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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選章節(jié)

我弄丟了她 半夜出更 17277 字 2025-09-05 11:1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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粵市的空氣是黏膩的,總糊著一層機油和金屬粉塵的味道,吸進肺里帶著沉甸甸的重量。

五金廠沖壓車間的噪音是另一種實體,狂暴地碾壓過來,穿透耳塞,鑿進顱骨,

在腦子里盤踞十年,即便在下工的死寂里,也嗡嗡作響,不肯褪去。

陳嘉脫下沾滿黑色油污的工裝,露出的皮膚是常年不見日光的蒼白,

上面濺著幾處被燙傷后留下的淺疤。他動作有些遲緩,

一雙眼睛是這車間里大多數(shù)人有的那種,疲憊,麻木,被日復一日的重復勞作磨鈍了光亮。

打卡機“嘀”一聲脆響,截斷了身后依舊咆哮的機器轟鳴。他隨著沉默的人流挪出廠房。

夕陽刺眼,他瞇了瞇眼,抬手擋了一下。口袋里手機震動,是一條銀行入賬短信。

他看著那串數(shù)字,末尾的幾個零,反復數(shù)了三遍。十年。整整十年。這筆錢終于攢夠了。

他辭工的那天,車間主任嘬著牙花子:“真走?這年頭,這待遇,穩(wěn)定得很吶。

”陳嘉只是笑了笑,沒說話。 他在這穩(wěn)定如磐石的噪音和油膩里,

幾乎要把自己是誰都忘了。他沒有留在粵市。買了張北上的車票,綠皮火車哐當哐當,

載著他穿過大片大片的稻田和逐漸起伏的山巒。窗外的風景從密集的廠房變?yōu)殚_闊的田野,

他的心跳在胸腔里,一下,一下,越來越重,越來越響。

他回到了那座念了一年大學就被迫離開的城市。空氣里沒有機油味,

是初夏草木生長的清澀氣息。他沿著熟悉的道路走,母校的圍墻爬滿了更茂盛的爬山虎。

他在學校后門那條學生最愛逛的小街上,盤下了一家正要轉(zhuǎn)讓的小店面。裝修,跑手續(xù),

進貨。忙碌沖淡了回溯往事的忐忑。書店不大,四壁到頂?shù)臅埽?/p>

嶄新的書頁散發(fā)著油墨的清香,和他過去十年聞慣了的鐵銹味截然不同。

他給書店取名“歸來”,伙計笑這名字有點土,陳嘉只是擦著柜臺,不說話。

開業(yè)后生意清淡,但他樂得清靜。每日里整理書籍,打掃灰塵,泡一杯清茶,

看窗外學生青春洋溢的臉龐匆匆而過。時間在這里仿佛緩慢流淌的河。那天下午,

陽光透過玻璃門,在干凈的水磨石地面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陳嘉在清理角落最底層的那排書架。這架子估計是前任店主遺棄的,

堆了些多年沒人動過的滯銷書和雜物?;覊m很大,他戴著口罩,把一摞摞舊書搬出來。

最底下,壓著一本硬殼封面的筆記本,蒙著厚厚一層灰,邊角磨損得厲害,

幾乎看不出原本的顏色。他吹開浮灰,嗆得咳嗽了幾聲。筆記本沒有名字,

扉頁也沒有寫主人。他隨手翻了一下,里面是密密麻麻的娟秀字跡。像是日記。他本想合上,

放到一邊等著處理掉。卻有一張夾在頁縫里的舊照片滑落下來。他撿起。照片褪了些色,

背景是大學校園里那片著名的香樟林。照片上的男孩剃著短短的平頭,

穿著洗得發(fā)白的牛仔外套,笑容咧到耳根,帶著一絲尚未被生活磨礪掉的青澀張揚。

女孩扎著馬尾,眼睛亮得像含了星星,依偎在男孩身邊,臉頰紅撲撲的。

陳嘉的手指猛地一抖,照片幾乎脫手。那是他。和林曉雯。

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猝然攥緊,又猛地拋進沸水里。他背靠著書架,緩緩滑坐到地上,

