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妤晚猛地一顫,像從某種短暫的失神中被驚醒。她胡亂抹了一把臉,指尖觸到淚痕。沒有再看屏幕一眼,她按下了關(guān)機鍵,幽藍的光芒瞬間熄滅,將她破碎的倒影吞噬。她逃離般站起,椅子腿與水泥地面發(fā)出刺耳的摩擦聲。她低著頭,推開網(wǎng)吧厚重的門,一頭扎進傍晚微涼的空氣里。
夕陽將她的影子拉得又細又長。她走得很快,仿佛身后有東西追趕,單薄的身影在夜色中顯得有些踉蹌。
“吱呀——”
推開熟悉的院門,柴火灰燼和泥土混合的氣息撲面而來。灶房里亮著昏黃的燈光。爺爺佝僂著背,正用火鉗小心地撥弄著灶膛里未燃盡的火星。奶奶坐在小凳上,低頭剝著毛豆。
“娃,回來啦?”奶奶抬起頭,眼睛里映著灶膛里最后一點微弱的紅光。
楊妤晚沒應(yīng)聲,低著頭快步走進屋。書包被她用力甩在墻角,刮倒了靠墻立著的笤帚,“啪嗒”一聲掉在地上。她沒去撿。
“餓了吧?”奶奶放下毛豆,站起身,掀開大鐵鍋的木頭鍋蓋。鍋里躺著幾個烤得焦黑開裂、露出金黃流蜜內(nèi)瓤的紅薯,散發(fā)著誘人的甜香。奶奶用筷子夾出最燙的那個,墊了塊濕抹布遞到她面前:“快,趁熱,你爺下午剛烤的,說你愛吃,甜得很?!?/p>
楊妤晚默默地接過。紅薯滾燙,隔著抹布灼著她的手心。她一點點掰開焦脆的外皮,甜香的熱氣撲面而來,熏得眼睛有些發(fā)酸。她小口小口地咬著,軟糯香甜在口腔里彌漫開來。舌尖被燙得微微發(fā)麻,帶來一絲真實的觸感。
灶膛里殘存的余溫包裹著她的小腿。爺爺沉默的背影在昏黃的光線下顯得格外厚重,像一座沉默的山。
“娃,在學?!己貌唬俊蹦棠痰穆曇艉茌p,帶著小心翼翼的試探。
楊妤晚咀嚼的動作停頓了一下,牙齒深深陷進紅薯瓤里。她沒有抬頭,含糊地“嗯”了一聲。灶房里只剩下她緩慢咀嚼的聲音和灶膛里偶爾爆裂的輕微噼啪聲。
楊妤晚在學校變得更加沉默。她把自己縮在教室最后一排最角落的位置,頭埋得很低,仿佛要將自己鑲嵌進墻壁里一樣。老師講課的聲音在她耳邊嗡嗡作響,像隔著一層厚重的毛玻璃。每當老師的目光掃過這個角落,她都會下意識地縮緊肩膀,把頭埋得更深。課本上的字跡在她眼前扭曲、模糊。
“楊妤晚,你來回答這個問題!”數(shù)學老師的聲音突然拔高,帶著明顯的不耐煩。
她猛地抬頭,嘴唇動了動,喉嚨卻發(fā)不出一點聲音。
幾十道目光瞬間聚焦在她身上,有好奇,有漠然,還有前排壓抑不住的嗤笑:“嘖…啞巴了?”
她死死盯著桌面上深深的劃痕,指甲用力摳著桌沿的木刺,指節(jié)泛白。
“算了!坐下吧!認真聽講!”老師失望地揮揮手,“后面同學來答!”
她重重坐回椅子,后背一片冰涼,已被冷汗浸透。窗外夕陽的余暉落在前排同學的桌角,明亮溫暖,卻照不進她身處的這片陰影。
放學鈴聲一響,她第一個沖出教室,書包拍打著后背,腳步急切地奔向那條熟悉的街道盡頭——那閃爍著“極速網(wǎng)吧”的地方。
推開門,熟悉的濁熱氣息瞬間將她包裹。黃毛網(wǎng)管瞥見她,懶洋洋地問:“老位子?一小時?”
