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冬深時。李硯再n次從那個相同的夢中驚醒。夢里,依舊是四年前的那個冬天,
天地素白,寂靜無聲。一片晶瑩的雪花自蒼茫的天空緩緩飄落,不偏不倚,
恰好墜入她微微攤開的掌心。冰涼的觸感尚未清晰,視線盡頭,
那個熟悉的身影便清晰地顯現(xiàn)出來。是王俊。他站在不遠處的雪地里,
穿著一身筆挺的黑色大衣,圍著她送的那條灰色圍巾,眉眼依舊是她記憶中最深刻的模樣,
清晰得令人心尖發(fā)顫。他望著她,嘴角緩緩向上揚起,
勾勒出那個她曾無比眷戀的、溫暖又略帶一絲不羈的笑容。然后,他抬起手,朝著她的方向,
輕輕地揮動著.....像是在告別。畫面在此定格,旋即碎裂。李硯猛地吸了一口氣,
心臟在胸腔里沉重又急促地擂動,睜開了眼。映入眼簾的,不再是夢中的冰天雪地,
而是臥室熟悉的天花板。晨曦透過未完全拉合的窗簾縫隙,爭先恐后地涌入室內(nèi),
將房間映照得一片透亮,塵埃在光柱中無聲飛舞。天光大亮。身側(cè),是空蕩蕩的枕頭,平整,
冰涼,沒有一絲褶皺,更沒有任何曾經(jīng)有人存在過的痕跡。偌大的雙人床上,
只有她一個人蜷縮著的輪廓。她怔怔地躺著,一動不動,恍惚間竟有些分不清今夕何夕。
夢境的余溫是如此真實,幾乎燙傷了她的意識,而現(xiàn)實的空寂卻像一盆冰水,兜頭澆下,
讓她瞬間清醒,也瞬間沉沒。兩年了。原來,他已經(jīng)離開整整兩年了。
這個認知像一枚生銹的釘子,緩慢而頑固地楔入她的腦海,
帶來一陣熟悉的、幾乎已成為身體一部分的鈍痛。她偏過頭,
視線落在床頭柜上那個小巧精致的電子日歷上。
冰冷的數(shù)字無情地確認著這個事實——那個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已經(jīng)永遠缺席了她的世界七百多個日夜??諝饫锇察o得可怕,只有她自己微弱的呼吸聲。
她緩緩坐起身,薄被從肩頭滑落,帶起一絲涼意。目光漫無目的地在房間里游移,最后,
定格在床頭柜的另一側(cè)。那里安靜地躺著一枚銀鎖。小巧的,
在熹微的晨光下泛著柔和而清冷的光澤。那是他們故事的開始,如今,
卻成了漫長告別的注腳。她伸出手指,指尖微微顫抖著,極輕地拂過那冰涼的銀質(zhì)表面。
一股寒意順著指尖瞬間竄入四肢百骸,讓她不由自主地瑟縮了一下。窗外,
似乎又開始飄雪了。細碎的雪沫無聲地敲打著玻璃,仿佛在應和著室內(nèi)這片凝固的悲傷。
夢里的雪,掌心的雪,此刻窗外的雪。一切都好像一個輪回,將她緊緊包裹在無盡的冬天里。
恍惚間,仿佛又看見他站在雪中,笑著向她揮手。只是這一次,她比任何時刻都清楚地知道。
他,再也不會回來了。指尖的冰涼尚未褪去,夢境的殘影與現(xiàn)實的清冷在心頭交織,
形成一種難以言喻的空茫。李硯蜷坐在床上,良久,才像是終于找回了一絲力氣。
她掀開被子,赤腳踩在微涼的地板上,走到窗邊。窗外,細雪無聲,
將世界溫柔地覆蓋成一片模糊的潔白。這景象,與四年前何其相似。
就是那樣一個大雪紛飛的冬天,改變了一切。那時她剛上大二,學業(yè)不忙卻也充實。
