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東省委大院,書記辦公室。
氣氛莊嚴(yán)肅穆。
程子涵,或者說祁同偉,正襟危坐,在他面前的,是漢東省的一把手,沙瑞金書記。
從孤鷹嶺下來后,他被高玉良直接帶到了這里。
一路上,高玉良一言不發(fā),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程子涵知道,自己的老師對自己這次的瘋狂舉動,失望透頂。
但他現(xiàn)在沒空去安撫高玉良,他所有的心神,都用來應(yīng)對眼前這位深不可測的省委書記。
沙瑞金沒有看他,只是低頭翻閱著一份文件,正是關(guān)于祁同偉的調(diào)查報告。
辦公室里靜得可怕,只有紙張翻動的“沙沙”聲。
每一聲,都像一記重錘,敲在程子涵的心上。
他知道,自己的命運,就在對方的一念之間。
“祁同偉同志?!?/p>
終于,沙瑞金開口了,他放下文件,抬起頭,目光如炬,仿佛能洞穿人心。
“孤鷹嶺,風(fēng)景不錯吧?”
程子涵心里一凜,知道這是在敲打他。他連忙站起身,微微躬身,態(tài)度誠懇地說道:“沙書記,我錯了。我辜負了黨和人民多年的培養(yǎng),犯下了嚴(yán)重的錯誤,我愿意接受組織的一切處理?!?/p>
沒有辯解,沒有求饒,上來就直接認錯。
這是他想了一路的對策。
既然活下來了,就要擺正姿態(tài)?,F(xiàn)在的祁同偉,已經(jīng)不是那個可以和沙瑞金掰手腕的公安廳長了,而是一個待罪之身。
沙瑞金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訝異。
他預(yù)想過祁同偉的種種反應(yīng),或痛哭流涕,或巧言令色,或負隅頑抗,唯獨沒想到,他會如此平靜地接受現(xiàn)實。
這和他印象中那個心高氣傲、急功近利的祁同偉,判若兩人。
“哦?你倒是想得開。”沙瑞金的語氣緩和了一些,“能跟我說說,你錯在哪兒了嗎?”
這是在考驗他了。
程子涵腦中飛速運轉(zhuǎn),將祁同偉的記憶和自己對劇情的了解結(jié)合起來。
“我的錯誤,首先是思想上的滑坡?!彼谅曊f道,“作為一名從基層走出來的干部,我忘記了初心,忘記了為人民服務(wù)的宗旨。被一時的名利蒙蔽了雙眼,總想著走捷徑,搞投機,以至于在錯誤的道路上越走越遠?!?/p>
“其次,是行為上的失范。我利用手中的權(quán)力,為山水集團提供庇護,與不法商人勾結(jié),嚴(yán)重破壞了漢東的政治生態(tài)和營商環(huán)境。這是對黨紀(jì)國法的公然踐踏?!?/p>
“最后,也是最嚴(yán)重的,是我個人生活作風(fēng)的問題。我和梁璐同志的婚姻,從一開始就帶有功利性,這對她造成了巨大的傷害,更是讓我喪失了一個共產(chǎn)黨員應(yīng)有的道德底線?!?/p>
他沒有提那些更嚴(yán)重的罪行,比如涉嫌謀殺陳海。那些事情,沒有確鑿證據(jù),自己不能主動往身上攬。
他說的這三點,都是擺在明面上,無法抵賴的。
沙瑞金靜靜地聽著,沒有打斷他。
等他說完,沙瑞金才緩緩開口:“你的認識,還算深刻。但是,祁同偉同志,你覺得,僅僅是認識錯誤,就夠了嗎?”
程子涵心中一緊,知道關(guān)鍵時刻來了。
他抬起頭,直視著沙瑞金的眼睛,目光中充滿了前所未有的堅定。
“不夠!沙書記,我知道我的錯誤罪孽深重,百死莫贖。但……我還想為黨和人民,做一點事情來彌補我的過錯。”
“哦?”沙瑞金身體微微前傾,似乎來了興趣,“你想做什么?”
“我想去最艱苦的地方,去基層,去人民群眾最需要我的地方!”程子涵的聲音鏗鏘有力,“把我這一身的能力,真正用在為人民服務(wù)上。我不要級別,不要待遇,只求一個機會,一個讓我贖罪的機會!”
這番話,半是真情,半是表演。
但其中的決絕,卻讓沙瑞金為之動容。
他沉默了。
腦海中,回想起今天凌晨接到的那個來自京城的電話。
電話里那位老領(lǐng)導(dǎo),只是平淡地說了一句:“瑞金同志,水至清則無魚。有些干部,犯了錯,但畢竟曾經(jīng)也是我們的英雄嘛。給他一個機會,也是給漢東一個機會。”
當(dāng)時他還不理解但是他深知給漢東一個機會是說給自己聽的,現(xiàn)在看著眼前這個仿佛脫胎換骨的祁同偉,他似乎有些明白了。
一個知錯能改,并且愿意深入基層的公安廳長,如果用好了,或許這次危機能夠解決的更加漂亮!
“你的想法,我會考慮的?!鄙橙鸾鹱罱K說道,“至于高玉良同志,這次念在他是被人蒙蔽,暫時不予追究。但是,漢東的干部隊伍,必須要整頓!”
程子涵心中懸著的大石,終于落下了一半。
他知道,自己賭對了。
神秘大佬的電話,加上自己這番“浪子回頭”的表演,暫時保住了自己和高玉良。
漢東的天,因為他這個小小的變數(shù),似乎真的要變了。
“回去等通知吧?!鄙橙鸾饟]了揮手。
“是,謝謝沙書記!”
程子涵深深鞠了一躬,轉(zhuǎn)身退出了辦公室。
門關(guān)上的那一刻,他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后背已然被冷汗?jié)裢浮?/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