楊妤晚沉默地掏出幾張零錢,夾雜著幾枚硬幣,“叮當”一聲落在臺面上。
黃毛收了錢,扔過來一張卡片:“學生妹,天天來,功課不做了?小心考不上大學?!?/p>
她沒有回答,攥緊卡片,穿過煙霧彌漫的過道,走向那個陰暗的角落機位。開機,幽藍的屏幕光再次亮起,映著她的臉。
登錄QQ,點開空間,光標在空白的日志框里閃爍。這個充滿噪音和異味的角落,似乎成了她唯一的棲息地。
鍵盤的敲擊聲比以往更重、更急。
旁邊的機位換了人,不是上次的瘦猴和胖子,但叫罵聲卻更加不堪入耳:
“我靠!這輔助是人機?地圖都不會看?純FW!”
“刪號刪號!別他媽坑隊友!”
“喂,胖子,下機了?買烤腸去?”
各種污言穢語鉆進耳朵,她的手指一頓,隨即敲擊鍵盤的動作更快、更重了,仿佛要將那些聲音壓下去。
就在這時,那帶著淡淡憂傷的女聲旋律,不知從哪個角落的電腦音箱里,斷斷續(xù)續(xù)地飄了出來:
“來不及來不及,你曾笑著哭泣…”
“來不及來不及,也要唱給你聽…”
“春日雨夏蟬鳴,明天是個好天氣…”
歌聲斷斷續(xù)續(xù)。她盯著光標,手指懸在鍵盤上方,久久沒有落下。
周末的傍晚,夕陽把門檻的影子拉得很長。爺爺奶奶并排坐在門檻上,剝著剛收回來的花生?;ㄉ鷼に榱训摹班枧尽甭曉诎察o的院子里格外清晰。
楊妤晚站在他們面前,低著頭,腳尖無意識地碾著一顆小石子。
“爺…”聲音干澀低啞。
“嗯?”爺爺停下剝花生的動作,抬頭看她,眼睛里帶著詢問。
“奶…”她又喊了一聲。
奶奶也抬起頭:“咋了,娃?餓啦?鍋里有飯,熱熱就能吃?!?/p>
楊妤晚的手指用力絞著校服衣角,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白。
“…給我點零花錢?!甭曇魫瀽灥?,幾乎是從喉嚨里擠出來的。
空氣似乎凝固了一瞬。爺爺奶奶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擔憂。
“娃…要錢做啥哩?”奶奶小心地問,聲音放得更輕,“學校又要交啥錢?”
楊妤晚的頭垂得更低了,下巴幾乎抵到胸口。
“…買…買點…學習用的?!甭曇艉磺?。
爺爺沉默地看著她絞緊衣角的手,看了很久很久。他慢慢放下手里剝了一半的花生,佝僂著背站起身,動作遲緩地走進里屋。
過了一會兒,他走出來,手里捏著一個卷得緊緊的小手帕包。他走到她面前,那雙布滿老繭的手,一層層揭開手帕。里面是幾張疊得整整齊齊的零錢,最大面額是五元,還有幾枚一元硬幣。
爺爺小心翼翼地把錢塞進她緊攥著衣角的手里。
“拿著…娃?!睜敔?shù)穆曇羯硢〉统?,“該買啥…買啥。不夠了…再說。” 粗糙的手在她手背上,很輕很輕地拍了一下。
楊妤晚的手猛地一顫。她緊緊攥住那幾張帶著爺爺體溫的紙鈔,指甲深深掐進自己的掌心,留下月牙形的白痕。一股酸楚沖上鼻腔,她想說點什么,喉嚨卻無法發(fā)出聲音。最終,她猛地轉(zhuǎn)身,幾乎是跑著沖出了院門,一個字也沒留下。
奶奶望著她消失的背影,重重嘆了口氣:“這娃…咋越來越不愛說話了…心事重得很…”
爺爺沉默地坐回門檻,拿起一顆花生,粗糙的手指用力一捏。
“啪”一聲脆響,花生殼應(yīng)聲裂開。他盯著散落在地上的紅色花生衣,久久沒有動。
楊妤晚沖出院子,傍晚的風帶著涼意刮在臉上,卻絲毫帶不走掌心那幾張紙鈔帶來的滾燙灼燒感。那幾張皺巴巴的紙鈔……是爺爺從手帕里一層層揭開的……
她跑得更快了,心臟在胸腔里狂跳,像是要逃離什么,又像是被什么驅(qū)趕著,奔向那條街盡頭唯一刺眼的亮光——極速網(wǎng)吧。
門被用力撞開,熟悉的熱浪再次將她裹住。
黃毛網(wǎng)管叼著半截煙,斜眼瞥見她風風火火的樣子,嗤笑一聲:“喲,學生妹,今天跑這么急?趕著投胎呢?”