灰塵在陽光里瘋狂舞動。耳畔那沉寂了許久的車間噪音,又一次轟鳴起來。他顫抖著,

翻開那本泛黃的日記本?!甘氯?,晴。今天在圖書館遇到個傻小子,

占座用一本《機械原理》,笨死了。他跟我爭辯貝葉斯定理,眼睛瞪得圓圓的,

像只被搶了松子的松鼠。」「十一月十五日,陰。陳嘉這個笨蛋,兼職發(fā)傳單淋雨發(fā)燒了,

還嘴硬說沒事。我把他罵了一頓,拖去校醫(yī)院。他睡著的時候眉頭還皺著,

好像夢里都在拼命。心疼?!埂敢辉率眨?。他給我買了條羊毛圍巾,說是發(fā)工資了。

這個傻子,肯定又連著吃了一個星期泡面。圍巾是鮮紅色的,他說像一團火,

冬天圍著就不冷了。真土,可是……真暖和啊?!棺舟E清晰又熟悉,一頁頁,

翻動了他封存十年的時光。那個鮮活的、熱烈的、曾經(jīng)屬于他的林曉雯,透過紙張,

呼吸可聞。他的眼眶開始發(fā)澀。日記的節(jié)奏忽然變了。字跡有時潦草,

有時帶著水漬干涸后的皺痕?!杆脑露?。他怎么了?電話總是說不了幾句就掛。他說忙,

累。我知道他廠里工作辛苦,可是……」「四月十八日。他說分手。他說為我好。

他說我值得更好的,他不能耽誤我讀書。陳嘉,你是個混蛋!你問過我需要什么嗎?

我需要的是和你一起戰(zhàn)斗啊!」「五月一日。偷偷跑去粵市找他。那么大的城市,

那么多的工廠,我找不到他。站在陌生的街頭,天都黑了。陳嘉,我怕。」「五月十日。

今天在食堂,看到隔壁班一個男生的背影好像他,他也在喝那碗免費的紫菜湯。

我碗里的紅燒肉突然就咽不下去了,堵在喉嚨里,難受得想吐?!龟惣蔚暮粑?。

指尖冰冷地按在那行字上。免費的湯……她看見了?她什么時候來的?他竟一點都不知道。

他那點可憐的自尊,那點自以為是扛起一切的悲壯,原來早已被她洞穿。而她什么也沒說。

日記斷斷續(xù)續(xù),后來的記錄充滿了掙扎和試圖向前走的努力?!府厴I(yè)了。同學們各奔東西。

只有我,好像還困在那個他說分手的雨天?!埂讣依镩_始催了。介紹了好幾個人。

可我總覺得,下一秒他就會滿頭大汗地跑回來,跟我說:‘曉雯,我搞定了,

我們再也不分開了?!埂赣謮舻剿恕T谀莻€五金廠,噪音很大,他看起來很累??扌蚜恕?/p>

」日記的最后一頁,不再是文字。那是一張照片,和他們那張合照一樣的場景,香樟樹下,

只是照片里只有她一個人,穿著碩士服,對著鏡頭努力笑著,眼睛里有揮之不去的落寞。

照片下面,用工整的字體寫著一段話:「陳嘉,今天畢業(yè)了。你錯過了。我猜,

你也不會來了?!乖傧旅?,用透明膠帶,貼著一張大紅色的結婚請柬。請柬設計得很精致,

燙金的喜字。新郎的名字叫李哲?;槎Y日期,是五年前的一個秋天。在請柬的最下方,

有一行極細小的、幾乎被忽略的鋼筆字,墨跡深深嵌入紙纖維,

仿佛用盡了全身力氣:「陳嘉,你永遠不知道我等過你多少次日落?!?/p>

……嗡——腦子里那根緊繃了十年的弦,猝然斷裂。

五金廠的漫天噪音如潮水般褪得干干凈凈,世界只剩下死寂,和心臟被撕裂開的空洞回響。

他坐在書店角落堆積的灰塵里,夕陽的光斑緩慢地爬過他的指尖,爬過那本攤開的日記,

爬過請柬上那個刺目的名字,和那句輕飄飄卻足以將他徹底摧毀的話。等過多少次日落?

