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晚上的美術(shù)樓安靜得能聽見鉛筆在紙上摩擦的聲音。鹿晚正在趕制一幅新的星空圖，這次她要畫2578號小行星所在的區(qū)域——火星與木星軌道之間的小行星帶。
"還沒走？"保安老張?zhí)筋^進來，"要鎖門了。"
鹿晚看了看表，已經(jīng)十點半。她匆忙收拾畫具，突然想起什么："張叔，能借下儲藏室鑰匙嗎？我想拿些舊畫參考。"
老張嘟囔著把鑰匙遞給她："快點啊，我十一點巡邏。"
儲藏室堆滿了歷屆學生的作業(yè)，灰塵在燈光下飛舞。鹿晚找到自己去年的一摞素描，最下面是那幅被父親撕毀又粘好的《創(chuàng)傷的星空》。她輕輕撫平卷邊，突然注意到畫架后面有個紙箱——不是美術(shù)系的財產(chǎn)。
紙箱上貼著一張便簽：「給需要光的人。——J」
鹿晚的心跳加速。她小心地打開紙箱，里面是一臺嶄新的星空投影儀，比之前那臺更大更精密。旁邊放著說明書和一張星圖，圖上用紅筆圈出了2578號小行星的位置。
她抱起設(shè)備回到畫室，插上電源。當燈光熄滅，無數(shù)星辰在墻壁和天花板上亮起時，鹿晚屏住了呼吸——這不是普通的星空投影，而是精確復刻了她所有畫作中的宇宙。那些扭曲的星云、爆炸的恒星、甚至她隨筆涂鴉的星座，全都懸浮在空中，形成一個只屬于她的銀河系。
最令人震驚的是，房間中央投射出一道立體的光帶——小行星帶的3D模型，其中一顆閃著藍光的小行星特別標注著"2578 Luwan"。
鹿晚伸手觸碰那顆"屬于"她的小行星，光影在她指尖流轉(zhuǎn)。就在這時，她注意到投影儀側(cè)面有個USB接口，插著一枚小小的銀色U盤。
電腦讀取后，屏幕上出現(xiàn)一個名為"Sternenfall"的文件夾。里面是十幾段天文臺拍攝的視頻，每段都標注著日期——全是她與季星辰相遇后的日子。最早的一段拍攝于顏料潑灑事件后的第三天，畫面里季星辰站在天文望遠鏡前，用殘缺的左手調(diào)整焦距，鏡頭捕捉到了獅子座方向的2578號小行星。
視頻最后五秒，他轉(zhuǎn)向鏡頭，說了句德語。鹿晚反復聽了三遍，才確定他說的是："Für dich."（給你的）
畫室的門突然被敲響。鹿晚慌忙關(guān)閉視頻，卻來不及收起投影儀。門開了，走廊的燈光勾勒出一個修長的身影——季星辰站在那里，手里拿著兩杯咖啡，白襯衫袖口沾著機油痕跡。
"保安說你在..."他的聲音戛然而止，目光落在滿室星光上。
鹿晚站在星海中央，小行星帶的光影在她臉上流動。兩人隔著萬千星辰對視，誰都沒有說話。
最終是季星辰先邁出一步，咖啡杯在他手中微微顫抖："我改裝了透鏡組。"他指著投影儀，"加入了偏振濾鏡，可以模擬不同大氣條件下的星光折射..."
鹿晚突然沖過去抱住了他。咖啡灑了一地，濃烈的香氣彌漫開來。她能感覺到季星辰瞬間僵硬的身體，以及隨后慢慢放松的呼吸。
"謝謝。"她把臉埋在他肩窩處，聲音悶悶的，"為了小行星，為了星空燈，為了...一切。"
季星辰的手懸在半空，最終輕輕落在她背上。他的心跳透過襯衫傳來，快得不像話。
"2578號很小。"他的聲音有些啞，"視星等只有17.4，需要天文臺的大型望遠鏡才能..."
"季星辰。"鹿晚抬頭打斷他，"你不需要用天文數(shù)據(jù)解釋一切。"
寂靜中，投影儀運轉(zhuǎn)的細微聲響變得清晰。獅子座的光斑在天花板上緩緩移動，軒轅十四正好照在兩人之間的地板上，像一顆墜落的鉆石。
季星辰深吸一口氣："我想帶你去看真正的星空。"這句話說得異常艱難，仿佛每個字都在與什么抗爭，"下周三...小滿的生日，福利院有觀星活動。"
鹿晚感到眼眶發(fā)熱："好。"
他們收拾畫具時，季星辰突然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小盒子："給你的。"里面是一枚黃銅書簽，頂端雕刻著精細的小行星模型，"這樣你讀書時...就有星星陪著。"
書簽背面刻著兩行小字：
「2578 Luwan
軌道周期4.37年」
鹿晚將書簽貼在胸口，突然明白了什么："4.37年后...我們會變成什么樣？"
季星辰望向窗外的夜空："根據(jù)軌道計算，那時2578號會運行到近日點。"他頓了頓，"我應(yīng)該...已經(jīng)讀完博士了。"
"而我會成為插畫師。"鹿晚接上他的話，"給科普書畫星空。"
兩人相視一笑，星光在彼此眼中閃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