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血石關(guān)的喧囂漸漸平息，只有巡邏士兵的甲葉摩擦聲，和遠(yuǎn)處偶爾傳來的狼嚎，提醒著人們這里是危機四伏的北境。
破軍營的營帳內(nèi)，一盞油燈如豆，將陳破軍和蘇夢雪的影子拉得長長的。
三皇子那封虛偽的信和價值連城的夜明珠，被隨意地丟在桌角，仿佛是什么不值錢的垃圾。
“帝都之行，九死一生?！碧K夢雪清冷的聲音打破了沉默，“三皇子趙乾既然出了手，就絕不會讓你輕易活下來。明槍暗箭，無孔不入?！?/p>
“我知道?！标惼栖娍吭谝伪成?，用沒受傷的右手揉著太陽穴，臉上帶著一絲疲憊，但眼神卻異常明亮，“所以，在去之前，我必須變得更強。不光是我，還有你?！?/p>
蘇夢雪聞言，微微一怔，清冷的眸子里閃過一絲不解：“我？”
“沒錯，就是你?！标惼栖娺肿煲恍?，露出一口白牙，“蘇姑娘，咱們現(xiàn)在可是一條繩上的螞蚱。我這趟去帝都，是去龍?zhí)痘⒀ɡ飺剖吵?，你作為我的‘貼身保鏢’兼‘合伙人’，實力要是跟不上，我怕你拖我后腿啊?！?/p>
“你……”蘇夢雪的眉毛輕輕蹙起，這家伙說話總是這么氣人。
“別誤會，我不是懷疑你的能力?！标惼栖姅[了擺手，神色變得嚴(yán)肅起來，“那一晚，你刺殺巴圖時，我看得分明。你的功法詭異莫測，爆發(fā)力極強，但似乎……后勁不足，而且對自身的消耗極大。我猜，你的功法《玄陰素女經(jīng)》應(yīng)該有缺陷，或者說，你修煉的，是殘篇？”
蘇夢雪的瞳孔，猛地一縮！
她那萬年冰山般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難以置信的震驚之色。
她修煉的《天魔策》，屬于魔門至高無上的秘典，但她得到的，確實只是其中的一部分殘卷，叫《玄陰素女經(jīng)》。此事，是她心中最大的秘密，從未對任何人提起過！
這個男人，僅僅通過一次并肩作戰(zhàn)，就看穿了她最大的底牌？！
他到底是什么怪物？！
看著蘇夢雪震驚的表情，陳破軍就知道自己猜對了。
他不是這個世界的武學(xué)宗師，但他擁有一個最強大的外掛——來自二十一世紀(jì)的、系統(tǒng)化的科學(xué)思維和分析能力。
在他眼中，任何功法，都可以看作是一套復(fù)雜的“人體能量運用程序”。只要有足夠的數(shù)據(jù)和樣本，他就能通過邏輯推演、建模分析，找出其中的BUG和優(yōu)化空間。
“看來我沒猜錯?！标惼栖娦α诵?，像個循循善誘的老師，“你的功法，追求極致的爆發(fā)和詭秘，運轉(zhuǎn)時，體內(nèi)的‘氣’會以一種非常規(guī)、甚至可以說是狂暴的方式運行。這就像一臺發(fā)動機，為了追求瞬間的極限功率，不惜讓引擎超負(fù)荷紅線運轉(zhuǎn)，甚至爆缸。威力是大了，但對發(fā)動機本身的損傷，也是毀滅性的?！?/p>
蘇夢雪沉默了。
陳破軍的比喻雖然古怪，卻……一針見血，直指核心！
她修煉《天魔策》殘篇，每一次催動天魔氣，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那股陰冷狂暴的力量，在重創(chuàng)敵人的同時，也在不斷侵蝕著她自己的經(jīng)脈和心智。若非她意志力遠(yuǎn)超常人，恐怕早已走火入魔，淪為只知殺戮的魔頭。
