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籟俱寂,死一般的沉寂籠罩在火山口的邊緣。
翻滾的巖漿海在楚昭然歸來后,仿佛被無形的力量鎮(zhèn)壓,退避三舍,只留下邊緣地帶冷卻凝固的黑色礁石,以及空氣中依舊濃烈得令人窒息的硫磺氣息和灼浪。
先前因高溫而扭曲模糊的直播畫面,在楚昭然踏出巖漿的那一刻,奇跡般地清晰了一瞬。
那一瞬,少年持刀而立,身后那尊頂天立地的模糊虛影,宛若神祇降世,帶著俯瞰九洲的威嚴,深深烙印在每一個觀眾的視網(wǎng)膜中,旋即消散。
彈幕停滯了足足數(shù)十秒,才如山洪般再次爆發(fā)。
“我……我看到了什么?那是什么東西?!”
“是特效嗎?林女神的設備自帶后期渲染?”
“樓上的,你家特效能扛住這種高溫,還能實時生成這種壓迫感?那是真的!絕對是真的!”
“少年身后……那是……神明嗎?”
“我感覺我的世界觀被按在地上摩擦,這TM比科幻大片還科幻!”
林雪衣此刻已經(jīng)完全忘記了自己主播的身份,她雙手死死捂住嘴,才沒讓自己尖叫出聲。
那雙平日里靈動狡黠的眸子,此刻寫滿了震撼與不可思議。
她下意識地回放著剛才記錄下的最后一幀畫面,心臟狂跳不止。
那虛影雖然模糊,但那種睥睨天下,執(zhí)掌乾坤的氣勢,卻透過屏幕撲面而來,讓她幾乎要跪伏下去。
秦墨是最先從極致的震驚中找回一絲理智的人。
他死死盯著楚昭然,或者說,是盯著楚昭然手中那柄寒氣逼人的斬龍刀,以及少年身上那股截然不同的氣質(zhì)。
如果說之前的楚昭然是鋒芒內(nèi)斂,深不可測,那么此刻的他,便如一柄出鞘的絕世神兵,寒光凜冽,帶著斬斷一切的決絕與霸道。
“你……究竟是誰?”秦墨的聲音干澀沙啞,帶著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敬畏。
這已不是對一個同輩強者的詢問,更像是在仰望某種超越凡俗的存在。
楚昭然沒有立刻回答。
他微微垂眸,感受著手中寒鐵斬龍刀傳來的親切而冰冷的共鳴。
刀身輕顫,似有龍吟虎嘯之聲在識海中回蕩。
“昭明前輩,”他在心中呼喚,“此刀名為‘斬龍’,難道……”
識海中,昭明的聲音帶著一絲釋然與追憶:“不錯。此刀,飲過真龍之血,亦斬過九幽邪魔。它本不該沉寂于此,只是其煞氣過重,歷代執(zhí)刀者,若非心志堅定、氣運鼎盛之輩,極易為其反噬,墮入殺道。當年我將其封于地心火眼,便是想以至陽至剛之火,消磨其戾氣。未曾想,它非但未被消磨,反而與地心火脈形成了一種奇特的平衡,化生出那些火焰怨靈作為守護?!?/p>
楚昭然了然。
難怪那些火焰怨靈手持古兵刃,嘶吼著“無資格者,死!”,它們是刀的意志與地火結合的產(chǎn)物。
他抬起眼,目光掃過秦墨、林雪衣,以及那些匍匐在地,連頭都不敢抬的探險隊員和保鏢。
“我名楚昭然。”他淡淡開口,聲音卻如同金玉交擊,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此刀,名為寒鐵斬龍?!?/p>
他沒有過多解釋,但眾人已經(jīng)明白,眼前的少年,已非池中之物。
不,他從來就不是!
“神兵再世……神兵再世……”秦墨失魂落魄地喃喃,先前那句脫口而出的贊嘆,此刻卻化為了沉甸甸的現(xiàn)實。
這不是凡人,這是行走在人間的神祇!
