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面具揭下已有三日。那個日頭下佝僂著賣餅、夜里鬼魅般消失的「武大郎」徹底死了。

如今盤踞在這張木床上的，是一個我完全陌生的「他」。

一個身份成謎、袖里藏針的……豺狼？亦或是鷹隼？沉默，成為了這座小院里唯一的語言。

他終日閉目調(diào)息，氣息沉靜如死水，仿佛那日的搏斗耗盡了他所有的力氣。

我終日里機械地為他碾藥、換水，偶爾視線掠過他的眼神，總能看出那抹不容置疑的疏離。

「婚書作廢了」并非和解，而是身份互換的宣言。這次，他占據(jù)了上風(fēng)。

他依舊需要我扮演這「餌」，他則無需扮演溫情。很快，這片死寂被一紙燙金的請柬打破。

西門府的大紅帖子，鑲著金邊，透著桂花油的甜膩香氣?！笧樾稚罡胁话?，

前日街市風(fēng)波恐驚擾家兄靜養(yǎng)。特備薄席壓驚，望賢夫婦移步寒舍，亦解西門心中惶恐?！?/p>

落款處，「西門慶」三個字寫得龍飛鳳舞，看起來就沒安什么好心?！给欓T宴?！?/p>

靠在床頭閉目養(yǎng)神的他忽然開口，聲音是面具揭下后從未聽過的低沉沙啞。「知道。

武松歸期在即了?！刮覍⒄埣韥G在了床尾?！杆朐谖渌苫貋砬埃冉鉀Q隱患。」隱患，

自然指的是他，以及……我這個可能知曉內(nèi)情的妻子。他緩緩睜開眼。

那雙冷漠的眸子看向了我，沒有任何溫度，只有評估獵物價值的算計與部署收網(wǎng)的決斷。

「去?！挂粋€字，重若千鈞。異常果決。十一晚宴就設(shè)在西門家外院的小花廳。

琉璃燈盞流光溢彩，席面山珍海味堆疊。西門慶的臉上掛著如沐春風(fēng)的微笑，

眼神時不時地飄向被他請在主位上的武郎。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复蟾鐐麆萑绾瘟耍?/p>

那日街頭，當真是驚險萬分！」西門慶舉杯，又轉(zhuǎn)向了剛剛突然告訪的武松，

聲音里帶著刻意的恭敬。顯然，他也未曾料到武松歸來得如此「及時」?！付址判模?/p>

衙門那邊我已打點妥當，幾個不開眼的混賬已經(jīng)處置干凈，絕對不會留下痕跡?！?/p>

這話說得漂亮。我微微笑了笑。只是這話到底是說給武松聽的，還是說給武大郎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