一個百無聊賴的周末夜晚,她窩在宿舍的椅子里,習慣性地刷著一個常用的觀影軟件,
漫無目的地看著各類影評。就在那時,一條關于某部冷門文藝片的長評抓住了她的視線。
那條評論分析得極為透徹,角度刁鉆卻言之有物,文筆冷靜又不失溫度,
與她內(nèi)心的想法不謀而合,甚至解讀得更深。鬼使神差地,
她在下面留下了自己的一長串觀點,像是遇到了知音,迫不及待地想交流一番。沒想到,
第二天她就收到了回復。不僅認真回復了她的每一條觀點,還提出了新的思考方向。
一來二去,兩人便在評論區(qū)聊了起來。他的談吐風趣,見解獨到,總能精準地理解她的意思。
后來,他發(fā)來了私信:“你的觀點很有趣,交個朋友?”后面跟著一個很傻的表情包。于是,
他們順理成章地相互關注,又從軟件好友變成了微信好友。那個冬天,
手機的微光成了寒夜里最溫暖的來源。他的微信頭像是一個打籃球的剪影。聊天中,
她發(fā)現(xiàn)他知識面很廣,尤其是地理和歷史,說起各地的風土人情如數(shù)家珍。他告訴她,
他叫王俊,也讀大二,但在春城。因為高三時在一次重要的短跑比賽中摔傷了膝蓋,
嚴重到需要手術(shù)和漫長康復,不得已休學了一年,所以雖然同屆,卻比她大了三歲。
這份坦誠讓她覺得莫名可靠。聊天的范圍越來越廣。他們從電影聊到音樂,
當發(fā)現(xiàn)彼此都格外喜歡歌手薛之謙時,那種他鄉(xiāng)遇故知的驚喜感瞬間拉近了距離。
他興奮地分享他收藏的唱片,她則哼唱起那些熟悉的旋律。他熱愛籃球,
滔滔不絕地講著他追隨了十幾年的球星,眼里仿佛有光——雖然這光她只能透過文字感受。
她笑著回應,說起自己初高中時也愛打籃球,還能勉強說上幾個位置和戰(zhàn)術(shù),
但絕不會為此充會員看直播。他發(fā)來一個大拇指的表情,說:“女孩子能懂這些,
已經(jīng)很厲害了?!蹦菚r,他所在的學校放假早,他竟跑到了她的鄰市金匱旅行,
美其名曰“從未好好看過這個世界”。結(jié)果,大雪困住了他,航班接連取消,
他被意外地滯留在了金匱近半個月。距離,似乎一下子被拉近了。那段時間,
他們幾乎每天都在聊天。從清晨的問候到深夜的晚安,分享著日常的瑣碎,音樂的感動,
還有對這場大雪的驚嘆。他給她拍金匱銀裝素裹的西湖,她給他看徽市校園里打雪仗的學生。
空氣里彌漫著一種微妙的、正在悄然滋長的情緒。直到那天,他忽然發(fā)來一條消息:“硯硯,
我在金匱還要待幾天?;卮撼侵?,我想……去見見你,可以嗎?
”手機屏幕的光映著李硯的臉,她的心跳猝然漏了一拍。見一個只在網(wǎng)絡上認識的人?
危險嗎?靠譜嗎?他會不會和照片不一樣?會不會是壞人?
無數(shù)的問號和警惕心瞬間冒了出來。她手指懸在屏幕上方,猶豫了很久,
才謹慎地回復:“這樣……不太好吧?我們畢竟只是在網(wǎng)上認識?!彼坪躅A料到她的反應,
立刻回了一大段話,語氣是前所未有的認真:“我明白你的擔心。
但我真的覺得和你特別投緣,就像認識很久的老朋友。我只是想親眼見見你,
和你像朋友一樣吃頓飯,逛逛你的城市,絕對沒有惡意。我以我的人格擔保!