楚昭然手腕一振,寒鐵斬龍刀發(fā)出一聲清越的嗡鳴,刀鋒所指,原本因他離開而蠢蠢欲動的巖漿再次畏縮退卻。
那股深入骨髓的寒意,讓所有人激靈靈打了個冷戰(zhàn),從先前的灼熱地獄瞬間墜入冰窟。
“此地不宜久留?!背讶坏哪抗馔断蚧鹕娇谕?,那里依舊是危機四伏的原始叢林,“碑文的指引到此為止,但真正的秘密,或許才剛剛開始揭曉?!?/p>
眾人聞言,如夢初醒。
是啊,他們此行的目的,是尋找那失落的古文明遺跡,以及可能存在的“永生”之秘。
楚昭然取得神刀,無疑是巨大的收獲,但也可能只是一個開端。
林雪衣迅速調(diào)整好心態(tài),她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中的悸動,重新舉起了特制攝影機:“楚……楚先生,我們接下來去哪里?”她對楚昭然的稱呼,不自覺地帶上了敬語。
楚昭然沒有看她,他的感知如同潮水般蔓延開來,遠超之前的范圍。
識海中的“昭明”似乎因為斬龍刀的回歸而精神了不少,也賦予了他更強的洞察力。
“火山的另一側,似乎有些不同尋常的波動?!彼烈鞯?,目光銳利如鷹隼,穿透了重重密林。
沒有人提出異議。此刻的楚昭然,就是絕對的權威。
秦墨咬了咬牙,對著身后那些依舊有些魂不守舍的隊員喝道:“都愣著干什么?整理裝備,跟上楚先生!”
一行人迅速行動起來,但氣氛卻與來時截然不同。
敬畏、恐懼、以及一絲莫名的興奮,在每個人心中交織。
他們隱隱感覺到,自己正參與到一樁足以打敗認知的驚天秘聞之中。
楚昭然當先開路,寒鐵斬龍刀并未歸鞘,只是被他隨意地提在手中。
然而,僅僅是刀鋒上散逸出的絲絲寒氣,就讓周圍的毒蟲猛獸遠遠避開,不敢靠近分毫。
他步履看似不快,但每一步都精準而穩(wěn)定,仿佛與這片天地融為了一體。
隊伍沿著火山的另一側山脊向下,地勢逐漸變得平緩,空氣中的硫磺味也漸漸淡去,取而代之的是雨林中特有的潮濕腐葉氣息。
不知走了多久,天色逐漸暗淡下來,叢林中的光線越發(fā)幽暗。
“等等?!背讶煌蝗煌O履_步,目光凝視著前方某處。
眾人心中一緊,紛紛戒備起來。
秦墨更是將手按在了腰間的槍柄上,緊張地問道:“怎么了,楚先生?有情況?”
楚昭然沒有回答,他只是微微瞇起了眼睛,手中的寒鐵斬龍刀發(fā)出一聲微不可察的低鳴,似乎感應到了什么。
林雪衣將鏡頭對準楚昭然注視的方向,努力分辨著。
在層層疊疊的藤蔓和巨大的蕨類植物掩映下,隱約可以看到一些非自然的輪廓。
“那……那是什么?”一個膽子稍大的保鏢忍不住低聲問道。
隨著他們小心翼翼地撥開最后一道藤蔓構成的天然屏障,眼前的景象讓所有人都是一怔。
前方,是一片相對空曠的林間平地。
與周圍生機勃勃的原始叢林格格不入的是,這片區(qū)域顯得異?!兰?。
地面上散落著一些明顯是人工搭建后又廢棄腐朽的木質(zhì)結構殘骸,幾頂破爛不堪的帳篷布料掛在歪斜的支架上,隨著陰冷的風微微擺動,發(fā)出“沙沙”的輕響。
最引人注目的是,空地中央,一堆熄滅已久的篝火灰燼旁,似乎還散落著一些銹跡斑斑的金屬器皿和一些難以辨認的雜物。
一切都顯示著,這里曾經(jīng)有人長時間駐扎過。
然而,這片廢棄的營地,卻彌漫著一股說不出的詭異與陰森。
仿佛有什么不祥的事情曾在此發(fā)生,連帶著這里的空氣都變得凝重而冰冷。
楚昭然的眉頭微微皺起,他能感覺到,一股若有若無的怨念,如同跗骨之蛆,縈繞在這片營地的上空,久久不散。
而他的寒鐵斬龍刀,此刻正輕微地震顫著,刀鋒上的寒意,似乎比之前更加凜冽了幾分。
這絕不是一處普通的廢棄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