“你……到底想說什么？”蘇夢雪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我想幫你?！标惼栖姷难凵?，真誠而專注，“把你的功法運行路線，詳細(xì)地告訴我。我或許……能幫你完善它。”
“不可能！”蘇夢雪幾乎是下意識地脫口而出，“《天魔策》乃魔門不傳之秘，其復(fù)雜詭譎，遠(yuǎn)超你的想象！你并非魔門中人，更不懂天魔氣的特性，怎么可能……”
“不試試怎么知道？”陳破軍打斷了她，“蘇姑娘，你是個聰明人。你應(yīng)該明白，我這一去帝都，面對的敵人，可能比巴圖那種八品武夫要可怕百倍。他們或許武力不如巴圖，但手段會更陰險，更毒辣。我需要一個能絕對信任、并且實力足夠強大的后背?！?/p>
他頓了頓，語氣變得更加誠懇：“幫我，也是在幫你自己。難道你想一輩子都受這殘缺功法的折磨嗎？”
蘇-夢雪的心，亂了。
理智告訴她，將自己的根本功法透露給一個認(rèn)識不久的男人，是何等愚蠢和危險的行為。
但內(nèi)心的直覺，以及陳破軍那雙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眼睛，卻又讓她產(chǎn)生了一絲動搖。
這個男人，總能創(chuàng)造奇跡。
從一個囚犯營的死囚，到斬殺八品蠻將的英雄，他只用了短短不到一個月的時間。
或許……他真的可以？
“我……該怎么做？”良久，蘇夢雪終于艱難地開口。
陳破軍笑了，笑得像個拿到了新玩具的孩子。
“很簡單。”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你只需要放開心神，將你功法運轉(zhuǎn)時的每一個細(xì)節(jié)，每一條經(jīng)脈的走向，每一個穴位的變化，在腦海中‘觀想’出來，然后……讓我‘看’到?！?/p>
“讓你‘看’到？”蘇夢雪不解。
“對?！标惼栖娚钗豢跉猓袂樽兊脽o比專注，“放輕松，不要抵抗我的精神力。相信我?！?/p>
說著，他緩緩伸出右手，食指輕輕點向蘇夢雪光潔的額頭。
蘇夢雪的身體本能地一僵，想要躲開。但看著陳破軍那清澈而堅定的眼神，她鬼使神差地，沒有動。
當(dāng)陳破軍的指尖，觸碰到她額頭肌膚的瞬間。
“嗡——！”
一股溫和而浩瀚的精神力，如同潮水般，涌入了她的識海。
這股精神力，與她所知的任何力量都不同。它不帶任何侵略性，就像一個最精密、最客觀的掃描儀，開始細(xì)致地觀察她體內(nèi)天魔氣的運轉(zhuǎn)。
蘇-夢雪心頭大駭，但還是按照陳破軍所說，強行壓下心中的雜念，開始在識海中觀想《天魔策》的行功路線。
一瞬間，一幅無比復(fù)雜、玄奧的人體經(jīng)絡(luò)圖，在陳破軍的腦海中展開！
無數(shù)條黑色的氣流，如同狂暴的蛟龍，在那些經(jīng)脈中橫沖直撞！
它們時而凝聚，化作最鋒利的尖刺；時而彌散，變成無形的毒霧。每一次運轉(zhuǎn)，都充滿了毀滅和混亂的氣息。
“嘶……果然霸道！”陳破軍倒吸一口涼氣。
這功法，簡直就是一套自殺程序！
他立刻調(diào)動起自己堪比超級計算機的大腦，開始瘋狂地分析和計算。
“這條路線，從‘膻中穴’直沖‘紫宮穴’，太過剛猛，經(jīng)脈負(fù)荷超過了300%！不行，必須分流！”
“這里的能量轉(zhuǎn)化效率太低了，大量的‘天魔氣’在沖擊‘神門穴’時被浪費掉了，還對心脈造成了反噬！”
“等等……這個節(jié)點，為什么會突然逆行？這是BUG！絕對是BUG！這是導(dǎo)致功法反噬的根源之一！”