”見她沒立刻回復,他又接連發(fā)來幾條,語氣里帶上了點軟磨硬泡的意味,
半是玩笑半是認真地“爭搶”著這次見面的機會:“你看我都被困在這兒了,
多可憐啊”、“就見一面嘛,我保證是好人”、“不然我回去會一直惦記著,
成了心病你可要負責”。李硯看著屏幕上不斷跳出的信息,
仿佛能想象出他在那頭急切又誠懇的樣子。那份警惕心,在他持續(xù)的、坦誠的攻勢下,
竟然一點點消融了?;叵脒@半個月的交談,他的幽默、博學、體貼,不似作偽。
或許……可以相信一次?內(nèi)心經(jīng)過一番激烈的天人交戰(zhàn)后,她深吸一口氣,
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指尖輕輕敲下一個字:“好。”發(fā)出那個“好”字之后,
李硯的心跳仿佛才后知后覺地加速起來,一下一下,撞擊著胸腔,
混合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期待和一絲尚未完全褪去的忐忑。約定的日子轉(zhuǎn)眼就到了。
她特意起了個早,挑了件看起來得體又不會過于刻意的奶白色毛衣,對著鏡子照了又照。
窗外,雪后的徽市空氣清冽,陽光勉強穿透云層,帶來些許暖意。他發(fā)來消息,
說已經(jīng)坐上從金匱開往徽市的高鐵。計算著時間,李硯也提前出了門。
然而周末的交通總是不遂人愿,出租車被堵在通往高鐵站的高架上,寸步難行。
眼看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她不禁有些焦急,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背包帶子。手機震動,
是他的消息:「我到了,在出站口這邊。你別急,慢慢來,我就在這兒等你,不會走丟的?!?/p>
看著那一行字,仿佛能想象到他帶著笑意的語氣,她的心忽然就安定了不少,
回復了一個「好」字。車子終于蠕動到站。李硯幾乎是小跑著進了到達大廳,
目光急切地在熙攘的人群中搜尋。然后,就在不遠處,她一眼就看到了他。
他穿著照片里那件黑色的棉服,衛(wèi)衣帽子翻出來,頭發(fā)看得出精心打理過,
比照片上更顯高挺,眉眼清晰朗潤。他正微微側(cè)頭看著指示牌,側(cè)臉線條干凈利落。
幾乎在同一時間,他也看到了她。目光交匯的瞬間,兩人都愣了一下,隨即,
他臉上綻開一個無比燦爛的笑容,背著雙肩包,大步朝她走來?!袄畛??”他站定在她面前,
聲音比電話里聽起來更低沉溫和一些,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班牛蹩?。
”李硯感覺到自己的臉頰有點發(fā)燙,連忙低下頭,含糊地應了一聲。抬頭悄悄瞥他時,
卻意外地捕捉到他微紅的耳尖。這個發(fā)現(xiàn)讓她莫名地想笑,
那點殘余的緊張感也奇異地消散了?!奥飞隙萝嚵税桑繘]關系,我也剛出來。
”他自然地接過話頭,語氣熟稔得仿佛老朋友,“我們先出去吧,這里人多?!薄昂?。
”李硯點點頭。他很自然地走在她外側(cè),隔開人流。打車時,他搶先一步拉開后座車門,
讓她先上,然后自己才坐進來,報了她提前說過的市區(qū)一家餐館的名字。下車時,
他又極其自然地用手機付了車費,沒給她任何機會。動作流暢而紳士,
沒有絲毫令人不適的刻意。餐館是她常去的一家本地菜館,味道地道,環(huán)境也干凈溫馨。
等待上菜的間隙,最初的些許生疏感很快就在交談中消融了。
他們聊起共同喜歡的電影和音樂,聊起薛之謙某首歌的歌詞,聊起這場罕見的大雪。
他知識面很廣,尤其對各地風物了解甚多,言談間幽默風趣,又不失分寸,
絕不會讓話題冷場。李硯漸漸放松下來,甚至被他逗得笑了好幾次。飯菜很合口味,
他吃得贊不絕口,這讓李硯悄悄松了口氣,心里泛起一點小小的成就感。吃完飯,時間尚早。
他說想逛逛徽市,她便帶著他在附近的商業(yè)區(qū)漫無目的地走。室內(nèi)暖氣很足,兩人脫了外套,
