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望眼鏡出手,駱時宜手頭上多了五千塊,她又拿了一千塊跟阿大換成了各種票和十斤精米,唯獨(dú)沒有油糧票。
因?yàn)?9年開始實(shí)行改革,鎮(zhèn)以上統(tǒng)一實(shí)行在供銷社憑證本購油糧,每人油糧定量。
所以黑市油糧的價格居高不下。
她去人民供銷社各買五斤蛋肉,還特地要了顆臭蛋打碎抹在籮筐邊,又扯了布和棉花,準(zhǔn)備回村請手巧的嬸子裁棉衣過冬。
駱時宜還從阿大那順了兩臺收錄機(jī)給爺爺解悶,踩點(diǎn)擠上驢車時,塞滿的背簍雖然蓋了布遮掩,還是立刻引起其他人的目光。
輪胎立刻下陷,見駱時宜是個姑娘,驢夫瞬間不滿大聲嚷嚷:“妮子,我這驢車?yán)嗌偃耸嵌康?,你這背簍太重了,得加一塊車錢?!?/p>
坐在她一旁的嬸子透過光猜出了上面一層是雞蛋,想套近乎:“就是啊,閨女你都買這么多好東西了,驢車就屬你的東西多又重,有錢就多付一塊錢唄。”
說完,就要伸手去掀開布,想借雞順一兩個雞蛋。
車夫按以往的經(jīng)驗(yàn)肯定駱時宜臉皮薄,又被女人說了肯定補(bǔ)錢。
本來想給雞蛋補(bǔ)償車夫的駱時宜不樂意了,故作神秘的湊近幫車夫說話的嬸子:“嬸子還真猜對了,筐里面裝的東西叫人中黃,缺啥補(bǔ)啥,一般人還吃不上呢,我還想給點(diǎn)叔嘗嘗?!?/p>
車夫瞬間雙眼反光,以為真是好東西,急不可耐催促:“那你現(xiàn)在送我吧,不過車錢一樣要補(bǔ)?!?/p>
他暗暗欣喜,小姑娘就是臉皮薄。
不少人伸長脖子往前湊,雙手蓄勢待發(fā),生怕慢了一步就順不到籮筐里的好東西,駱時宜笑得蔫壞,露出布下的一籮筐立刻捏住鼻子,撲面而來腐臭腥味立刻讓所有人干嘔,有婆娘遭不住跳下車蹲在路邊直接吐了起來。
“你......你騙俺們!”
“我以紅貧農(nóng)身份發(fā)誓,人中黃是在旱廁里泡出來草藥,都說吃啥補(bǔ)啥,集日月精華,別白瞎了這好東西,大家分一分。”
說完就要去背簍去掏,那表情恨不得親自給每人喂一口。
旱廁!
屎啊!
車夫聽了惡心得吐了起來,連忙將她趕下車,把五毛錢還給她:“滾滾,俺不拉你了?!?/p>
窮瘋了,竟然把屎當(dāng)成了寶!
說完,立刻趕著驢車走了,生怕駱時宜追上來。
駱時宜也不惱,背起籮筐轉(zhuǎn)向其余拉客的驢車,想包車奢侈一把,結(jié)果聽見她的話全跑了,那目光像是怕她逼人吃屎。
駱時宜:“......…”
“妮子,俺拉你,上哪?”
一矮小女人鼓起勇氣趕著蔫巴的驢車上前:“那是臭雞蛋的味吧,俺不要錢,給兩個雞蛋成不?”
