹操到,教室門口傳來一陣笑鬧嘈雜。
二人抬頭看去,便看見打打鬧鬧著進教室的任濟跟崔正周,兩人你一言我一語你一拳我一腳,好不熱鬧。
在他們身后,祁綿雪跟陸君屹一前一后的走進來。
喬音沒有看到過祁綿雪的正臉,只知道陸君屹有一個脾氣不太好的同桌。
這會兒看著那女生身披不合身的寬大外套,將兩只袖子攏到臂彎,露出兩條纖細白皙的小臂,她猜測,這可能就是陸君屹的同桌。
教室里的穿堂風(fēng)依舊不停,吹得女生披散的發(fā)絲輕揚,露出那張不輸任何明星的臉。
她美得明艷逼人,臉型巴掌大,明眸皓齒雪膚紅唇,長得很漂亮,是喬音見過最好看的女生。
喬音目光移向陸君屹,他只穿了件紅領(lǐng)的白色短袖,胸前是?;沾汤C,而他出去時拿走的校服外套不翼而飛。
聯(lián)想起被人隨意扔在她后桌上的外套,喬音不難猜出,陸君屹的外套,應(yīng)該穿在了他同桌身上。
兩人相繼穿過喬音身邊,后排響起一陣桌椅移動的動靜。
喬音回過神時,已經(jīng)被葉桃拉到了走廊上。
她有些疑惑:“出來干什么?”
葉桃扒拉著欄桿長長呼了一口氣:“那兩尊大神回來了,出來透透氣呀。”
“他們…是在談戀愛嗎?”想起那兩人相熟的親昵,喬音問道。
“這倒沒有,不過祁綿雪是喜歡陸君屹的。陸君屹雖然祁綿雪關(guān)系很好,但是就是不跟她談戀愛。”說起這個,葉桃可有得講。
“聽說他們兩個家世很好,有人說祁綿雪是追著陸君屹來到二中的,就因為陸君屹選擇在二中復(fù)讀。為了陸君屹,她甚至放棄了星華的保送名額。我記得祁綿雪轉(zhuǎn)過來時,身上還穿著星華私立高中的校服呢?!?/p>
不給喬音回話的機會,葉桃自顧自的感嘆:“星華的校服真的好好看,跟我們這種麻袋不一樣,人家穿的是制服,不過我聽說星華的校服有很多套,也有運動裝,但是比我們的好看多了,而且價格也很美麗就是了?!?/p>
“哦?!眴桃酎c了點頭,表示知道了。不過……陸君屹是復(fù)讀生嗎?
“誒?我看陸君屹好像對你很感興趣的樣子,嘿嘿嘿~”葉桃見她對這個話題并不關(guān)心,便將話題扯到了她身上。
喬音頓時紅了臉,連忙反駁:“哪有,不是這樣的,他,他只是想要我?guī)退麑懽鳂I(yè)。”
“哦~所以你就幫他寫了?”
在葉桃揶揄的視線下,喬音臉紅得能滴血,連忙轉(zhuǎn)身回教室,不理她了。
恰逢上課鈴拉響,祁綿雪抬手攏起一頭烏黑順滑的發(fā)絲,在腦后松松綁起。
喬音瞥了一眼,不知為何,想起了當(dāng)時偶然看見的二中學(xué)生規(guī)范。
女生不允許披頭散發(fā)。
她十指修長皮膚冷白,扎個頭發(fā)像翻花繩般漂亮。
而陸君屹趴在課桌上,好整以暇歪頭盯著祁綿雪看。
他手臂下墊了一件折疊整齊的校服外套,祁綿雪身上的衣服依舊不合身。喬音猜,陸君屹手臂攬著的那件,應(yīng)該是祁綿雪的外套。
在這個十七八歲的青澀年紀(jì)里,無論是穿著沾染了別人氣息的衣服,還是將浸滿別人味道的外套抱在懷里,都是一件很曖昧的事情。
喬音垂下眼睛,將她給陸君屹續(xù)寫完的作文整理好,把布滿整齊字母的草稿紙,連同那寫了一半的作業(yè)本,一起交到陸君屹課桌上。
不同于許許多多高中生書疊小山似的桌面,陸君屹的課桌上很干凈。
沒有書,沒有筆,只有一件折疊整齊的外套,與一個靠墻放著的鏤空筆筒,里面裝滿了漂亮彩紙折疊的千紙鶴。
這個作業(yè)本忽然出現(xiàn)在他的課桌上,顯得有些突兀。
可喬音的確只能把作業(yè)本歸還在這里。
“陸君屹同學(xué),你的字我模仿不來,需要你自己把草稿紙上的內(nèi)容騰在作業(yè)本上?!眴桃舻穆曇羧缤艘话愎郧?。
她并不是故意推脫,而是陸君屹作業(yè)本上的英語字母與大多高中生的字體相差甚遠,與她那一手整齊劃一的衡水體更是有天壤之別。
那字并不難看,反倒很漂亮,優(yōu)雅又流暢,好像是一條線連接而成,恰到好處的弧度帶給人華麗浪漫的感覺。
陸君屹隨手接過來看一眼,沒忍住笑了:“你的字……嘖?!?/p>
他依舊懶散地趴在課桌上,自下而上抬眸看著喬音,聲音戲謔:“怎么跟你人一樣乖???”