氣氛更加輕松自在。他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路過一家家店鋪。
經(jīng)過一家老字號銀飾店時,王俊卻忽然停下了腳步。“嗯?”李硯疑惑地看他。
他卻示意她看櫥窗:“你看那個?!崩畛庬樦哪抗饪慈ィ鞘且幻对O計很精巧的小銀鎖,
做工細致,在燈光下閃著柔和的光?!昂每磫??”他問?!巴每吹摹!崩畛廃c點頭,
有些好奇,“你也喜歡這種小飾品嗎?”他轉(zhuǎn)過頭來看她,
眼睛里含著一種讓她心跳微微加速的笑意:“是你喜歡啊。上次聊天你說起過,
喜歡收集有特色的小銀飾,尤其是這是小銀鎖,忘了?”李硯愣住了。
她確實在閑聊時隨口提過一句,自己都幾乎忘了這件事。還沒等她反應過來,
王俊已經(jīng)抬腳走進了店里,指著那枚銀鎖對柜姐說:“你好,麻煩把這個包起來,謝謝。
”“啊?等等……”李硯這才回過神,連忙跟進去,下意識想去攔他,“不用了,
這太……”柜姐已經(jīng)手腳麻利地開票包裝了。王俊制止了她阻攔的動作,低頭看著她,
眼神溫和又帶著不容拒絕的堅定:“我們第一次見面,這是送你的見面禮?!彼D了頓,
聲音放得更輕了些,“瞧你一臉沒出息的樣子,都要哭了?
”李硯這才意識到自己眼眶竟然真的有些發(fā)熱。她看著那枚被仔細放入絨盒中的銀鎖,
心里被一種巨大的、難以言喻的驚喜和感動填滿。她從未想過,自己隨口一句話,
會被一個人如此鄭重地記在心里,并付諸行動?!翱墒恰沂裁匆矝]給你準備啊。
”她有些無措,聲音微微發(fā)哽。他聞言一下就笑了,從柜姐手中接過包裝好的禮袋,
遞到她手里,然后才說:“你愿意見我,對我來說,就是最好的禮物了。
”他看著她微微泛紅的眼眶,手忙腳亂地從兜里找出紙巾,
動作略顯笨拙卻又無比真誠地想去幫她擦眼淚,最后卻只是把紙巾塞進了她手里,
耳根似乎更紅了些。走出銀店,冷風一吹,李硯才從那種暈乎乎的感動中稍微清醒過來。
她緊緊攥著那個小小的禮袋,感覺掌心一片滾燙。傍晚時分,他堅持要送她回學校。
出租車停在大學門口,他下車替她拉開車門?!敖裉炀偷竭@里吧,”他站在車邊,
笑著對她說,“我回金匱的酒店。等以后有空,我還能再來找你玩嗎?希望你別拒絕。
”他的體貼和分寸感讓她心里暖暖的。她點點頭:“當然可以?!彼胨退ジ哞F站,
卻被他溫言勸住了:“天快黑了,你一個人回來我不放心。乖乖回學校吧?!鞭植贿^他,
李硯只好站在校門口,看著他坐的出租車尾燈逐漸匯入車流,最終消失不見。
心里忽然涌上一陣淡淡的、奇異的失落感,但很快就被今天滿滿的、不真切的甜蜜所覆蓋。
她轉(zhuǎn)身往宿舍走,嘴角還帶著不自覺的笑意。天空不知何時又飄起了細小的雪花,紛紛揚揚。
她下意識地攤開手掌,一片晶瑩的雪花恰好落入掌心,帶來一絲轉(zhuǎn)瞬即逝的微涼,
旋即化作一滴極小的水珠。像那個短暫的下午,美好得有些不真實,
卻在她心里留下了再也無法抹去的濕痕。她握緊了手心,
那里仿佛還殘留著那份禮物的溫度和重量。寒假的日子,因為屏幕那端多了一個人的存在,
而變得不再漫長枯燥。雪化了又下,窗外的世界依舊銀裝素裹,
但李硯的心卻像是被暖陽烘烤過,透著蓬松的暖意。和王俊的聊天成了每日的慣例。
從清晨醒來的第一聲問候,到夜深人靜時的互道晚安,細碎平常的分享也變得熠熠生輝。
她跟他吐槽媽媽包的餃子餡太咸,
他給她拍春城冬日里依舊湛藍如洗的天空;她窩在沙發(fā)里追劇,
他會準時發(fā)來消息提醒她起來活動一下,別躺壞了腰。他的行動力總是快得讓她咋舌。
有次她窩在床上看劇,片頭廣告漫長,她隨口在語音里抱怨了一句:“唉,要是會員就好了,
廣告真煩人?!闭Z音剛落沒多久,手機就連續(xù)震動起來。是他發(fā)來的一串大笑表情包,
后面跟著一句:「現(xiàn)在試試?」她疑惑地重新點開那個視頻軟件,
赫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賬號已經(jīng)顯示VIP標識,有效期整整一年。她驚得一下子坐直了身體,
撥通他的電話:“你…你怎么做到的?