只有常年混在牲畜身邊的才能認(rèn)出臭雞蛋的味道,她很忐忑搓手,生怕駱時宜嫌貴,想著改口一個雞蛋也成。
“給你三個雞蛋和5角錢?!瘪槙r宜不客氣坐上車:“去下河村,走吧。”
她自然能看出女人的窘迫,但她不是圣人,三個雞蛋低得上一斤豬肉價了,不拒絕已經(jīng)是她最大的仁慈了。
天色漸漸灰暗,驢車搖晃很久才到了下河村。
給女人結(jié)了帳,駱時宜這才背著東西悠悠往回趕。
殊不知,她回村前說的那話這會早被村里的大嘴巴傳遍村了,演變成了:“瘋子把糞當(dāng)寶?!?/p>
當(dāng)駱時宜發(fā)現(xiàn)家門前聚了一群婆娘時湊上前,立刻有人發(fā)現(xiàn)她驚呼:“瘋子背糞回來了!”
聲量一出,所有人立刻遠(yuǎn)離駱時宜幾步,不約而同紛紛捂住鼻子。
駱時宜長這么大還是第一回享受這種皇帝待遇,比揍人還管用,很滿意。
“大隊長,就是她裝瘋打俺的!”
王翠花立刻從人群沖出來指認(rèn):“俺懷疑她是為了偷懶不上工才裝瘋的,也一定是她聯(lián)合賴疙瘩昨晚打暈了俺家艷兵,賴疙瘩是她的相好,你快送她去蹲籬笆子!”
她氣勢洶洶的掐腰,身后站的全是挺自己的好姐妹。
大隊長黑了臉,可聞到駱時宜身上的臭味還是遲疑了,畢竟他剛成大隊長不久:“妮子,你真得打了王翠花?”
至于賴疙瘩聯(lián)手偷胡艷軍的事他持懷疑態(tài)度,駱時宜瘦的跟竹竿似的,哪里背得動跟肥豬似的胡艷軍。
再說了,賴疙瘩要是有份,怎么就背回自己家去了?
駱時宜很無辜:“是王黑......翠花讓我打她的,還說賴疙瘩條件很好,是王翠花想肥水不留外人田,讓兒子嫁過去了?!?/p>
“我可沒胡說,賴疙瘩愿意出五十塊彩禮,王艷兵上中專的學(xué)費(fèi)還差點(diǎn),不信問村長去?!?/p>
王翠花一聽就炸了,沖上前就要廝打駱時宜:“你......個SAO娘們敗壞俺兒子的名聲,俺打爛你的嘴!”
駱時宜沒躲,用力朝她嘴角揮了一拳上去,王翠花雖然是莊稼人,但還是被打的頭暈眼花,手一伸,吐得血水里混合一刻牙齒。
這一刻,王翠花的天塌了。
“打人了,我不活了!”她立刻坐在地上撒潑打滾起來。
大隊長被吵得頭大,望了眼滿眼苦衷的駱時宜,呵斥了聲:“夠了,王翠花,時宜妮子是正當(dāng)防衛(wèi),喊你男人來就一清二楚了。”
駱時宜挑眉,詫異新上任的大隊長公正。
王翠花瞬間盛勢凌人,篤定了自家男人絕對給自己撐腰:“呸,浪貨,你要是害怕了,趁早交代了吧?!?/p>
駱時宜不以為意:“我聽不見,缺牙嬸你說什么?”
她就怕村長躲著她呢。
村長還真想躲著她,奈何兒子出了事,只能在隔壁村賠笑臉想把兒子領(lǐng)回家。
等大隊人帶他趕來時,天都黑了。
王翠花一見村長腰桿立刻直了,囔囔道:“死鬼,你快說,賴疙瘩是不是駱時宜的相好,你親自為兩人保的媒?!?/p>
駱時宜握緊了手里的掃帚,笑意更盛提醒:“缺牙叔,想清楚再開口,敗壞我名聲,違背婦女意志拉配,可是犯流/氓罪的。”
駱時宜不瘋了?!
話里的威脅,村長再傻也聽出來了,被扣上流/氓罪從犯,他這個村長的位置也肯定不保了。
“一派胡言!”村長翻了臉:“肯定有人見不得時宜妹子瘋病好了造謠!”