輕佻。
喬音腦海里只浮現(xiàn)出這兩個字。
然而陸君屹這個人長了張好看的臉,眉宇間那慵懶的不羈,顯得他這帶著調(diào)戲意味的話不油膩,倒像是由心而發(fā)的風(fēng)流。
喬音咬了咬唇,耳垂瞬間紅透,轉(zhuǎn)頭不理他。
陸君屹輕嘆一聲:“真是不禁逗啊?!?/p>
復(fù)扭頭去看祁綿雪,將作業(yè)本連同那張草稿紙朝祁綿雪的課桌上推了推:“大小姐,送佛送到西唄?你的字體真的很難模仿?!?/p>
女生的第六感總是來得有些莫名其妙的。
祁綿雪將這兩人的互動盡收眼底,心里總有一個聲音在告訴她,討厭喬音,更討厭這個狀態(tài)的陸君屹。
實則祁綿雪長這么大,遇見過很多如同喬音一樣的女孩子,成績上等,性格聽話,是老師眼中的省事乖寶寶。
這些年,她也著眼過各色各樣的女孩出現(xiàn)在陸君屹身邊,與她們相識的時間總是很短暫,因為陸君屹身邊的人換得太快了。
這些人,都掀不起祁綿雪的太大波瀾。
唯獨喬音。
她看起來明明單純又無害,話也不多。
可祁綿雪就是難以抑制心頭無名的煩躁。
再看陸君屹那張俊臉,帶著不自知的理所當(dāng)然,還有某種勝券在握的篤定。
篤定她會幫他完成剩下的作業(yè),篤定她會幫他抄寫由別人給她續(xù)上的內(nèi)容。
心中越煩,祁綿雪臉上越是平靜無波。
她抬手拽過陸君屹的作業(yè)本,在他不可置信的眼神中,冷著臉一把撕下那頁帶著她筆跡的紙張。
“刺啦——”
一道,兩道,三道……
祁綿雪平靜的與陸君屹對視著,唇角甚至帶了笑,將自己滿心躁意連同手中紙頁撕成碎片。
“嘩——”
椅子與地面劃拉出刺耳噪音,祁綿雪站起來,在滿天紛飛的雪白中從容不迫地盯著眼露驚色的陸君屹:“好了,這下不用模仿我的字跡了?!?/p>
“祁綿雪,你發(fā)什么瘋?”
在陸君屹不滿質(zhì)問聲與一教室訝異的目光中,祁綿雪雙手插進校服衣兜里,唇畔勾起一抹沒什么溫度的弧度。
她走到任濟身邊,放下一張紅色鈔票:“辛苦勞動委員,幫我收拾殘局?!?/p>
任濟:“???”
在他大為不解的視線中,祁綿雪與科任老師擦肩而過,聲音真誠地請了個假:“抱歉老師,胃病犯了要去醫(yī)院?!?/p>
“???好好。”雖然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老師依舊點頭同意。
這個學(xué)生不是他能管的。
人家捐了個新食堂從星華跑過來借讀,名列前茅成績拔尖,聽說在星華還得到了保送名額。
她進班級前就跟所有科任老師打過招呼,要一些無傷大雅的特權(quán)。
這又不作奸犯科又不霸凌同學(xué)又不擾亂紀(jì)律的,不管她是不是真的要看病,一個假而已,請就請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