”電話那頭是他帶著點小得意的輕笑:“剛好看到有活動,順手就充了。
這下我的硯小寶可以安心追劇了?!彼恼Z氣自然得像只是給她遞了杯水,卻讓她握著手機,
心里那片柔軟的角落又被輕輕撞了一下。這種被時刻放在心上的感覺,像藤蔓一樣悄然滋生,
將她細細密密地纏繞。短暫的寒假結(jié)束,返校后的生活重新被學業(yè)和班務填滿。
身兼兩職的她常常忙得腳不沾地,情緒有時也會像繃緊的弦。而他,
則成了她最安定的情緒容器和最可靠的智囊。后來在下課的某天收到了一大束鮮花,
是王俊送的,那天她收到了最有誠意的告白。他絮絮叨叨的說以后會見面再補一個。
就這樣順理成章的,兩人就在一起了。
每次她因為繁瑣的事務或者難解的課題而焦頭爛額、語氣煩躁地發(fā)去大段語音時,
他總是先耐心聽完,然后一條條地回復。有時是冷靜地幫她分析問題關鍵,
給出中肯的建議;有時是插科打諢,用幾個蹩腳的笑話輕易驅(qū)散她的陰霾;更多的時候,
他只是安靜地聽著,然后在她發(fā)泄完后,溫柔地說一句:“辛苦了我的小寶,慢慢來,別急。
”在她忙得忘記飯點時,來自陌生騎手的外賣總會準時送到她樓下,
備注欄總是寫著類似的話:“再忙也要記得吃飯——王先生。”她問他,他只笑:“沒辦法,
誰讓我家有個小糊涂蟲。”他仿佛有無窮的耐心和精力,穩(wěn)穩(wěn)地托舉著她所有的情緒和需要。
但每當李硯下意識想要依賴,想把難題直接拋給他時,他又會適時地把她“推”出去,
鼓勵她:“我相信你可以自己解決的,我的硯硯最棒了。”這種恰到好處的呵護與引領,
讓她不知不覺間變得更加獨立和自信。三月,學校組織無償獻血活動,加學分。
李硯沒多想就報了名。去之前,她甚至還興致勃勃地跟王俊提了一句:「我去獻個血,
幫需要的人,還能加學分,一舉兩得!」他幾乎是秒回:「你行不行啊?
平時生理期都疼得臉色發(fā)白,別逞強?!埂赴怖?,就200cc,小事一樁?!?/p>
她當時還信心滿滿。采血點上,填表、測血壓、驗血,一切順利。當她坐在采血椅上,
看著護士拿出針頭時,心里才后知后覺地開始打鼓。針尖刺入皮膚的瞬間,她疼得齜牙咧嘴,
室友在一旁笑著給她錄視頻,想記錄這“英勇”的時刻。視頻錄到第十秒,
李硯只覺得眼前的景物開始旋轉(zhuǎn)、發(fā)黑,耳邊嗡嗡作響,接著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她恢復意識,已經(jīng)躺在采血點旁邊的臨時休息床上,
周圍圍著滿臉關切的護士和嚇壞了的室友。她居然暈血了,血沒獻成,差點當場需要輸血。
晚上,她蔫蔫地跟王俊視頻,說起這樁糗事。屏幕那頭的他,臉色瞬間就變了。
那雙總是含著笑意的眼睛一下子瞪大,寫滿了驚慌和后怕。“李硯!
