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松的食指懸在符文上方半寸,能清晰感覺到石板縫隙里滲出的絲絲涼意,混著廚房特有的油香,在鼻尖打了個轉(zhuǎn)。
系統(tǒng)提示音還在腦海里嗡嗡作響,他喉結(jié)動了動,上回系統(tǒng)這么激動,還是他在新生考核時用一包辣條騙出唐靈兒藏在儲物袋里的三尾狐幼崽。
"這紋路...像我?guī)煾府嬙诩t薯上的五行圖。"他自言自語著,指尖終于輕輕按了下去。
青石板突然泛起漣漪般的金光,從符文中心向四周擴散,連鍋臺邊沾著的醬油漬都被鍍上一層金邊。
蘇婆婆正彎腰收拾藍(lán)布包裹,聞言猛地直起腰,老花鏡滑到鼻尖,露出底下泛紅的眼尾:"小賈!"她的聲音帶著點發(fā)顫的急切,布滿老繭的手抓住賈松手腕,"快收靈氣!"
但已經(jīng)晚了。
符文如活過來的金蛇,沿著灶臺磚縫蜿蜒游走,眨眼間在地面勾出個完整的圓形陣圖。
唐靈兒的嚷嚷聲突然近在咫尺,這丫頭不知什么時候扒著門框,發(fā)梢還沾著食堂門口紫藤花的碎屑:"老師老師!
阿磊把我排骨里最后一塊脆骨偷吃了!我要...哇!"
她的控訴卡在喉嚨里,圓溜溜的眼睛瞪得像被施了定身咒。
廚房的光線突然變得柔和,鍋碗瓢盆在金光里泛著暖融融的光,連蘇婆婆剛?cè)嗪玫拿鎴F都浮起幾縷白霧,像在跟著陣圖輕輕搖晃。
"婆婆..."賈松轉(zhuǎn)頭時,發(fā)現(xiàn)蘇婆婆的手還攥著他手腕,指節(jié)因用力泛白。
她盯著地面的陣圖,眼角皺紋里的笑全沒了,取而代之的是某種賈松從未見過的嚴(yán)肅:"這是我?guī)煾噶粝碌摹?她壓低聲音,像怕驚動了什么沉睡的老物件,"五十年前我在巴顏喀拉山守遺跡,他臨終前說九黎學(xué)院的地基下,埋著座洪荒時期的'食靈殿'。"
"食靈殿?"唐靈兒終于找回聲音,踮著腳湊到陣圖邊,發(fā)梢的紫藤花"啪嗒"掉在金線上,竟"滋"地冒起一小縷青煙。
她慌忙后退兩步,撞翻了旁邊的醬油瓶,褐色液體濺在石板上,卻在碰到陣圖的瞬間凝成晶亮的琥珀色。
"那是...洪荒氣具象化了?"賈松的系統(tǒng)面板突然彈出一串?dāng)?shù)據(jù)流,他低頭掃了眼,心跳漏了半拍,平時死板的系統(tǒng)界面此刻閃著興奮的紅光,"檢測到上古建筑殘片,建議宿主收集樣本。"
"目前還進(jìn)不去。"賈松伸手虛按在陣圖上方,能感覺到有層透明的屏障抵住掌心,像被張無形的網(wǎng)兜著,"需要更多線索。"他話音剛落,系統(tǒng)提示音再次響起,這次直接在視網(wǎng)膜上投射出三維地圖:廚房地面下三尋處,有條蜿蜒的通道,終點標(biāo)著個模糊的"?"符號。
"老師老師!"唐靈兒拽著他衣角晃了晃,發(fā)頂翹起的呆毛跟著晃動,"是不是能進(jìn)去探險?我?guī)Я藟嚎s餅干!上回爬山我藏了三包在儲物袋里,阿磊肯定沒偷吃!"她說到最后一句時突然提高聲調(diào),扭頭沖門外喊:"阿磊你不許偷聽!"
"咳。"窗外傳來輕響。
賈松抬頭,正看見林婉兒的身影從窗沿閃過。
這姑娘平時總把碎發(fā)別在耳后,此刻卻有縷發(fā)絲垂下來,遮住半張泛紅的臉,她剛才分明在貼窗偷聽。
"林同學(xué)?"賈松故意提高聲音。
林婉兒的身影頓了頓,接著大大方方推門進(jìn)來。
她穿著洗得發(fā)白的學(xué)院制服,胸口的班長候選人徽章擦得锃亮:"老師,我路過聽見那個,"她手指無意識絞著衣角,"如果有什么我能幫忙的,請告訴我。"
賈松看著她泛紅的耳尖,突然想起上周班會她主動幫新生補筑基課到深夜的模樣。
這姑娘總把"責(zé)任"二字寫在臉上,連緊張時都要挺直腰板。
他點頭:"需要查學(xué)院基建檔案,你愿意的話。"
"我現(xiàn)在就去圖書館!"林婉兒眼睛一亮,轉(zhuǎn)身跑了兩步又回頭,"老師,唐同學(xué)的壓縮餅干,要我?guī)退掌饋韱幔?
唐靈兒立刻捂住儲物袋后退:"不用不用!我自己能看好!"