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在粵市那間看不到日落的地下出租屋里,

在充斥著金屬撞擊聲的漫長白班和夜班里,

啃著冷饅頭盤算著下個月能再多存幾百、在她可能需要的未來里能再多添一點磚瓦的那些年,

他從未允許自己去想,日落是什么樣的。他以為放手是送她奔赴更好的天空,

卻忘了問她愿不愿意留在有他的泥濘里。他以為沉默是扛起風雨的擔當,

卻不知道那砸向她的,是比風雨更冷的冰雹。他攢夠了錢,以為終于能回來,能彌補,

能重新開始??蓵r間早就走了。

它帶走了那個在食堂會因為他喝免費湯而咽不下紅燒肉的女孩,

帶走了那個會在日記里哭哭笑笑、把所有心事都訴諸筆尖的林曉雯。然后,

把一場他毫不知情的、等待了無數(shù)個日落后的告別,和一份他永遠無法出席的婚禮請柬,

沉甸甸地,砸回了他的手里。窗外,學生們的笑鬧聲隱約傳來,籃球撞擊地面,砰砰作響,

充滿生機。而書店角落里,時間仿佛凝固了,將他牢牢地釘在那排積灰的書架下,

釘在那本泛黃的日記面前。照片上,林曉雯穿著潔白的婚紗,笑容得體。新郎看著她,

眼神溫和。那或許真的是一個很好的歸宿。一個沒有他的、更好的未來。

像他當年親手推開她時,所期望的那樣?;覊m在最后一縷夕陽里飛舞,像一場無聲的祭奠。

他張了張嘴,喉結劇烈地滾動,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只有滾燙的液體毫無預兆地沖出眼眶,