你真是……”他的聲音猛地拔高,帶著明顯的怒氣,但更多的是濃得化不開的心疼,
“我就說你不行!你非不聽!嚇死我了你知道不知道!”他語無倫次,
眼眶竟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泛紅。李硯從未見過他這般模樣,像個手足無措的大男孩。
她連忙小聲安慰:“我沒事了,真的,就是一下子有點暈,現(xiàn)在好多了……”他卻不聽,
眉頭緊緊鎖著,隔著屏幕,眼神像是要把她仔仔細細檢查一遍:“還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頭暈不暈?臉色怎么還這么白?以后再也不準去獻什么血了!聽到?jīng)]有!”那晚,
他絮絮叨叨地“訓”了她很久,直到確認她真的安然無恙,情緒才慢慢平復下來。
但沒過兩天,她就收到了一個沉甸甸的快遞,打開一看,
全是紅棗、阿膠糕、獨立包裝的紅糖姜茶,還有各種堅果零食,塞了滿滿一箱子。視頻時,
他看著她拆包裹,表情還有些別扭:“給你補補。下次再不聽話,看我還管不管你。
”語氣惡狠狠的,眼神卻溫柔得能滴出水來。李硯抱著一大堆零食,一邊拆開一包棗子啃著,
一邊看著他笑,心里甜得像是泡在了蜜罐里。然而,甜蜜之余,
一絲若有若無的飄忽感偶爾會縈繞上心頭。這一切美好得近乎虛幻,他太好了,
好得像是一場精心編織的夢。她甚至隱隱害怕,這夢不知何時就會醒來。這種不安,
在接下來的幾天似乎得到了印證。有那么幾個晚上,他回消息的速度明顯變慢,
有時甚至聊著聊著就沒了下文,直到很晚才簡單回一句“剛忙完,寶貝早點睡”。
最初她沒太在意,直到某個周五,她從早上給他發(fā)消息,直到下午日落西山,
對話框依舊安靜得出奇。一整天都沒有他的音訊,這幾乎是從未有過的情況。
各種猜測不受控制地冒出來。他是不是厭倦了?是不是覺得她太麻煩?
這段來得太快太美好的感情,難道真的就要這樣無聲無息地結(jié)束了嗎?心一點點沉下去,
失落和委屈像潮水般蔓延。但她骨子里那點不肯服輸?shù)膭艃阂裁傲祟^。她深吸一口氣,
點開他之前提過的那個好朋友的朋友圈,發(fā)了條消息詢問。沒有回音。不死心,
她又找到他弟弟的電話——那是之前他怕自己打球失聯(lián),特意讓她存的。電話撥過去,
響了很久才被接起,背景音有些嘈雜。“喂?嫂子?”是他弟弟帶著點喘氣的聲音,
像是在運動?!罢O,小凱,”李硯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自然,“你哥哥跟你在一塊嗎?
”“沒啊,我在練車呢。咋了嫂子,出啥事了?”“哦,沒事,”李硯的心又沉下去幾分,
“就是他昨天到現(xiàn)在都沒回消息,有點擔心,問問?!薄斑@樣啊,行,
我一會練完這一把給他打個電話問問。嫂子你別太著急哈,估計他忙啥呢?!睊炝穗娫?,
那份不安卻絲毫未減。她盯著毫無動靜的手機屏幕,心里已經(jīng)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如果……如果真的是她所想的那樣,那她也絕不會糾纏。就在她胡思亂想,
幾乎要被低落情緒淹沒的時候,手機屏幕突然亮起——是王俊發(fā)來的視頻通話邀請。
她的心猛地一跳,手指有些發(fā)顫地按下了接聽鍵。屏幕那端瞬間出現(xiàn)了他的臉。
背景似乎是在宿舍,光線有些暗,他看起來疲憊極了,眼睛里有明顯的紅血絲,
頭發(fā)也有些亂,但眼神卻亮得驚人,帶著濃濃的歉意?!俺幊幮?,”他的聲音沙啞得厲害,
“對不起,對不起,讓你著急了。”看著他這副模樣,
李硯所有的不安和猜測瞬間卡在了喉嚨里,只剩下心疼?!澳恪阍趺戳耍繘]事吧?