楊妤晚沒理他,徑直沖向那個陰暗角落的機位。
開機,幽藍的屏幕光冷冷地映照著她的臉。
登錄QQ,光標在空蕩蕩的消息框里急促地閃爍,像她此刻混亂而茫然的心跳。角落里各種嘈雜的聲音——鍵盤的噼啪聲、游戲里激烈的槍炮聲、粗野的叫罵、劣質(zhì)香煙嗆人的味道——像無形的繩索纏繞著她。
她胡亂點開一個網(wǎng)頁,又煩躁地關(guān)掉,手指懸在鍵盤上,微微發(fā)抖??诖锬菐讖埌櫚桶偷募堚n,沉甸甸地。爺爺笨拙解開手帕的樣子,奶奶欲言又止的擔憂眼神,在她混亂的腦子里反復閃現(xiàn)。
“媽的!又輸了!這輔助眼瞎!純FW!”旁邊一個染著刺眼紅毛、穿著廉價背心的小年輕狠狠砸了下鍵盤,聲音尖利刺耳,“真他媽晦氣!”
楊妤晚身體猛地一縮,手指下意識地在鍵盤上敲出一串毫無意義的亂碼。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死死盯住屏幕,試圖屏蔽一切。
“喂,學生妹,”那紅毛似乎注意到了她的動靜,扭過身子湊過來,一股濃重的煙味混著汗臭直噴到她臉上,“敲這么響,練大力金剛指???還是想砸了網(wǎng)吧的鍵盤?”
她身體瞬間僵住,手指停在半空,眼睛死死盯著屏幕右下角那個小小的企鵝圖標,不敢轉(zhuǎn)頭,也不敢動。
“嘖,啞巴?”紅毛嗤笑一聲,帶著輕佻和戲謔,竟然伸出手想去碰她的屏幕,“玩啥呢這么帶勁?讓哥瞧瞧?學習資料?”
就在他那沾著煙灰油污的手指快要碰到屏幕的瞬間,楊妤晚像被滾燙的烙鐵燙到一樣,猛地從椅子上彈了起來!
“哐當!”椅子被她帶倒,砸在地上發(fā)出巨響。她看也沒看,用力撞開擋路的紅毛,頭也不回地沖向網(wǎng)吧門口。
“操!你他媽有病???!”紅毛猝不及防被撞了個趔趄,在后面氣急敗壞地破口大罵。
她一口氣沖出網(wǎng)吧大門,沖進旁邊一條昏暗狹窄的小巷。夜風猛地灌進肺里,她才發(fā)覺自己渾身都在不受控制地劇烈發(fā)抖,牙齒咯咯作響。
她下意識地伸手去摸口袋——心猛地一沉!那張卷最大的五塊錢紙鈔,不見了!肯定是剛才撞開紅毛時,從口袋里掉出來了!