陳破軍的額頭，滲出了細(xì)密的汗珠。
推演一套如此復(fù)雜的功法，對他精神力的消耗，是巨大的。
但他眼中的光芒，卻越來越亮！
就像一個頂級的程序員，在面對一堆充滿了漏洞的祖?zhèn)鞔a時，非但沒有畏懼，反而興奮了起來！
“蘇姑娘，聽我指揮！”陳破軍的聲音，直接在蘇夢雪的識海中響起，“現(xiàn)在，嘗試將你沖擊‘紫宮穴’的那股氣，分出三成，導(dǎo)入兩側(cè)的‘云門穴’和‘中府穴’，形成一個緩沖循環(huán)！”
蘇夢雪心頭一震，雖然不明白他為什么要這么做，但還是下意識地照辦了。
當(dāng)那股狂暴的天魔氣被分流的瞬間，她立刻感覺到，原本胸口那種撕裂般的刺痛感，竟然減輕了許多！整個行功過程，也變得順暢了一絲！
真的……有效？！
蘇夢雪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別分心！繼續(xù)！”陳破軍的聲音再次響起，“放棄沖擊‘神門穴’，將那股力量，沉入丹田，再經(jīng)由‘帶脈’，上行至‘命門穴’，與你腎水之氣相合，以水濟火，中和其暴虐之性！”
蘇夢雪再次照做。
這一次，變化更加明顯！
她感覺那股原本難以駕馭的天魔氣，仿佛被套上了一層韁繩，雖然依舊桀驁不馴，但已經(jīng)不再像之前那樣，隨時可能脫韁傷主！
“這……這怎么可能……”蘇夢雪喃喃自語，感覺自己幾十年來的武學(xué)認(rèn)知，正在被徹底打敗。
然而，就在陳破軍準(zhǔn)備進行下一步推演時，意外發(fā)生了！
或許是因為蘇夢雪心神激蕩，一股失控的天魔氣，猛地沖破了經(jīng)脈的束縛，如同一頭脫韁的野馬，直奔她的心脈而去！
“不好！”
蘇夢雪臉色瞬間煞白！
這是走火入魔的征兆！
一旦心脈被這股至陰至寒的天魔氣侵入，她就算不死，也得落個終身殘廢的下場！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
陳破軍眼中閃過一絲決然，他猛地一咬舌尖，逼出一滴精血，順著點在蘇夢雪額頭的手指，渡了過去！
“噗！”
他自己也悶哼一聲，臉色變得蒼白如紙。
那滴殷紅的、蘊含著他【中級氣血掌控】之力的精血，如同一顆微型的太陽，瞬間融入了蘇夢雪的體內(nèi)！
不可思議的一幕發(fā)生了！
那股狂暴失控的天魔氣，在接觸到陳破軍的血液后，就像是老鼠見了貓，冰雪遇到了烈陽！
它沒有被消滅，而是……被中和了！
那股至陰至寒的暴虐氣息，竟然被陳破軍血液中那股陽剛霸道的生命氣血之力，強行安撫、馴服，然后緩緩地，重新融入了蘇夢雪的經(jīng)脈之中！
一場足以讓她香消玉殞的危機，就這么被輕易化解了！
蘇夢雪整個人都僵住了。
她呆呆地“看”著自己體內(nèi)發(fā)生的一切，腦海中，猛地閃過《天魔策》總綱殘篇中的一句批注：
“天魔氣，至陰至邪，唯有傳說中的‘先天道體’，其血如陽，其氣如龍，方能與之共鳴，陰陽相濟，化魔為道，直指無上巔峰……”
先天道體？
傳說中，萬年難遇，最契合天地大道，能夠容納、中和、甚至轉(zhuǎn)化世間一切異種能量的無上體質(zhì)？
她猛地睜開眼睛，死死地盯著眼前這個臉色蒼白，嘴角還掛著一絲血跡的男人。
難道……他就是傳說中，能夠輔助修煉《天魔策》的……“道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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