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頑強地扎進石面與泥土之間那幾乎不存在的縫隙里,貪婪地汲取著那一洼渾濁的雨水。
它活著。在這片被詛咒的、連野草都拒絕生長的廢墟上,它活了下來。手指微微顫抖著,
懸停在那一星微弱的綠色上方,不敢觸碰。冰冷石頭上的這一點點綠意,微弱得像呼吸,
卻帶著一種近乎蠻橫的生命力,刺破了周遭死寂的灰。日子再次被拉長,
像那根永遠搓不完的草繩,在掌心和石基之間反復摩擦。只是,石縫邊多了一雙眼睛。
那雙眼睛屬于一個沉默的老民夫,背脊佝僂得像一張拉滿的弓,臉上溝壑縱橫,
刻滿了風霜和塵土。他總在收工后,磨蹭到最后才離開。起初,他只是遠遠地站著,
渾濁的目光落在那株艱難存活的麥苗上,又飛快地移開。后來,他會在經過時,
極其隱晦地、快速地,用他那雙布滿老繭和裂口的大手,
在某個石塊的凹陷處留下一點點東西——有時是幾顆干癟但顆粒飽滿的麥粒,
有時是一小捧從遠處田埂邊小心刮來的、還算松軟的浮土。動作快得像一陣風,
做完便立刻埋頭走開,仿佛從未停留。沒有言語,只有眼神偶爾交匯時,
那渾濁眼底深處一閃而過的、難以言喻的光亮。那株麥苗,像得到了某種無聲的加冕,
開始以一種近乎詭異的速度生長。它不再滿足于石縫里那點可憐的泥水。
細弱的莖稈變得堅韌,深綠色的葉片舒展,貪婪地向上、向外伸展,
根系則像無數細小的鉆頭,沿著冰冷石塊的每一條紋理、每一個微小的縫隙,
瘋狂地向下、向四周蔓延。它不再是孤獨的一點綠意。
在它周圍的石縫、石塊的背陰處、甚至幾塊巨大條石拼接的縫隙深處,不知何時,
竟也鉆出了點點新綠!一株,兩株……越來越多。它們汲取著老民夫偷偷留下的泥土,
吮吸著清晨的露水,甚至從石基砌縫里滲出的、帶著石灰堿性的潮氣里攫取養(yǎng)分。
它們纏繞著,攀爬著,覆蓋著。深綠的麥葉像一層不斷蔓延的苔蘚,
悄無聲息卻又無比堅定地包裹著冰冷的石基。金色的麥穗開始抽出,起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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