那是爺爺給的!最大的一張!那張爺爺一層層從手帕里揭開的五塊錢!
她像沒頭蒼蠅一樣,在昏暗的巷子里彎著腰,借著遠處網(wǎng)吧門口漏出的微弱光線,焦急地在地面上,墻角邊搜尋著。汗水瞬間浸濕了她的后背。
沒有,哪里都沒有!
只有散落的垃圾和煙頭。
冷汗順著額角滑落。
“喲,小妹妹,找什么呢?這么著急?”一個流里流氣的聲音突然在她身后響起。
楊妤晚猛地直起身回頭,心臟幾乎要從喉嚨里蹦出來!巷子口被兩個人影堵住了光線。其中一個,正是剛才網(wǎng)吧里的那個紅毛,他旁邊站著一個更高更壯、叼著煙圈的男人,眼神兇狠地上下打量著她。
“是不是在找這個?。俊奔t毛得意洋洋地晃了晃手里那張五塊錢紙幣,臉上還掛著惡意的笑。
“嘖嘖,學生妹,身上還帶錢呢?挺有錢啊?”紅毛往前逼近一步,巷子本就狹窄,楊妤晚被逼得連連后退,后背重重抵住了磚墻,退無可退。
“請哥倆喝瓶水唄?大晚上的,渴了?!?/p>
恐懼讓她渾身冰涼,一個字也吐不出來。她只能死死攥緊口袋里僅剩的零錢,指甲深深掐進掌心,試圖用尖銳的疼痛驅(qū)散這絕望。
“跟你說話呢!聾了還是啞了?!”高個子混混不耐煩地吼了一聲,扔掉煙頭,伸出粗壯的手,直接朝著她的衣領(lǐng)抓來!
“干什么呢!”
一道清亮的女聲突然劃破巷子里緊張氣氛。一個穿著同樣藍白校服的女生快步從巷口路燈的光影里走了進來。
是林小雨。她個子不高,但此刻板著臉,眼神銳利,直接擋在了楊妤晚身前,毫不畏懼地瞪著那兩個混混:“欺負同學?想干嘛?!”
紅毛愣了一下,看清林小雨身上的校服,又瞄了眼巷子口偶爾路過的行人身影,囂張的氣焰頓時弱了幾分:“誰、誰欺負她了?我撿了她掉的錢,好心好意想還給她,她一聲不吭!什么態(tài)度!”
“撿了錢就好好還!堵著人想干嘛?”林小雨聲音拔得更高,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氣勢,“再不走我喊人了!前面路口就有巡警!”
兩個混混對視一眼,臉上閃過一絲猶豫。紅毛顯然覺得為了這區(qū)區(qū)五塊錢惹上麻煩實在不值當,尤其對方還是個看起來不好惹的學生。
他悻悻地把那張五塊錢往地上一扔:“切!不識好人心!拿著!晦氣!”說完,和高個子罵罵咧咧地轉(zhuǎn)身,很快消失在巷子的黑暗里。
昏暗的巷子里只剩下楊妤晚粗重急促的喘息聲。她靠著墻壁,身體還在不住地發(fā)抖,眼淚無聲地流出,瞬間模糊了眼前的一切。
“你沒事吧?”林小雨松了口氣,轉(zhuǎn)過身,語氣明顯放軟了,帶著關(guān)切。她彎腰撿起地上那張沾了灰塵的五塊錢。
“給,你的錢?!彼彦X塞回楊妤晚顫抖的手里。
楊妤晚攥緊那張失而復得的紙鈔,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卻依舊說不出一個字,只是拼命搖頭,眼淚卻像斷了線的珠子,掉得更兇。
“別怕別怕,他們走了,沒事了。”林小雨輕輕拍了拍她的后背,猶豫了一下,還是從自己校服口袋里掏出一包紙巾,抽出一張遞到她面前,“擦擦吧……臉都花了?!?/p>