砸在日記本上,迅速洇開一片模糊的水漬,像很多年前,那個女孩找不到他時,

在陌生街頭落下的淚。他終究,是把她弄丟了。在他自以為是的深海里,

沉沒了她所有的日落。窗外學生們的笑鬧聲像是隔著一層厚厚的玻璃,模糊而不真切。

陳嘉坐在冰冷的磨石地上,背靠著積灰的書架,那本攤開的日記像一塊燒紅的烙鐵,

燙在他的膝頭。他維持著這個姿勢,很久,很久。久到夕陽最后的光斑徹底從門邊抽離,

書店陷入一種昏沉的暗藍色調(diào)。街燈次第亮起,透過玻璃門,在地面拉出長長短短的光痕。

膝蓋上的淚漬早已干涸,留下淺淺的皺痕。他動了動僵硬的手指,

指尖碰到日記本粗糙的邊緣,像被電擊一樣縮回。他深吸一口氣,

空氣里是新書的油墨味和舊書的霉味,還有一種……屬于林曉雯的、遙遠而脆弱的氣息,

被這日記本從時光深處打撈上來。他幾乎是屏著呼吸,

用一種近乎虔誠的、卻又帶著恐懼的顫抖,再次翻開了它。他跳過中間那些撕心裂肺的篇章,

翻到貼著請柬的最后一頁之后。后面還有頁數(shù)。是空白的。

一種巨大的失落和果然如此的釋然交織著涌上心頭。結束了。早在五年前,或者更早,

在他說出分手的那一刻,故事就已經(jīng)寫完了結局。他頹然地垂下頭,后腦勺抵著書架??墒?,

就在他準備合上本子的瞬間,指尖觸到封底內(nèi)側的硬殼封面似乎有些異樣。

那里有一個小小的、用同樣顏色的紙仔細粘貼過的夾層,不仔細摸根本發(fā)現(xiàn)不了。

邊緣微微翹起一點。他的心猛地一跳。幾乎是粗暴地,

他用指甲摳開那幾乎天衣無縫的粘貼處。一小疊折疊起來的、不同質(zhì)地的紙張露了出來。

最上面是一張從作業(yè)本上撕下來的方格紙,上面是林曉雯潦草卻有力的字跡,

墨水的顏色比日記里大部分的都要新一些?!咐钫軐W長:謝謝你的欣賞。但很抱歉,

我暫時還沒有開始一段新感情的打算。我的心里……還沒有徹底清空。這對你不公平。

祝你找到真正適合你的女孩。林曉雯」日期就在她畢業(yè)典禮后不久。下面壓著的,

是幾張粵市到這座城市的火車票根,時間從他們分手后第二個月開始,斷斷續(xù)續(xù),

持續(xù)了將近一年。每一次的到達日期,

都對應著日記里她情緒特別低落或者寫著“又想他了”的日子。她一次又一次地,

在他不知道的時候,踏上了尋找他的路途。用她省吃儉用攢下的生活費,買一張漫長的站票,

懷揣著或許渺茫的希望,來到那座她只知道一個五金廠名字的陌生城市。陳嘉能想象到,

一個還沒出校門的女孩,是如何在那座龐大的、冰冷的工業(yè)城市里徒勞地穿梭,詢問,

最終一次次失望而歸。她日記里那句“站在陌生的街頭,天都黑了。陳嘉,我怕。

”此刻有了具體而殘忍的重量,壓得他肋骨生疼。車票底下,是一張微微卷邊的照片。

照片上不是林曉雯,而是他。背景是粵市他那間昏暗潮濕的地下出租屋門口,

他穿著那件臟得看不出本色的工裝,蹲在地上,用一個舊電飯鍋內(nèi)膽煮面條。

側臉被門口那盞昏黃的白熾燈照得模糊,只能看出緊繃的下頜線和深陷的眼窩。

照片拍得有些倉促,角度也歪斜。他完全不記得這張照片是什么時候被拍下的。她找到過他?

就在他以為她永遠被隔絕在大學校園那片純凈天空下的時候?

