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仿佛在陳破軍話音落下的瞬間凝固了。
時間,也似乎在這一刻被按下了暫停鍵。
周圍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這個渾身浴血、手持巨斧的男人身上。
震驚、錯愕、難以置信。
李威臉上的肥肉狠狠抽搐了一下,他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
這個平日里被他隨意欺壓、連個屁都不敢放的冷宮棄子,這個任他克扣軍餉、搶奪功勞連句怨言都沒有的軟蛋,剛才說了什么?
叫我把臟手拿開?
從他的戰(zhàn)利品上?
短暫的死寂之后,是轟然爆發(fā)的狂怒!
“小雜種,你他媽說什么?!”李威的五官扭曲在一起,指著陳破軍的鼻子破口大罵,“你找死是不是?!一個卑賤舞女生的野種,也敢跟老子這么說話?!”
他身后的幾十名親兵“唰”的一聲,齊齊拔出了腰刀,刀鋒森然,殺氣騰騰地圍了上來,將陳破軍和張虎團團圍住。
伙夫張虎嚇得魂飛魄散,雙腿一軟,差點跪在地上。他顫抖著聲音,拉了拉陳破軍的衣角:“百……百夫長,別……別沖動??!他是千夫長,我們?nèi)遣黄鸬?!?/p>
然而,陳破軍卻恍若未聞。
他的眼神,依舊冰冷如萬年寒鐵,死死地鎖定在李威身上。
【鷹眼視覺】之下,李威臉上每一塊顫抖的肥肉,瞳孔中閃爍的色厲內(nèi)荏,以及他身后那些親兵看似兇狠、實則腳步虛浮的站位,都清晰地呈現(xiàn)在他的腦海中。
一群烏合之眾。
“我再說最后一遍。”陳破軍的聲音沒有絲毫波瀾,仿佛在陳述一個既定的事實,“人,是我殺的。功勞,是我的。誰敢動,誰就死?!?/p>
平淡的話語,卻蘊含著尸山血海般的恐怖殺意!
這股殺氣是如此的純粹和濃烈,以至于周圍的空氣溫度都仿佛下降了幾分。那些原本氣勢洶洶的親兵,竟被這股氣勢所懾,下意識地后退了半步。
李威被陳破軍的眼神看得心底發(fā)毛,但他身為千夫長的尊嚴,以及對功勞的貪婪,讓他無法退縮。
“反了!真是反了天了!”他氣急敗壞地尖叫起來,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肥豬,“給老子砍了他!砍死這個以下犯上的狗東西!出了事,老子一力承擔(dān)!”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更何況,在他們看來,陳破軍剛剛經(jīng)歷了一場血戰(zhàn),早已是強弩之末,此刻不過是虛張聲勢罷了。
“殺!”
一名離得最近的親兵,眼中閃過一絲狠厲,大吼一聲為自己壯膽,揮舞著腰刀,當(dāng)頭就向陳破軍的腦袋劈去!
他要用這個“軟柿子”的血,來換取千夫長大人的賞識!
張虎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完了!
然而,預(yù)想中血肉橫飛的場面并沒有出現(xiàn)。
只聽“鐺”的一聲脆響!
眾人定睛看去,只見陳破軍不知何時,已經(jīng)抬起了手中的巨斧。
他沒有用鋒利的斧刃,而是用寬厚的斧背,輕描淡寫地擋住了那勢大力沉的一刀。
緊接著,陳破軍手腕一抖!
一股詭異的震蕩之力順著斧背傳到了刀身之上。
“嗡——!”
那名親兵只覺得虎口劇震,仿佛被一柄無形的重錘狠狠砸中,腰刀再也握持不住,脫手飛出。
還不等他反應(yīng)過來,陳破軍動了。
他向前踏出一步,身體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微微傾斜,手中的巨斧順勢掄起,劃出一道沉悶的弧線。
不是劈砍,而是……拍!
“砰!”
沉重的斧背,結(jié)結(jié)實實地拍在了那名親兵的胸口。
“咔嚓——!”
一陣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聲響起。
那名親兵的胸膛以肉眼可見的幅度深深凹陷了下去,整個人如同斷了線的風(fēng)箏,倒飛出七八米遠,重重地摔在地上,口中鮮血狂噴,眼看是活不成了。
一擊!
