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沉舟閉目坐在門檻上，銹刀橫放膝頭，夜風裹著松針香鉆進鼻腔，他試著按柳千山教的法子，將呼吸沉至丹田，可剛引動體內(nèi)那縷若有若無的刀意，趙無命的臉突然浮現(xiàn)在腦?！y面下泛著冷光的眼睛，掌心劈來的掌風卷起的腥風，老周墳頭被踩碎的野菊。
他心跳陡然加快，胸腔里那團憋了十年的火“轟”地竄起來，銹刀刀身竟跟著震顫，割得掌心生疼，你心中有怨，刀便不穩(wěn)。
獨臂老者的聲音像塊冷鐵砸進心湖，林沉舟猛地睜眼，見柳千山不知何時站在院角，獨臂抱胸，左眼尾的刀疤被月光拉得老長。
他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額角全是冷汗，銹刀在膝頭抖得幾乎要掉下去，劈柴去，柳千山抬下巴指了指院中的柴堆，并排兩根木樁，一刀斷。
林沉舟攥緊刀起身，柴堆旁立著五根手腕粗的青岡木，兩兩并排碼成兩列。
他深吸一口氣，刀舉過頂——這是老周教他砍柴的架勢，可刀尖剛要落下，腦海里又閃過趙無命掌風掀翻木屋的場景，刀勢偏了半寸，咔地劈進兩根木樁中間的縫隙，木屑四濺，木樁卻只裂了道白口。
再來，柳千山的聲音像塊磨石，不帶半分溫度，第二刀，林沉舟咬著牙壓下雜念。
他盯著木樁交疊處的紋路，刀速提了三成，刀刃觸木的瞬間，他分明感覺到力量順著刀背灌進去，可左邊木樁裂到一半突然卡住，右邊那根倒是斷了，斷面卻參差不齊，像被鈍斧砍的，心在抖，柳千山走過來，獨手捏住他持刀的手腕。
林沉舟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虎口在顫，連帶著整條胳膊都在發(fā)飄，刀是你的手，手是你的心，心有雜念，刀就軟。
第三刀，林沉舟想起老周臨終前的眼睛——渾濁卻滾燙，攥著他手腕說“沉舟，活著比什么都強，他閉了閉眼，再睜眼時，眼前只剩兩根木樁交疊處的那道線。
刀起，風響，刀刃即將落下的剎那，他鬼使神差地掃了眼屬性面板，力量值8，敏捷7，防御5——這是外勁三段的基礎(chǔ)數(shù)值。
他咬了咬牙，把今天突破外勁四段剛得的5點屬性全點了力量，只有他能聽見的輕響在腦海里炸開，力量值瞬間飆到13。
林沉舟只覺雙臂漲得發(fā)疼，仿佛有團火從肩胛骨燒到指尖，他揮刀的速度比之前快了一倍，刀刃劈下的瞬間，“咔嚓”一聲，三根木樁齊嶄嶄斷成兩截。
可刀勢太猛，反震的力道撞得虎口裂開，血珠順著刀鐔往下淌，滴在青岡木的斷面上，像朵正在綻放的紅梅，有力，無巧，柳千山彎腰撿起一截斷木，指腹抹過光滑的斷面，你這刀是用蠻力砸斷的，不是切開的。真遇上內(nèi)勁境的高手，人家隨便卸你三分力，你這胳膊就得廢。
林沉舟低頭看虎口的血，沒說話，他能感覺到屬性面板帶來的力量有多暴烈——像匹沒馴過的野馬，跑得歡實，卻隨時能把騎它的人甩下去。
夜更深了，林沉舟坐在磨刀石前，銹刀在石上拉出“嗤啦”的聲響，野狐不知何時跳上窗沿，雪白的毛被月光染得發(fā)藍。
它嘴里叼著片葉子，葉脈呈少見的金色，湊近些能聞到股沉水香——和他在千蛇窟吞朱果時，幻境里那個玄衣男子腰間香囊的味道一模一樣。
你從哪叼來的？林沉舟伸手去接，野狐卻歪頭避開，跳上他膝蓋，把葉子輕輕放在他手心里，他湊到鼻端聞了聞，心跳又開始加速，鬼使神差地，他把葉子塞進嘴里嚼了。
苦澀混著甜香在舌尖炸開，緊接著，一股熱流順著喉嚨往下竄，眼前突然浮現(xiàn)出畫面——玄衣男子立在暴雨里，刀光如電，每一刀都劈在虛空里，卻帶起炸雷般的聲響。
他的刀和林沉舟手里的銹刀輪廓重疊，刀身上的字被雨水沖得發(fā)亮：沉舟側(cè)畔千帆過。
停下！柳千山的暴喝像盆冷水兜頭澆下。
林沉舟猛地回神，發(fā)現(xiàn)自己渾身都被汗浸透，銹刀不知何時出鞘，刀尖正抵在自己心口，再看柳千山，他不知何時站在兩步外，獨臂虛抬，掌心凝著層淡青色的氣——那是內(nèi)勁境高手才能凝聚的氣勁。
你想走火入魔？柳千山的聲音在發(fā)抖，左眼尾的刀疤跟著抽搐，那葉子是我曬的引氣草，沒淬過藥引子能要你的命！
林沉舟抹了把臉上的汗，喉嚨發(fā)緊：我想知道我父親是誰，柳千山的獨臂垂了下去。
他轉(zhuǎn)身走向里屋，木屐踩在青石板上“噠噠”響，林沉舟聽見他翻箱倒柜的聲音，接著是紙張摩擦的脆響。
再抬頭時，老者手里多了本皮面發(fā)黑的刀譜，封皮上“鎮(zhèn)北九斬”四個字被磨得只剩半道印子，這是你爹當年寫的刀譜，柳千山把刀譜拍在石桌上，第一斬‘裂地’，你先學(xué)。
林沉舟伸手去接，指尖剛碰到刀譜，腦海里突然彈出幅動態(tài)畫面：自己握著銹刀，站在山巔，刀勢從腳底往上竄，像根捅破天的柱子，劈下時連腳下的巖石都裂開丈許深的縫。
他猛地睜大眼睛——這不是他的記憶，倒像是有人把整套刀法的演練過程直接塞進了他腦子里，壽元面板，他低聲呢喃。
這才反應(yīng)過來，之前吞朱果覺醒的三重面板，原來不只是加速學(xué)習(xí)，還能在接觸武學(xué)典籍時自動模擬推演，怪不得他學(xué)《玄鐵刀法》時總覺得招式自己往腦子里鉆，原來都是這面板在起作用。
柳千山?jīng)]接話，只是盯著他手里的刀譜，月光從他背后照過來，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長，像道守在時光里的墻，林沉舟低頭看刀譜，封皮內(nèi)側(cè)有行小字，字跡和銹刀上的詩如出一轍：沉舟，爹在天人境等你。
深夜，林沉舟躺在里屋的竹床上，刀譜壓在胸口，窗外傳來野狐的輕吟，他盯著帳頂?shù)脑鹿?，腦海里反復(fù)回放著模擬畫面里的“裂地”斬。
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壽元面板——剩余壽元65年，比之前少了3年，他知道，那是今天用屬性點加速力量提升的代價。
可比起真相，3年壽元算什么？他閉了閉眼，又睜開，月光照在刀譜上，“裂地”兩個字泛著冷光，明天，等他把這一斬練熟，或許就能試試用壽元面板速成《玄鐵刀法》第二重“斬”了，
畢竟，血衣門的人還在找他，趙無命的掌風還在他夢里炸響——得快點，再快點，他對著天花板輕聲說，聲音輕得像片落在刀鞘上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