”她急切地問?!拔覜]事,”他搖搖頭,努力擠出一個笑容,
“就是這幾天晚上偷偷去學校附近的餐廳打工了,昨天發(fā)了工資,回去太累,倒頭就睡著了,
手機靜音沒聽到……”打工?李硯愣住了。還沒等她反應過來,他接下來的話,
像一顆投入湖心的石子,在她心里漾開巨大的漣漪?!俺幊?,”他看著她,
眼神因為疲憊而格外柔軟,卻又透著一種認真的光芒,“下周末,等我這邊忙完,
我去金陵找你,好不好?”視頻通話里那句“我去金陵找你”之后的一周,對李硯而言,
是在一種甜蜜的焦灼和巨大的期待中度過的。
之前的些許不安早已被他這個笨拙又真誠的驚喜驅(qū)散,取而代之的是即將見面的雀躍。
她數(shù)著日子,精心搭配著要穿的衣服,反復查看金陵的天氣,連夢里都彌漫著梧桐葉的香氣。
王俊那邊似乎也終于忙完了臨時的工作,信息恢復了以往的及時,
字里行間都透著與她同樣的期待和迫不及待。見面的日子終于到了。
李硯提前一天就到了金陵,住在約定酒店附近的閨蜜那里。第二天,
她比高鐵抵達時間早了很久就到了車站,手里捧著一小束在車站花店精心挑選的香檳玫瑰,
花瓣上還帶著晶瑩的水珠。出站口人流如織,每一次廣播響起,她的心都會跟著提一下。
她踮著腳,目光在涌出的人潮中急切地搜尋。然后,她看到了他。
他穿著一件深灰色的呢子大衣,襯得身姿更加挺拔,肩上挎著一個旅行包,
手里竟也捧著一束花——是熱烈的紅玫瑰,與他風塵仆仆卻笑意盎然的臉龐相得益彰。
他也幾乎在同一時間看到了她。隔著重重人影,兩人的目光牢牢鎖定了彼此。沒有一絲猶豫,
他大步流星地朝她走來,她也小跑著迎了上去。在人潮喧囂的車站大廳,
他們像兩塊終于相遇的磁石,緊緊擁抱在一起。他懷里的玫瑰與她手中的輕輕碰撞,
馥郁的香氣瞬間將兩人包裹。他的大衣還帶著室外的微涼,但他的懷抱卻堅實而溫暖,
驅(qū)散了她所有的不安和寒冷?!暗群芫昧藛幔俊彼⑽⑺砷_她,低頭仔細端詳她的臉,
手指自然地拂過她額前的碎發(fā),眼神亮得驚人。“沒有,”李硯搖搖頭,把懷里的花遞給他,
聲音里帶著笑,“給你的。”他接過,看著那束溫柔雅致的香檳玫瑰,嘴角揚得更高,
隨即把自己那束熾烈的紅玫瑰塞進她懷里:“這個,給我的硯硯?!眱扇讼嘁曇恍Γ?/p>
手自然而然地牽到了一起,十指緊扣。他的手掌寬大溫熱,完全將她的手包裹住,
有一種令人心安的力量。打車去酒店的路上,他一直沒有松開手,
拇指時不時地摩挲一下她的手背。他仔細地問她這幾天吃得怎么樣,睡得好不好,
語氣里的關切幾乎要溢出來。李硯一一回答,心里被填得滿滿的。到了酒店房間,門剛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