又是干脆利落的一擊!
如果說之前斬殺蠻族狼騎兵,展現(xiàn)的是他神乎其技的斧法。
那么此刻,一斧背拍死一名全副武裝的士兵,展現(xiàn)的,就是他那碾壓性的、不講道理的恐怖力量!
全場,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這一幕徹底震住了。
這……這他媽還是人嗎?
李威臉上的囂張和憤怒瞬間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無法掩飾的驚恐。
他終于意識到,眼前的陳破軍,已經(jīng)不再是那個可以任他拿捏的軟柿子了。
這是一頭蘇醒的猛虎!一頭會吃人的猛虎!
“你……你敢殺害同袍?!你這是死罪!”李威色厲內(nèi)荏地尖叫道,身體卻不由自主地向后縮去。
“同袍?”陳破-軍笑了,笑容中充滿了譏諷和不屑,“對我拔刀相向,也配叫同袍?李威,我給你兩個選擇?!?/p>
他提著滴血的巨斧,一步步逼近。
他每向前一步,李威和他的親兵們,就齊齊向后退一步。
幾十個人,竟被他一人的氣勢壓得喘不過氣來!
“第一,現(xiàn)在,立刻,帶著你的狗,從我面前消失。今天的事,我可以當(dāng)沒發(fā)生過。”
陳破軍的聲音在空曠的荒野上回蕩。
李威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被一個他看不起的“野種”逼退,這讓他顏面何存?
“你……你休想!你這是在造反!”李威咬著牙,強撐著說道,“弟兄們,別怕!他只有一個人!我們一起上,剁了他!功勞賞錢,人人有份!”
然而,這一次,他身后的親兵們卻猶豫了。
他們看著陳破軍那雙毫無感情的眼睛,再看看地上那具胸骨盡碎的同伴尸體,握著刀的手,都開始微微顫抖。
沒人是傻子。
賞錢雖好,也得有命去花才行。
眼前的陳破軍,分明就是一尊殺神,誰上誰死!
看到無人響應(yīng),李威的心,徹底沉了下去。
“看來,你選了第二條路?!?/p>
陳破軍的眼中,最后一絲耐心也消失了。
他不再廢話,腳下猛地一蹬,整個人如同離弦之箭,瞬間跨越了數(shù)米的距離,出現(xiàn)在李威面前!
太快了!
快到李威根本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yīng)!
他只看到一道巨大的黑影在眼前放大,死亡的陰影瞬間籠罩了他!
“不——!”
李威發(fā)出了殺豬般的慘嚎。
然而,預(yù)想中的死亡并未降臨。
陳破軍手中的巨斧,在距離他脖頸只有一寸的地方,戛然而止。
凌厲的勁風(fēng),刮得他臉上的肥肉都在顫抖。
一股溫?zé)岬囊后w,順著他的褲管流了下來,散發(fā)出一陣騷臭。
他竟被活活嚇尿了!
“廢物。”
陳破-軍不屑地吐出兩個字。
他猛地收回巨斧,然后閃電般地抬起右腳,狠狠地踹在了李威的膝蓋上!
“咔嚓!”
又是一聲清脆的骨裂聲!
“啊——!”
李威的慘叫聲響徹云霄,他那肥碩的身體再也支撐不住,抱著自己那條已經(jīng)扭曲變形的右腿,倒在地上,像蛆蟲一樣翻滾哀嚎。
陳破軍看都沒看他一眼,冰冷的目光掃過那群已經(jīng)徹底嚇傻的親兵。
“還有誰,想要我的功勞?”
鴉雀無聲。
所有人都低下了頭,不敢與他對視。
連他們的主子都被一腳廢了,他們這些做狗的,哪還敢有半點心思?
“滾!”
陳破軍一聲暴喝。
那群親兵如蒙大赦,連滾帶爬地抬起還在地上哀嚎的李威,狼狽不堪地逃離了現(xiàn)場。
直到他們的身影徹底消失在沙丘之后,張虎才長長地松了口氣,整個人如同虛脫了一般,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看著陳破-軍的背影,眼神復(fù)雜到了極點。
有敬畏,有崇拜,但更多的是擔(dān)憂。
“百夫長……您……您闖下大禍了!”張虎的聲音都在發(fā)顫,“李威他叔叔可是城守校尉張德彪??!他不會放過您的!”