他惡狠狠瞪了眼王翠花,拽著人就要回家:“都散了吧,沒有的事。”
“你!”王翠花不甘心吼了聲:“那俺兒子肯定是她害的......…”
村長嚇得捂住她的嘴巴,因?yàn)檫@事村里已經(jīng)沒了先進(jìn)大隊,不僅要多干活還沒得先挑的好東西的機(jī)會,肯定會引起村里人不滿的。
大隊長剛想開口,駱時宜不嫌事大開口:“沒準(zhǔn)胡艷軍是自愿的呢,有人說看見了缺牙嬸的紅蓋頭。”
話一出,卷起驚濤,紅蓋頭可是新娘出嫁蓋的!
“你胡說,男人跟男......”
“男的怎么了?以前還有契弟呢,男的也要恪守男德!”駱時宜道。
王翠花被駱時宜這話氣的翻白眼,揮手就想打她,大隊長攔住了,蹙眉點(diǎn)評:“傷風(fēng)敗俗?!?/p>
“王翠花包庇胡艷軍,跟我去大隊做半個月的思想檢討,老胡的工作先暫停?!?/p>
王翠花聽了,憤怒想開口卻被村長強(qiáng)拉硬拽拖走了,生怕活閻王駱時宜把他受賄的事抖出來,蹲籬笆子。
大隊長驅(qū)散了眾人,喊住了裝瘋的駱時宜:“駱時宜,今晚寫檢討信上喇叭廣播站宣讀,明天開始上工?!?/p>
駱時宜有些為難扣手,裝傻:“叔,我不識字?!?/p>
“哼!那我寫。”大隊長直接拿捏她軟肋:“讓駱大國代你宣讀檢討信?!?/p>
駱時宜被扼住脖子:“......…我最愛寫字了…”
大隊長這才緩和臉色,掏出兜里的電報信給她:“郵遞員送過來的加急電報,應(yīng)該是部隊給你的慰問信。”
發(fā)電地址是部隊,駱時宜爹戰(zhàn)死,每年部隊都會發(fā)電報慰問家屬,他以為這封信也是。
臨走前,他一眼難盡看了眼籮筐,委婉道:“以后有困難來大隊找我,糞不是好東西?!?/p>
聞言,駱時宜雙眼放光:“那我和爺現(xiàn)在可以去你家吃飯嗎?”
大隊長氣的離開了:“......…”
得寸進(jìn)尺的死妮子。
進(jìn)門后,駱時宜把籮筐和錢交給爺爺處理,自顧自的拆信準(zhǔn)備好好感受來自部隊的關(guān)愛,結(jié)果一看瞬間不嘻嘻了,信里內(nèi)容充滿威脅——“墳友,記住你的使命。”
一看就是上回遇見的那廝寫的。
收了好處,駱時宜自認(rèn)為也是實(shí)在人,正愁著去哪打聽白久言下落呢,駱大國一見孫女這表情就知道她沒憋好屁:“胡艷軍被嚯嚯了,你又想去嚯嚯誰?”
“......…我像那種沒心肝的人嗎?” 駱時宜反駁了一句,忽然湊上前:“爺,你知道咱村以前下放的知青里有沒有姓白的女人?”
駱大國聽了眸色一暗,渾身上下透著“你就是”,沉聲道:“俺不清楚,管事的老村長死了,當(dāng)年知道下放事的老人也糊涂了,這事有啥好探的?”
他看著蘿筐里的兩臺進(jìn)口的收錄機(jī),想轉(zhuǎn)移她的注意力:“這收錄機(jī)你又從哪里摸來的?”
駱時宜含糊其詞,只說是買來給他解悶的,瞧見收錄機(jī)她瞬間有了想法,咧嘴一笑:“爺,我準(zhǔn)備搞個農(nóng)村拍賣會尋人?!?/p>
說完,扛著收錄機(jī)就去村里廣播站了。
駱大國瞬間明白她又想去嚯嚯人了,想去拽她,結(jié)果剛碰到,就撒手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