等林婉兒的腳步聲消失在走廊,蘇婆婆突然輕笑一聲,從圍裙口袋里摸出塊烤紅薯,還帶著爐灰的那種。
她掰成兩半,遞給賈松:"吃,剛出爐的。"紅薯的甜香混著陣圖的金光,在廚房飄成一團暖霧。
"婆婆,您剛才說的食靈殿。"賈松咬了口紅薯,燙得直吸氣。
"不急。"蘇婆婆把另一塊紅薯塞進(jìn)唐靈兒手里,"先看你們小賈老師翻那本《藥膳錄》。"
賈松這才想起被自己擱在案幾上的舊書。
他翻開時,夾在書頁間的干枯藥草"簌簌"掉下來,其中一片落在陣圖上,竟"騰"地?zé)饋?,火星子在空中畫出個"木"字。
"是'灶臺五行引靈法'!"唐靈兒湊過來看,鼻尖幾乎要碰到書頁,"我、我背過這個!
上次月考...老師您說'背不出就抄十遍',我抄了二十遍!"她的聲音越說越小,因為書頁上的小楷明明寫著"以五氣入鼎,借煙火為引",而她背的版本是"以五氣入餅,借煙火為餡"。
賈松憋著笑,指尖劃過書頁邊緣的批注:"難怪蘇婆婆說藥膳能修心。"他突然頓住,在"糖醋排骨"那頁的空白處,用朱砂畫著個極小的陣眼標(biāo)記,正和地面的符文形狀吻合。
"試試這個。"蘇婆婆遞來把銅勺,"用你教孩子們的法子,把靈氣裹在勺柄上。"
賈松依言將一絲靈氣注入銅勺,勺身立刻泛起和符文同色的金光。
他輕輕敲擊灶臺,"當(dāng)"的一聲清響,地面的陣圖突然開始旋轉(zhuǎn),金芒如漣漪般擴散,連抽油煙機的風(fēng)葉都跟著緩緩轉(zhuǎn)動。
唐靈兒的儲物袋"啪"地開了條縫,三包壓縮餅干"咕嚕嚕"滾出來,在陣圖上排成五行方位。
阿磊的腦袋突然從門外探進(jìn)來:"靈兒我錯了!
那脆骨我分你半塊!"話音未落,他懷里的排骨突然冒起熱氣,油星子"滋滋"濺在地上,竟在陣圖里凝成顆小太陽。
"看來這陣法認(rèn)煙火氣。"賈松摸著下巴,系統(tǒng)面板上的探索進(jìn)度條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增長。
他轉(zhuǎn)頭看向蘇婆婆,發(fā)現(xiàn)老人正望著灶臺出神,眼角泛著水光,像是看見什么久別重逢的舊友。
"小賈。"蘇婆婆突然說,"你師父當(dāng)年也愛蹲在灶臺邊,說'人間煙火里藏著最濃的洪荒氣'。"她指節(jié)敲了敲灶臺,"你聽。"
賈松豎起耳朵。
原本只有抽油煙機的嗡鳴,此刻卻多了絲極輕的震動,像有人在很遠(yuǎn)的地方敲鐘。
唐靈兒的壓縮餅干突然飄了起來,在陣圖上方轉(zhuǎn)著圈,阿磊懷里的排骨"啪嗒"掉在地上,骨頭上的肉竟開始生長,眨眼間重新變成完整的肋排,還帶著剛出鍋的焦香。
"這是..."賈松的系統(tǒng)發(fā)出刺耳的警報,"檢測到能量波動異常!建議立即停止。"
但警報聲被另一聲更清晰的"當(dāng)"打斷。
廚房最里側(cè)的墻突然泛起金光,青石板縫隙里滲出細(xì)密的金粉,沿著墻根勾勒出扇半人高的石門。
唐靈兒的壓縮餅干"唰"地鉆進(jìn)石門縫隙,阿磊撲過去要撿,卻被賈松一把拽住,石門上的紋路正在變化,原本模糊的"食靈殿"三字逐漸清晰,每個筆畫都像在呼吸。
"老師,門開了。"唐靈兒的聲音發(fā)顫,卻眼睛發(fā)亮,"里面有光!"
賈松盯著石門,能感覺到從門縫里滲出的靈氣,帶著種古老的滄桑感,像在訴說某個被遺忘的時代。
系統(tǒng)面板瘋狂跳動,他卻聽見蘇婆婆在身后輕聲說:"當(dāng)年我?guī)煾刚f,食靈殿里鎖著,算了,你們年輕人自己看。"
石門"吱呀"一聲,緩緩露出條縫隙。
有清冷的光從里面漏出來,照在賈松袖扣的"平安"二字上,泛出溫暖的橙紅。
更遠(yuǎn)處,傳來低沉的鐘鳴,像是某種沉睡的存在被輕輕喚醒。
唐靈兒拽了拽他衣角:"老師,我們要進(jìn)去嗎?"
賈松望著石門里透出的光,突然笑了。
他想起師父蹲在灶臺邊烤紅薯時說的話:"最猛的仙術(shù)不在玉虛宮,在人間鍋碗瓢盆里。"現(xiàn)在看來,這話倒像是預(yù)言。
"先把阿磊的排骨熱了。"他彎腰撿起地上的排骨,沖阿磊挑眉,"吃完再考慮探險,畢竟,"他推了推唐靈兒的儲物袋,"某人的壓縮餅干可能不夠。"
唐靈兒立刻捂住儲物袋后退:"我還有巧克力!"
石門的縫隙又開大了些。
有細(xì)碎的金粉飄出來,落在賈松肩頭,像極了當(dāng)年師父烤紅薯時,飄在灶火里的火星。
而在門后更深的地方,那聲鐘鳴再次響起,比之前更清晰,更悠長。
仿佛在說——
該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