陳破軍沒有回頭,只是淡淡地說道:“他若來,我便殺?!?/p>
平淡的語氣,卻透著一股理所當(dāng)然的霸氣。
說完這句話,他再也支撐不住,眼前一黑,身體晃了晃,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與蠻族百夫長的死戰(zhàn),斬殺五名狼騎兵,最后又強行震懾李威一伙人……
這一切,早已耗盡了他最后一絲體力。
更重要的是,他之前被蠻族百夫長震傷的內(nèi)腑,此刻終于爆發(fā)了出來。
“百夫長!”
張虎大驚失色,連忙沖上去扶住他,卻發(fā)現(xiàn)陳破軍已經(jīng)徹底昏死了過去,臉色蒼白如紙,氣息微弱到了極點。
“快!快救人!去回春堂!快!”
張虎急得滿頭大汗,對著旁邊幾個同樣被嚇傻的士兵大吼道。
……
血石關(guān),南城,一條僻靜的巷子里。
坐落著一間小小的醫(yī)館,牌匾上書寫著三個娟秀的字跡——回春堂。
這里是整個血石關(guān)最特殊的地方。
因為它的主人,蘇夢雪,是一個美得不像話,也冷得不像話的女人。
沒人知道她從哪里來,只知道三年前她忽然出現(xiàn)在這里,盤下了這間鋪子。她醫(yī)術(shù)高明,無論多重的傷,只要還有一口氣,她似乎都能救回來。
但她也有規(guī)矩。
第一,診金極高,尋常士兵根本付不起。
第二,她看病,全憑心情。心情好,分文不?。恍那椴缓?,千金不醫(yī)。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條,她從不救治蠻族,也從不救治那些品行不端的將領(lǐng)。
此刻,回春堂的大門緊閉。
張虎帶著幾個士兵,抬著昏迷不醒的陳破軍,正焦急地拍打著門環(huán)。
“蘇神醫(yī)!蘇神醫(yī)開開門?。【让?!”
“吱呀——”
木門被拉開一道縫隙,一張不施粉黛卻足以令天地失色的絕美臉龐露了出來。
她身穿一襲素白長裙,青絲如瀑,肌膚勝雪,一雙鳳眸清冷如月,仿佛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
只是,她看著門外滿身血污的陳破軍,眉頭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不醫(yī)。”
清冷的聲音響起,不帶一絲感情。
說完,她便要關(guān)上門。
“別啊!蘇神醫(yī)!”張虎急了,連忙用身體抵住門,帶著哭腔哀求道:“求求您了!我們百夫長是為了抵御蠻族才受的重傷!他是英雄啊!您不能見死不救??!”
“血石關(guān)的英雄,每天都在死?!碧K夢雪的語氣沒有絲毫變化,“我這里不是善堂。沒錢,或者,我不愿醫(yī)的人,抬走。”
她的目光掃過陳破軍,眼神中閃過一絲厭惡。
她最討厭的,就是這些軍營里的莽夫,渾身都散發(fā)著一股讓她不舒服的血腥和陽剛之氣。
“我們有錢!有錢!”張虎急忙從懷里掏出一個沉甸甸的錢袋,這是他們湊出來的所有積蓄,“只要您能救活我們百夫長,這些都給您!”
蘇夢雪的目光落在錢袋上,卻連一絲波瀾都沒有。
對她而言,金錢毫無意義。
她正要再次拒絕,目光卻無意中瞥見了陳破軍那只受傷的右手。
那只手,虎口處曾有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但此刻,傷口周圍的血肉竟在以一種極其緩慢、但確實存在的方式,自行蠕動、愈合著。
而且,她能感覺到,一股微弱但極其精純的生命氣息,正從陳破軍的體內(nèi)散發(fā)出來,頑強地修復(fù)著他破敗的身體。
“咦?”