她親眼看到了他這副狼狽不堪、掙扎求生的模樣?難怪。難怪她后來在日記里寫,

再也不去了。她是被他的不堪和決絕,徹底擊退了。他親手將她推走,又用最糟糕的現(xiàn)實,

碾碎了她最后一絲念想。最底下,是一張對折了很多次的、材質(zhì)很好的白色卡紙。

他慢慢地、一點點地展開它。不是請柬。是一份超聲檢查報告單?;颊咝彰毫謺增?/p>

檢查日期:請柬日期的一年多以前。 超聲所見:宮腔內(nèi)可見妊娠囊,大小約X*Xcm,

其內(nèi)可見胎芽,可見原始心管搏動。 診斷:宮內(nèi)早孕,活胎(約7周+)。

報告單的空白處,用那支他熟悉的鋼筆,寫著一行字,墨跡被水滴暈開過,

字跡卻透著一股冰冷的決絕:「最后一次等你。日落了。我也該走了。孩子不能沒有爸爸。」

“轟”的一聲,陳嘉只覺得整個世界都在他眼前崩塌碎裂。噪音不再是腦海里的幻覺,

而是真實地從四面八方涌來,是沖壓機的撞擊,是火車汽笛的嘶鳴,

是無數(shù)個夜晚他獨自啃噬孤獨時血液奔流的呼嘯,最終,

所有這些聲音都匯聚成一種尖銳到極致的鳴叫,刺穿了他的耳膜。孩子。他們有過一個孩子。

在他一無所知、靠著免費湯和饅頭拼命攢錢,以為是在為她鑄造一個金光燦燦的未來的時候。

在他用沉默和遠離,自以為高尚地為她擋風遮雨的時候。她懷著他的孩子,

在陌生的城市街頭找不到他。她懷著他的孩子,寫下那些絕望的日記。她懷著他的孩子,

看著一次次日落,等他一個回頭。而他,在哪里?他在那間彌漫著鐵銹和機油味的工廠里,

揮汗如雨,計算著微薄的工時,憧憬著一個沒有她的、卻自以為是為她好的未來。

“啊——”一聲壓抑到極致的、仿佛野獸受傷般的嗚咽,終于沖破了他緊咬的牙關,

在空曠寂靜的書店里沉悶地回蕩。他猛地蜷縮起來,額頭死死抵著冰冷的地板,

肩膀無法控制地劇烈顫抖。那不是哭,

是一種從胸腔最深處被硬生生剜出來的劇痛導致的痙攣。他以為失去的只是一段青春戀情,

時光荏苒,總會淡去??涩F(xiàn)在才知道,他親手毀掉的是什么。

他弄丟的哪里只是一個愛笑的女孩,他弄丟的是一個家,是他血肉的延續(xù),

是他在這世上或許曾經(jīng)存在過的、另一種可能的溫暖人生。

那些他引以為傲的、用十年辛酸換來的“成功”,這間書店,銀行卡里的數(shù)字,

此刻全都變成了巨大的諷刺,像一個個冰冷的笑柄,圍繞著他,嘲笑他當年的自以為是,

嘲笑他這遲來的、毫無意義的“歸來”。日記本散落在一旁,

那張超聲報告單像一片蒼白的雪花,安靜地躺在地上。“最后一次等你。日落了。

我也該走了。孩子不能沒有爸爸?!泵恳粋€字,都像燒紅的鋼針,釘進他的眼球,

釘進他的腦髓。她走了。帶著他的孩子,嫁給了別人。那個孩子,現(xiàn)在應該會跑會跳,

會叫別人爸爸了。劇烈的惡心感翻涌上來,他干嘔著,喉嚨里全是膽汁苦澀的味道。窗外,

學生情侶手挽手笑著走過,身影被路燈拉長又縮短。他們的笑聲隱約傳來,輕快,明亮,

毫不費力。那曾是他們也有過的時光,被他親手葬送在十年前那個自以為成熟的決定里。

時間并沒有因為他巨大的悲慟而停留,它冷漠地、勻速地流淌著,

襯得他的痛苦如同角落里無人問津的塵埃。不知過了多久,身體的痙攣終于慢慢平息。

他癱軟在地上,像被抽走了所有的骨頭,眼淚早已流干,只剩下空蕩蕩的、嘶嘶作響的疼痛,

盤踞在胸腔里。目光空洞地落在前方,落在書店那扇干凈的玻璃門上。

門上倒映著書店內(nèi)的景象:整齊的書架,溫暖燈光,

一個癱坐在角落陰影里、如同敗絮般的男人。他看到了自己。蒼白,憔悴,眼窩深陷,

和照片里那個蹲在出租屋門口煮面條的狼狽青年,除了年紀,似乎并沒有什么本質(zhì)的不同。

十年辛苦,仿佛一場徒勞的輪回。他掙扎著,用盡全身力氣爬起來。腳步虛浮,走到柜臺邊,

拿起那杯早已冷透的茶,手抖得厲害,茶水濺出來,打濕了他的手背,一片冰涼。

他需要做點什么。必須做點什么。否則他會被這突如其來的真相徹底壓垮,碾碎。找到她?

這個念頭剛一冒出來,就被他自己狠狠掐滅。找到她做什么?時隔五年,

去打擾她或許已經(jīng)平靜的生活?去告訴那個孩子一個殘酷的真相?

去上演一場只會讓所有人更加難堪的戲碼?他還有什么資格?當年給不了的,

現(xiàn)在依然給不了。他所能給的,只有遲來的、廉價的痛苦和攪亂一池春水的自私。

他靠在冰冷的柜臺邊,大口地喘著氣,像一條瀕死的魚。目光再次落回地上那本日記,

那些散落的紙頁。他慢慢地走過去,蹲下身,極其小心地,將那些車票、照片、報告單,

一一張撫平,按照原來的順序,重新放回封底的夾層里。然后用透明膠帶,

仔細地、一點一點地,將那個夾層的開口重新封好。動作緩慢,專注,

仿佛在進行一場無聲的儀式。做完這一切,他將日記本合上,緊緊抱在懷里,

走向書店最里面那個小小的儲藏室。他搬來梯子,爬到最高處,

將日記本放進一個空的紙箱最底層,然后用幾本厚厚的、無人問津的精裝畫冊壓在上面。

封存。像封存一具棺槨。從梯子上下來時,他踉蹌了一下,差點摔倒。夜已經(jīng)很深了。

街上的行人漸漸稀少。他鎖好書店的門,沒有開燈,獨自一人坐在黑暗里,

坐在滿屋子的書香和回憶的廢墟之上。窗外,城市的霓虹閃爍不定,光線流轉(zhuǎn),

偶爾掠過他的臉,明明滅滅。他就這樣坐著,一夜無眠。直到天邊泛起灰白,

第一縷晨光艱難地穿透云層,落在玻璃門上。新的一天開始了。街角開始傳來早餐攤的聲響,

牛奶瓶碰撞的清脆叮當,掃帚劃過地面的沙沙聲。生活還在繼續(xù),以一種不容置疑的姿態(tài),

推著所有人向前。陳嘉緩緩站起身,走到窗邊,看著外面逐漸蘇醒的世界。

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長,投在身后一排排沉默的書架上。他深吸了一口清晨冰冷的空氣,

