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國是在后腦勺,一陣撕裂般的劇痛中恢復意識的。
那股靈魂拉扯的眩暈感還在,但更清晰的是這具19歲身體,傳來的各處鈍痛——
尤其是剛才傻柱那根,油亮的洗衣棒槌砸過的地方。他費力地睜開眼,視線從模糊逐漸聚攏。頭頂還是那片灰得像塊臟抹布的天空。
周圍站著那群人,面孔依舊冰冷麻木——易中海那張寫滿掌控欲的國字臉,傻柱提著棒槌的橫勁,賈張氏那雙刻薄發(fā)亮的三角眼,
閆富貴眼鏡片后精光閃爍的小眼……時間仿佛只過去了三五分鐘。
就是這昏過去的短暫時刻,屬于兩個“李建國”的靈魂記憶風暴,已經(jīng)強行融合完畢。前世那個在21世紀灰色地帶鉆營、精通高利貸算計、講究“今朝有酒今朝醉”的社會浪蕩子。
今生這個在1960年,恐怖饑荒下掙扎求存、命途多舛的底層孤雛。
父母14歲那年人間蒸發(fā),留下他和爺爺相依為命??恐鵂敔敁焓袄奈⒈∈杖?,加上街道辦每月兩塊錢的“困難戶”補貼,勉強糊口。
半年前,大饑荒的車輪無情碾過,耗盡了爺爺?shù)纳?/p>
而自己在三天前——命運的轉(zhuǎn)折在護城河邊上演。
那個落水掙扎的小女孩。不知道是靈魂冥冥中的感應,還是這具身體被深埋的、那丁點未曾泯滅的良知,驅(qū)使他跳了下去,拼盡全力將人撈起。
這份險些搭上性命的義舉,換來了女孩爺爺這位大人物的垂青。街道辦王主任親自陪同著,對方那位氣度非凡的秘書登門!
軋鋼廠采購員臨時工!在那個工廠大門如同鐵閘般緊閉、街頭餓殍時有可見的1960年,地獄圖景里,這份工作無異于一張直達天堂的通行證!
瞬間點燃了四合院,這群禽獸眼中貪婪的綠光!
昨天!易中海親自登門,身后跟著傻柱,這個明顯對秦淮茹言聽計從的打手,以及秦淮茹的丈夫,那個外表有些懦弱、但眼神深處藏著算計的賈東旭
“建國,恭喜??!”易中海臉上掛著,令人不寒而栗的“慈祥”,話語卻像刀子直插心窩,
“你看你秦姐,棒梗、小當兩個孩子還小,就指著你東旭哥那點定量,咋夠熬?你把這份工作讓出來給秦姐,我這邊在廠里也好活動,想想辦法,看看能不能運作,她進鉗工車間當個學徒。
熬一熬,說不定能轉(zhuǎn)正成城里戶口!孩子戶口也能落下來!這可是救他們一家的命啊!”
他聲音低沉,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和一絲蠱惑:“你還年輕,路還長!讓一步,大伙兒都念你的好,顯你大氣!
咱們四合院最講什么?是團結(jié)互助!是鄰里情分!”
讓?當時李建國當時心底只有一個字:呸!拿命換的活路,憑什么讓給你?
“易大爺,”他聲音嘶啞卻斬釘截鐵,“這工作是我用命,在護城河泡了個透換來的。讓了?我吃什么?靠西北風能活嗎?”
此話一出,易中海臉上那點虛假的笑瞬間消失,眼神陰冷的如同深潭。
緊接著,閆富貴湊了上來,推著他那副用膠布,纏著斷腿的破眼鏡,擺出點“文化人”的清高:“建國啊,還有件事跟你商量。
你看你一個人,住后院那三十來平米的西廂房,太空也太浪費了吧?
賈家四口擠在前院那小屋子,實在轉(zhuǎn)不開身??!能不能發(fā)揚發(fā)揚風格?搬到前院倒座房去?那兒離水龍頭近,用水上廁所也方便不是?”
倒座房?緊挨公廁,冬寒夏悶,那地方也能叫方便?
李建國差點氣樂了:“三大爺,您那‘吃不窮,穿不窮,算計不到就受窮’的道理我懂。算計到我頭上了?房子是我爺給我留下的最后東西!
想讓我讓?誰想住那‘香餑餑’誰去住,我就在西廂房待著!”