蘇夢雪清冷的鳳眸中,第一次露出了一絲訝異。
這種體質(zhì)……
她伸出兩根纖纖玉指,快如閃電般搭在了陳破軍的手腕上。
一縷冰寒刺骨的真氣,順著她的指尖,探入陳破軍的經(jīng)脈之中。
下一秒,她的臉色豁然一變!
她發(fā)現(xiàn),陳破軍的經(jīng)脈堅韌寬闊,遠超常人!而且他的氣血之中,蘊含著一種她從未見過的、充滿了勃勃生機的奇異能量!
這股能量,正在與一股狂暴的蠻族煞氣,以及一股震傷內(nèi)腑的暗勁互相糾纏、對抗!
最讓她震驚的是,當(dāng)她的那一縷冰寒真氣探入時,那股奇異的生命能量仿佛受到了刺激,竟主動分出一絲,將她的真氣包裹、吞噬、同化!
雖然過程極其緩慢,但確確實實發(fā)生了!
“好霸道的體質(zhì)!”
蘇夢雪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
她修煉的《玄陰素女經(jīng)》至陰至寒,真氣更是霸道無比,尋常武者沾之即傷,觸之即死。
可這個男人的身體,非但沒有被她的真氣所傷,反而能本能地去同化它?
這簡直是聞所未聞!
她那顆古井無波的心,第一次被打亂了。
她看著昏迷中的陳破軍,眼神變了。
不再是厭惡和冷漠,而是像發(fā)現(xiàn)了一件稀世珍寶般,充滿了研究和探索的欲望。
或許……
或許這個男人,能幫她解決那個困擾了她數(shù)年之久的大麻煩!
“抬進來。”
蘇夢雪收回手指,淡淡地說道,轉(zhuǎn)身走進了醫(yī)館。
張虎等人愣了一下,隨即大喜過望,七手八腳地將陳破軍抬了進去。
醫(yī)館內(nèi),一股清幽的藥香撲面而來,與外面的血腥和喧囂仿佛是兩個世界。
蘇夢雪將他們引到一間靜室,指了指床榻:“把他放上去,你們可以出去了?!?/p>
“是是是!”張虎等人不敢有絲毫違逆,小心翼翼地將陳破軍安頓好,又對著蘇夢雪千恩萬謝,這才一步三回頭地退了出去。
靜室內(nèi),只剩下了蘇夢雪和昏迷的陳破軍。
蘇夢雪走到床邊,居高臨下地審視著這個男人。
刀削般的面龐,緊閉的雙眼,哪怕在昏迷中,眉頭也依舊緊鎖,仿佛承受著巨大的痛苦。
她伸出手,解開了他身上那件破爛不堪的血衣。
當(dāng)看到他身上那縱橫交錯、新舊疊加的傷疤時,即便是她,也不禁瞳孔微縮。
這些傷痕,有刀傷,有劍傷,有箭傷……甚至還有一些她從未見過的、形狀古怪的傷口。
這個男人,到底經(jīng)歷過什么?
她不再多想,從旁邊的藥柜里取出一套銀針,開始為他施針,穩(wěn)住他體內(nèi)的傷勢。
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
不知過了多久,床上的陳破軍,眼皮忽然動了一下。
他緩緩睜開了眼睛。
映入眼簾的,是一張清冷絕美的臉龐。
以及……一股讓他靈魂都感到顫栗的、至陰至寒的氣息。
他的【鷹眼視覺】本能地開啟,視線瞬間穿透了女子的衣衫,看到了她體內(nèi)那如同冰河般奔涌的真氣。
他看到,那些冰寒的真氣在她經(jīng)脈中運行,所過之處,竟連她自己的臟腑經(jīng)脈,都蒙上了一層淡淡的黑氣!
那是一種陰寒之氣侵蝕本源,即將走火入魔的征兆!
幾乎是下意識的,一句沙啞的話,從他的口中吐出:
“你練的功法,有問題。再練下去,不出三月,你必死無疑?!?/p>
話音剛落,整個靜室的溫度,驟然降到了冰點!
蘇夢雪那雙原本清冷的鳳眸中,瞬間殺機畢現(xiàn)!
一柄薄如蟬翼的冰刃,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她的指尖,死死地抵在了陳破軍的喉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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