肺腑間依舊殘留著昨夜那驚心動魄的刺痛。他轉(zhuǎn)身,拿起抹布,

開始像過去的每一個早晨一樣,仔細擦拭書架,整理臺面,將新到的書籍歸類上架。

動作有些遲緩,卻異常堅持。陽光一點點爬滿書架,空氣中塵埃飛舞。

“歸來書店”的木頭招牌,在晨光中泛著溫和的光澤。偶爾有早起的學生推門進來,

風鈴叮咚作響?!袄习?,有XX版本的習題冊嗎?”陳嘉抬起頭,臉上看不出任何異樣,

只有眼底深處,沉淀下一些無人能懂的、厚重的東西?!坝械?,在左邊第三個架子,第二排。

”他的聲音有些沙啞,卻平穩(wěn)??腿苏业搅藭?,付了錢,推門離開。風鈴再次叮咚作響,

恢復寂靜。他繼續(xù)擦拭著柜臺,一遍,又一遍。仿佛要將某些看不見的痕跡,徹底抹去。

只有他自己知道,有些東西,從昨夜起,就已經(jīng)徹底不同了。他弄丟了他的珍珠,

沉沒在了他自己選擇的深海里。往后余生,他都將在那片海域的岸邊,一遍遍徘徊,

聽著潮汐往復,卻再也尋不回那抹獨一無二的光澤。書店的玻璃門,清晰地映出外面的街景,

和那個在柜臺后安靜忙碌的、略顯孤獨的身影。像一幅定了格的畫。

日子像書店門口那棵老樟樹的葉子,落了又生,生了又落,不知不覺間,

“歸來書店”的招牌被風雨洗褪了些許顏色,又添了幾道細微的裂紋。

陳嘉依舊守著這方寸之地。他變得更沉默,但也更溫和。會有常來的學生打趣:“老板,

你好像這書店里的一個注解,安安靜靜,但少了你又總覺得缺了點什么。”他只是笑笑,

低頭擦拭著永遠光潔的柜臺。那本日記,連同它承載的海嘯般的秘密,

被牢牢鎖在儲藏室最高處的黑暗里,再未開啟。仿佛那只是一場過于真切、痛徹心扉的噩夢,

天亮后,生活依舊要按照原有的軌跡運行。只是有些東西,終究是不同了。

他開始留意那些帶著孩子來書店的年輕母親??此齻冚p聲細語地給孩子讀繪本,

看孩子用胖乎乎的手指戳著圖畫,發(fā)出咿咿呀呀的聲音。他的目光會不由自主地追隨,

帶著一種旁人難以察覺的貪戀和迅速掩去的痛楚。他會進一些精美的繪本,

放在矮矮的、孩子們觸手可及的架子上。偶爾有孩子跌跌撞撞地跑進來,他也不催促,

只是看著,直到母親歉意地過來將孩子抱走。時間撫不平深刻的傷口,

但能教會人如何帶著傷口行走。又是一個平淡的午后,陽光暖得讓人發(fā)懶。風鈴輕響,

一個穿著得體羊絨裙的女人牽著一個小女孩走進來?!皨寢?,我要看小豬的書!