李建國兩次毫不留情的拒絕,徹底激怒了這群禽獸。
于是,今天這場全院“審判”大會應劫而生!主題是批判李建國“思想落后”、“自私自利”、“損害集體利益”(暗指不肯讓出工作名額和房子),而那被指認的偷窩頭事件——
其實只是這幫禽獸用來誣陷他、逼迫他就范的由頭!明確的說也就是莫須有!
“醒了?裝!接著裝!”傻柱不耐煩的粗嗓門,打斷了他的回憶。那根沉甸甸的棒槌帶著油污和寒意,在他腦袋上方威脅性地晃悠。
易中海的聲音帶著一貫的,掌控節(jié)奏感響起,低沉而充滿壓力:“建國!看看你干的好事!賈家辛苦攢下的糧食,你一個窩頭那也是寶貝!
說順就順了?這是什么思想?這是挖社會主義墻角!” 他以這莫須有的,偷竊作為批判的開場。
“一大爺!”賈東旭立刻蹦出來當證人,指著他厲聲道,“傻柱親眼所見!還想抵賴?人贓俱獲就是人贓俱獲!這種人,品德敗壞!
讓他頂崗進軋鋼廠當采購?那不是給工人階級臉上抹黑?給咱們四合院丟人?這份工作,就該給品德可靠更需要的人!” 圖窮匕見了。
傻柱配合地梗著脖子大吼:“對!秦姐人善心好,有她替崗,大家伙兒都放心!” 他念念不忘給他的“女神”秦淮茹爭利。
秦淮茹抱著兩歲的小當,站在婆婆賈張氏身邊,只是微微低著頭,肩膀似乎輕輕聳動了一下,低低地說了句:“太難了……日子難啊……”
聲音細若蚊蠅,但正好能讓周圍的人聽見。
賈張氏立刻高聲幫腔,三角眼里全是惡毒:“對對對!就該給淮茹!某些人占著茅坑不拉屎!工作霸著!房子霸著!不要臉!” 她貪婪的目光,又瞟向后院的西廂房方向。
易中海擺擺手,示意安靜,開始了他的“核心表演”,聲音變得痛心疾首:“同志們!靜一靜!咱們今天開這個會,不是為了批斗誰!
是為了維護我們四合院,這來之不易的和諧互助的精神!是為了解決矛盾!”
他目光掃過全場,最終落在李建國身上:“大家低頭不見抬頭見,多少輩人的交情!團結(jié)!互助!和諧!
這六個字,就是我們四合院的根!是我們大家共同的家!”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道德審判的威壓:“再看看賈家!秦淮茹同志拉扯兩個孩子!還有婆婆要奉養(yǎng)!一家四口擠在一間小屋子里,連個轉(zhuǎn)圜的地方都沒有!
這日子,難不難?問問你們的良心!再看看李建國同志!” 他的手指像標槍一樣,戳向地上的李建國。
“年紀輕輕,一個人!獨占一份國家給的寶貴工作名額!霸著一間我們院里數(shù)得著的亮堂西廂房!這像話嗎?
對得起祖輩傳下來的‘團結(jié)互助’嗎?對得起街道辦,給你家困難戶的名分和補助嗎?”
他停頓片刻,語氣轉(zhuǎn)而沉痛,準備施展他“拋開事實”的絕技:“當然!賈家那個丟失的窩頭,是個事實!是個錯誤!必須深刻反?。 ?/p>
緊接著,話鋒強行扭轉(zhuǎn):“但是!我們更要反思!這個錯誤的根源是什么?李建國同志?。 ?/p>
他痛心疾首地對著李建國,仿佛他犯了天大的錯,拋開偷窩頭這個具體事實本身不談!難道你就沒有一丁點值得反思的地方嗎?
如果你心里裝著一點點街坊四鄰的困難,裝著一點點咱們四合院‘互助’的大家庭情分,你能走到今天這步田地?會讓大家如此心寒?”
“一個巴掌拍不響啊同志們!” 易中海用力揮舞著手臂,完成邏輯閉環(huán):
“走到今天這步,李建國同志的錯誤,是顯而易見的!是主要的!但是,我們作為他的鄰居,作為管事大爺,難道就完全沒有一點關心不夠、幫助不夠、教育不到位的責任嗎?
責任!大家都有責任!” 這頂“集體責任”的大帽子,死死扣在了所有人頭上。
“一大爺說得對!太深刻了!”二大爺劉海中挺著,他那不甚明顯的肚子,努力擺出領導腔調(diào),立即表明立場:
“這思想問題,必須嚴肅對待!我完全支持一大爺?shù)囊庖?!處理!必須拿出切實的處理方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