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黎的呼吸微微一滯。那確實是一只碗。一只青瓷碗。

碗身是那種極溫潤的、雨過天青的釉色，純凈得沒有一絲雜質(zhì)，

仿佛將江南最澄澈的天空凝固在了瓷胎里。碗壁很薄，線條流暢優(yōu)雅，

帶著一種含蓄內(nèi)斂的古典美。然而，這只本該完美的器物，此刻卻支離破碎。

它被摔成了好幾塊大小不一的碎片，勉強還能拼湊出碗的形狀。一道最猙獰的裂痕，

從碗口斜斜地貫穿碗底，像一道無法愈合的閃電，將那片純凈的青空徹底撕裂。

碗口邊緣也崩碎了幾處，留下尖銳的、不規(guī)則的豁口。在最大的一塊碎片邊緣，

還粘著一小片早已干涸發(fā)黑、類似膠狀物的痕跡，

大概是母親當年試圖修補卻未能成功的殘留。它就那么靜靜地躺在桌上，一堆殘骸。

那純凈無瑕的青，與那些刺目的裂痕和缺口，形成一種驚心動魄的對比。美得驚心，

也碎得徹底。像一個被粗暴打碎的夢。蘇黎伸出手指，指尖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輕輕撫過那道貫穿碗底的主裂痕。冰涼的瓷器觸感，裂痕邊緣鋒利得幾乎要割破皮膚。

她的指尖停在那片發(fā)黑的、失敗的修補痕跡上，粗糙，頑固。這就是母親珍藏的“破碗”？

這就是她說的“盛得住月光”？蘇黎凝視著這堆碎片，

一種莫名的、混雜著痛楚、困惑和一絲荒謬的情緒在胸腔里翻涌。母親總說她性子太“硬”，

像塊不開竅的石頭。可母親自己呢？守著這樣一個徹底破碎、毫無用處的瓷碗，

說著那些誰也聽不懂的、關(guān)于月光的話，難道不也是一種更深的執(zhí)拗？她猛地縮回手，

仿佛被那瓷片的冰涼刺痛。一股強烈的沖動攫住了她——扔掉它！把它掃進簸箕，丟進河溝，

徹底抹去這堆無用的、象征著失敗的碎片！

就像她想把那個宴會廳的自己、那個失語崩潰的自己徹底抹掉一樣！她甚至真的抬起了手，

手指因為用力而微微蜷曲。然而，就在指尖即將觸碰到那些碎片的剎那，她的動作僵住了。

窗外的陽光不知何時移動了角度，一縷金黃色的光束，恰好透過木格窗的縫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