”小女孩約莫四五歲,聲音清脆得像風鈴?!昂茫?,別吵到別人?!迸说穆曇魷睾?。

陳嘉正低頭整理一摞舊書結算單,聞聲抬起頭。時間,在那一刻仿佛被驟然壓縮,

又無限拉長。女人側對著他,正微微彎著腰,耐心地聽小女孩說話。

午后的陽光勾勒出她熟悉的側臉輪廓,褪去了少女的青澀,增添了成熟的風韻,

眉眼間依稀還是舊時模樣,只是那眼神,沉靜如水,再不見當年的星光璀璨。林曉雯。

陳嘉的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又猛地松開,血液轟然沖上頭頂,耳邊嗡嗡作響,

幾乎站立不穩(wěn)。他下意識地扶住了柜臺邊緣,指節(jié)用力到泛白。她似乎察覺到注視,

轉(zhuǎn)過頭來。目光在空中相遇。有一瞬間的茫然,隨即,那沉靜的眸子里掠過一絲極快的驚訝,

然后是了然的平靜,平靜得近乎漠然。

仿佛看到的不是一個曾在她生命里掀起驚濤駭浪、留下不可磨滅痕跡的舊人,

而僅僅是一個似曾相識的、無關緊要的陌生人。她微微頷首,極輕,幾乎難以察覺,

算作打招呼。然后便自然地轉(zhuǎn)回頭,繼續(xù)對女兒輕聲說:“找到了嗎?小豬好像在那邊。

”沒有仇恨,沒有怨懟,甚至沒有一絲漣漪。那種徹底的、事不關己的平靜,

像一把最鋒利的冰錐,瞬間刺穿了陳嘉所有強裝鎮(zhèn)定的外殼。她放下了。徹徹底底。而他,

還困在十年前的那個雨天,困在那本泛黃的日記里,

困在每一個想起“孩子”這個詞就輾轉(zhuǎn)難眠的深夜。小女孩抱著一本繪本跑過來,

獻寶似的舉給林曉雯看:“媽媽,這本!”“嗯,真棒?!绷謺增┙舆^書,

牽著女兒的手走向閱讀區(qū),在一個靠窗的軟凳上坐下。陽光灑在她們身上,畫面溫馨得刺眼。

陳嘉僵在原地,動彈不得。他能聽見自己血液沖刷血管壁的聲音,

能感覺到后背滲出的細密冷汗。他應該做點什么?上前?說話?詢問那個孩子?可他憑什么?

又以什么身份?喉嚨干澀得發(fā)緊,連吞咽都困難。他只是像個被釘在地上的木偶,看著她們。

看著林曉雯輕柔地翻動書頁,用他記憶中那般好聽的聲音,低聲讀著故事。

看著小女孩依偎在她身邊,小腦袋一點一點,聽得入神。她過得很好。從容,安寧。

那個叫李哲的男人,想必待她不錯。他們的孩子……也很可愛。他當年那個自以為是的決定,

兜兜轉(zhuǎn)轉(zhuǎn),竟陰差陽錯地,似乎真的給了她一條……更平坦的道路?

這個念頭像毒液一樣腐蝕著他的五臟六腑。不知過了多久,林曉雯合上書,

柔聲對女兒說:“好了,我們該回家了,爸爸還等我們吃飯呢。”“爸爸說今天做可樂雞翅!

”小女孩歡呼一聲,跳下凳子。林曉雯笑了笑,站起身,牽著女兒走向柜臺結賬。

她走到陳嘉面前,將繪本放在柜臺上,神色自然得像任何一個普通顧客:“老板,

麻煩結一下賬?!标惣蔚氖种割澏兜脦缀鯚o法操作掃碼槍。他垂著眼,不敢再看她,

生怕眼底洶涌的情緒會決堤?!岸?、二十八。”聲音嘶啞得不像自己的。她利落地掃碼付款。

叮一聲輕響,交易完成?!爸x謝?!彼闷鸢玫臅?,語氣疏離而禮貌?!安弧挥弥x。

”他幾乎是擠出的聲音。她再次微微頷首,牽著女兒,轉(zhuǎn)身走向門口。風鈴叮咚作響。

就在她們要推門而出的瞬間,那個小女孩忽然回過頭,眨著大眼睛好奇地看了陳嘉一眼,

脆生生地問:“媽媽,這個叔叔為什么一直看著我們呀?”林曉雯的腳步頓了一下,

沒有回頭,只是輕輕拉了一下女兒的手,聲音依舊溫和:“走吧?!遍T開了,又合上。

清脆的風鈴余音在寂靜的書店里回蕩,久久不散。窗外,陽光正好,她們的身影漸行漸遠,

消失在校門口的人流里。陳嘉再也支撐不住,整個人的力氣仿佛被瞬間抽空,

重重靠在身后的書架上,書架一陣輕微的搖晃。他緩緩滑坐到冰冷的地面上,

就像那個發(fā)現(xiàn)日記的下午一樣。日光偏移,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扭曲地投在滿架的書本上。

書店里安靜得能聽見塵埃落定的聲音。他坐在那里,很久很久。直到暮色四合,華燈初上,

書店里徹底暗了下來,只有窗外透進來的路燈光,勾勒出他蜷縮在角落的、模糊的輪廓。

他終于動了動,摸索著從口袋里掏出手機。屏幕的光亮在黑暗中刺痛了他的眼睛。

他點開那個幾乎從未撥過的、卻早已爛熟于心的號碼——多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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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25-09-05 11:13: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