楊妤晚沒有接,只是把頭深深地埋下去,肩膀劇烈地聳動著,壓抑的嗚咽聲從喉嚨深處艱難地擠出來。她恨自己的懦弱,恨自己的無能,恨這擺脫不掉的窒息感和恐懼。剛才那兩個混混猙獰的笑,爺爺奶奶的擔憂,學校里冰冷的視線,網(wǎng)吧里的逃避……
所有積壓的情緒沖垮了她長久以來勉強維持的沉默堤壩。
“哭出來也好……”林小雨輕輕嘆了口氣,沒有勉強她接紙巾,只是將紙巾輕輕放在她手邊。
她看著眼前這個脆弱得像一碰就碎的玻璃娃娃的女孩,沉默地陪她站了一會兒。
巷子里的風帶著深秋的涼意。
等到楊妤晚的抽泣聲漸漸微弱下去,只剩下肩膀偶爾無法控制的輕微抖動時。
林小雨才又輕聲開口:“你……總?cè)ゾW(wǎng)吧,是……遇到什么事了嗎?家里?還是學校?”她頓了頓,似乎覺得這樣問有些唐突,又補充道,“我沒別的意思……就是看你總一個人……好像……不太開心?!?/p>
楊妤晚的身體瞬間僵硬,慢慢抬起頭,臉上淚痕交錯,眼睛紅腫。她看著林小雨,眼神里帶著一絲本能的戒備和茫然——難道她不知道學校里發(fā)生的事?嘴唇動了幾下,最終還是緊緊抿住,用力搖了搖頭。
林小雨看著她的眼睛,沒有追問,臉上露出一絲無奈又理解的笑容。
“好吧……不想說就不說。不過,”她像是想起什么,語氣稍微輕快自然了一點,“你要是有什么不開心的,也別老一個人憋著呀。我有時候……嗯,也弄弄手機,寫點東西什么的?!彼D了頓,沒有提具體是什么平臺,只是補充道,“反正在家也能弄,總比……總比在網(wǎng)吧里強吧?那里什么人都有,不安全?!?/p>
楊妤晚只是胡亂地用校服袖子抹了把臉,把那張五塊錢和手邊的紙巾一起塞進口袋深處,又拍了拍衣服上蹭到的墻灰。她低著頭,繞過林小雨,快步走出了昏暗的巷子,依舊沒有說一個字。
楊妤晚沒有直接回家。她在空曠的街道上漫無目的地走著,腳步沉重。夜風透過單薄的校服,帶來了刺骨的寒意。口袋里的舊手機,屏幕裂痕深處,似乎又傳來一絲難以察覺的溫熱感。
不知過了多久,她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推開了那扇熟悉的院門。
院子里一片漆黑寂靜。灶房的門虛掩著,沒有燈光透出,也沒有任何聲響。爺爺奶奶應(yīng)該早已睡下了。
她走進屋,反手輕輕關(guān)上房門,將外面微弱的光和冷風徹底隔絕。屋里一片漆黑。
楊妤晚沒有開燈,只是靠著門板,任由身體慢慢滑落,最終縮在門后的陰影里。她把臉深深埋進膝蓋,雙臂緊緊環(huán)抱著自己。網(wǎng)吧渾濁的空氣仿佛還在鼻腔,紅毛混混獰笑的臉在眼前晃動,林小雨遞來的紙巾帶著陌生的清香……
所有的畫面,聲音,氣味在她腦子里瘋狂沖撞,撕扯。
黑暗中,只有她自己紊亂的心跳。
爺爺那佝僂的背影,灶房里冷掉的大鐵鍋,灶膛里沒有一絲火星的灰燼……
這些畫面壓在她的心頭,幾乎讓她喘不過氣。
網(wǎng)吧角落里那個幽藍閃爍的光標,似乎又在眼前固執(zhí)地亮起,無聲地召喚著她。
她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陷進掌心。
就在這時,褲袋里的手機,傳來一陣震動!一道極其微弱的幽藍光芒,透過校服褲子的縫隙,在黑暗里,無聲地泄露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