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主任先是一愣,隨即激動得臉紅脖子粗,一把抓住李愛國的手,差點蹦起來:
“哎喲喂!我的祖宗!我的親爹!不,我的李大工程師!您可真是我的救星??!太謝謝您了!太謝謝您了!”他激動得語無倫次,眼淚都快下來了,這下他的烏紗帽保住了,獎金也有了!
一直站在旁邊冷眼旁觀的易中海,臉上的譏誚和不屑早就僵住,此刻像是被人狠狠抽幾個大嘴巴子,從紅到白,再從白到青,最后灰溜溜地往人群后面縮了縮,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剛才他說的那些風(fēng)涼話,現(xiàn)在聽起來就像是在抽自己的臉。
王科長和老楊對視一眼,兩人臉上都是如釋重負后的狂喜,和一種難以言喻的震驚。
“老楊,這……這小子……真神了!”王科長喃喃道,看向李愛國的眼神,從最初的半信半疑,已經(jīng)變成欣賞。
老楊也是連連點頭,咂舌道:“真是邪了門了!咱們倆老家伙鼓搗半天,愣是沒找著病根,人家小李上來一瞅,三下五除二就給解決了!這腦子,服了!徹底服了!”
楊廠長站在那里,臉上的陰沉和怒氣早已煙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從極度震驚到難以置信,再到驚喜交加的復(fù)雜表情。
他看著那臺重新歡快運轉(zhuǎn)起來的沖壓機,又看看旁邊被何主任抓著手、一臉平靜的李愛國,嘴巴張了張,半天沒說出話來。
他大步走到李愛國面前,上上下下打量著這個年輕人,仿佛第一次認識他一樣。
“你……你叫李愛國?”楊廠長的聲音有些干澀,但已經(jīng)沒了之前的火氣。
李愛國點點頭:“是的,楊廠長。”
“新分來的大學(xué)生?”
“是的,廠長?!?/p>
楊廠長沉默幾秒,突然,他發(fā)出一聲洪亮的叫好:“好!好小子!真是好小子!哈哈哈!”
他爽朗地大笑起來,之前的焦躁一掃而空,“你們從哪兒給我找來這么個寶貝疙瘩?!深藏不露?。 ?/p>
他一把推開還抓著李愛國手的何主任,親熱地拍著李愛國的肩膀:“李愛國同志!今天,你可是給我們軋鋼廠立了大功了!不,是給我們一車間救了急,給我們?nèi)珡S的生產(chǎn)任務(wù)爭取了時間!我代表廠黨委,代表全廠職工,謝謝你!”
楊廠長笑得眼睛都瞇成一條縫:“走走走!小李同志,到我辦公室去!我得好好跟你聊聊!這樣的技術(shù)人才,可不能埋沒了!”
說著,竟是不容分說,拉著李愛國就往車間外走,那親熱勁兒,跟剛才判若兩人。
王科長和老楊相視苦笑,這楊廠長,變臉也忒快了點。
不過,他們心里也是真高興,廠里來了這么個技術(shù)牛人,以后遇到難題,可就有指望!
一車間的工人們,看著被楊廠長親自拉走的李愛國的背影,議論聲更響了,眼神里充滿了敬佩和羨慕。
楊廠長拉著李愛國,腳下生風(fēng),一路從車間到他那間不算寬敞但收拾得挺利索的辦公室。
剛才那股子焦躁勁兒全沒了,臉上跟開了花似的,熱情得讓李愛國都有些招架不住。
“來來來,小李同志,快坐,快坐!”楊廠長不由分說地把李愛國按在自己辦公桌對面的藤條椅子上,又親自拿起桌上的暖水瓶,給他倒?jié)M滿一杯搪瓷缸子里的熱水道:“喝水,喝水!潤潤嗓子!剛才看你分析講解,可把你累壞了!”
楊廠長自己也一屁股坐回他的大轉(zhuǎn)椅上,身體微微前傾,看著李愛國,那眼神,活像是打量著一塊剛出土的絕世璞玉,越看越喜歡,越看越覺得是撿到寶:“小李同志啊,你今天可真是…真是…哎呀,我都不知道該用什么詞兒來夸你了!神了!簡直是太神了!”
他猛地一拍桌子,激動地從抽屜里掏出一個鼓鼓囊囊的牛皮紙信封,又從另一個鎖著的抽屜里小心翼翼地摸出幾張花花綠綠的票證,一股腦兒地往李愛國面前一推:“小李同志,這是二十塊錢,還有二十斤糧票,二斤肉票,二尺布票!這是廠里給你的特別獎勵!你今天可是力挽狂瀾,救了咱們廠的急,給咱們廠解決了天大的問題!這點東西,代表了廠里的一點心意,你務(wù)必收下,千萬別推辭!”
楊廠長心里那個美啊,樂開了花!
這大學(xué)生,真是個稀世之寶!一來就解決困擾技術(shù)科幾個小時的生產(chǎn)大難題,這技術(shù)水平,絕對是頂尖的!
有他在,以后廠里技術(shù)攻關(guān),那還不是手到擒來?
這軋鋼廠的未來,有希望!
李愛國看著眼前的一沓錢和票證,臉上還是那副平靜的表情,但心里也微微有些波動。
二十塊錢,在這個年代幾乎是普通工人半個多月的工資,更別提那些緊俏的票證。
他連忙推辭一下:“楊廠長,這實在太多了,我就是做了我應(yīng)該做的,也是碰巧了。”
“哎!什么碰巧了!必須拿著!必須拿著!”楊廠長把錢和票又堅定地推回去,佯裝板起臉,但語氣里全是壓不住的笑意,
“這是你應(yīng)得的!技術(shù)就該有技術(shù)的價值!你不拿,就是看不起我老楊,就是看不起咱們軋鋼廠對人才的重視!”
李愛國見楊廠長態(tài)度堅決,便不再推辭,點點頭,鄭重地收下:“那……謝謝楊廠長,謝謝廠里的肯定?!?/p>
楊廠長見他收下,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高興地搓著手,腦子里飛快地盤算著:
得給小李安排個什么重要崗位呢?技術(shù)科副科長?還是直接成立一個技術(shù)攻關(guān)小組讓他當(dāng)組長?對了,他還年輕,個人問題也得考慮一下,廠里有沒有合適的姑娘……
“小李同志啊,”楊廠長剛想開口說點長遠打算,比如提拔和待遇問題,就聽李愛國語氣平靜地說道:
“廠長,非常感謝您的看重和廠里的獎勵。不過……有件事,我琢磨一下,還是得跟您匯報一下。我……我可能還是得回津門去?!?/p>
“???”楊廠長正美滋滋地勾畫著藍圖,冷不丁聽見這話,臉上的笑容瞬間就凝固,像是被人兜頭澆了一盆刺骨的涼水,從頭頂涼到腳后跟。
他甚至下意識地掏掏耳朵,嚴重懷疑自己是不是因為太高興,出現(xiàn)幻聽:
“回……回哪兒?津門?小李同志,你沒跟我開玩笑吧?你不是在說胡話吧?回津門干啥去?你這剛來第一天,就給咱們廠立這么大的功勞,這技術(shù),那是全國都數(shù)得上號的!津門那邊能給你啥待遇?你這不是大材小用,屈才了嗎?!”
楊廠長有點急了,聲音也不自覺地拔高幾分。
這剛捧到手里的熱乎寶貝,還沒捂熱呢,怎么就要飛了?
這可不行,絕對不行!
李愛國輕輕嘆氣,臉上露出一絲難以掩飾的為難和掩藏在平靜下的委屈:
“廠長,您誤會了,不是我不想在軋鋼廠好好干,為國家建設(shè)出力。實在是……您知道,廠里之前不是說給我安排住處嗎?在南鑼鼓巷那邊一個大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