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警的步伐沒有絲毫停頓,如同最精密的機器,帶著冰冷的壓迫感,繼續(xù)穩(wěn)步推進。包圍圈在迅速縮小。
而躲在車尾的江露薇,電話似乎終于接通了。
“杜老板!杜老板救命啊!” 她瞬間切換成嬌嗲無比、帶著哭腔的聲線,仿佛剛才那個囂張跋扈的女人從未存在過,“有人要殺我!是綁匪!假扮警察!好多人!他們還要搶你的錢!你快來救我?。鑶鑶琛?/p>
她添油加醋、顛倒黑白地把現(xiàn)場情況快速說了一遍,重點渲染“綁匪”的兇殘和“勒索”的意圖。
掛斷電話,她像是瞬間被注入了強心針,腰桿又挺直了幾分。她舉著手機,從車尾探出半個身子,臉上重新掛上了那種虛張聲勢的囂張,對著步步緊逼的特警隊伍尖叫道:
“都給我站??!聽到?jīng)]有!杜老板要跟你們這群不知死活的綁匪頭子說話!”
她按下了免提鍵。
一個中年男人過分自信、帶著濃濃江湖氣和頤指氣使的聲音,瞬間通過手機外放,清晰地回蕩在劍拔弩張的山路上:
“喂!那邊的,聽著!” 杜文輝的聲音帶著一種長期發(fā)號施令養(yǎng)成的、不容置疑的傲慢,“我杜文輝,道上混的,黑白兩道,沒有我擺不平的事!你們是哪條道上的?報上名來!敢動我杜文輝的女人,活膩歪了?!”
他頓了頓,似乎在等對方被他的名頭嚇住。然而,回應(yīng)他的,只有特警們沉默而堅定的推進步伐,和槍械冰冷的反光。
杜文輝顯然把這沉默當(dāng)成了畏懼和妥協(xié),語氣更加得意,甚至帶上了一絲施舍:
“我杜某人,向來喜歡交朋友,不喜歡結(jié)仇。這樣,今天這事,算我杜文輝給你們一個面子!”
“只要你們現(xiàn)在,立刻,馬上,放了我的寶貝露薇,讓她平平安安、一根頭發(fā)絲不少地離開……” 他故意拖長了語調(diào),拋出一個巨大的誘惑,“我今晚,就給你們這個數(shù)——”
他報出一個足以讓普通人瘋狂的天文數(shù)字。
“五千萬!現(xiàn)金!立刻到賬!夠你們?yōu)t灑幾輩子了!”
他仿佛已經(jīng)看到了對方在金錢面前卑躬屈膝的模樣,語氣更加高高在上,帶著一種掌控全局的施舍感。
“但是!”
他的聲音陡然轉(zhuǎn)冷,充滿了刻骨的陰毒和殺意:
“作為交換,你們必須把最開始鬧事的那對父女——那個老不死和他那個小賤種女兒,給我交出來!”
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冰渣:
“就是他們先招惹我的寶貝,害她受驚!他們必須……用命!來給我的寶貝贖罪!”
斬釘截鐵,不容置疑。
他似乎篤定,在這巨大的金錢誘惑和死亡的威脅面前,沒有人能拒絕他的“命令”,沒有人敢違抗他杜文輝的意志!
然而,就在他最后一個字落下的瞬間——
“啊——!你們干什么?!別碰我!放開我!杜老板!杜老板救我——?。?!”
江露薇凄厲到變調(diào)的尖叫聲,如同被掐住脖子的母雞,猛地從手機里炸響!
緊接著,是金屬碰撞的、冰冷而清脆的——
咔嚓!
那是手銬合攏,鎖死的聲音!隔著手機聽筒,都清晰得令人心頭發(fā)寒!
這聲音,如同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了杜文輝的臉上!
電話那頭,瞬間陷入了一片死寂。
難堪的沉默,持續(xù)了足足好幾秒。仿佛能聽到杜文輝粗重的、壓抑著狂怒的喘息聲。
“好……好……很好!” 杜文輝的聲音終于再次響起,卻像是從九幽地獄里爬出來的惡鬼,充滿了被徹底激怒后的狂暴和殺意,每一個字都像是淬了毒,“我看你們……是真他媽想死!”
我彎腰,撿起地上江露薇之前摔碎的那部手機殘骸,對著還在通話中的手機,毫不畏懼地、用盡全身力氣吼了回去:
“姓杜的!光會躲在電話后面狗叫算什么本事?!有能耐你現(xiàn)在就滾過來!讓我們看看,你這黑白通吃的‘大佬’,到底有幾斤幾兩!”
“你——!” 杜文輝顯然沒料到有人敢如此直接地頂撞他,瞬間氣結(jié)!
手機那頭,傳來一陣稀里嘩啦、乒乒乓乓的巨大碎裂聲!像是昂貴的液晶電視被砸爛,名貴的花瓶茶具被掃落在地……一片狼藉!
伴隨著杜文輝粗重、暴怒到極點的喘息。
“小賤人!你給我在那等著!” 他咆哮著,聲音因為極致的憤怒而扭曲變形,“薇薇她身上有定位!老子現(xiàn)在就帶人過去!有種你們就別跑!”
“放心!” 我對著手機殘骸,一字一句,擲地有聲,“我們就在這兒,恭候你的……大駕!”
也就在杜文輝那邊傳來手機被狠狠摔碎的刺耳噪音的同時,一陣急促而沉穩(wěn)的腳步聲傳來。
我抬頭望去。
只見李主任,在幾名神情嚴(yán)肅的工作人員和那位金發(fā)碧眼、臉色鐵青的A國文化參贊史密斯先生的陪同下,正快步穿過特警讓開的通道,朝著我們這邊走來。他臉色陰沉,眼神銳利如刀,顯然剛才的一切,他都通過某種方式知曉了。
江露薇此刻已經(jīng)被兩名身材高大的特警反剪雙臂,死死控制住。她頭發(fā)散亂,妝容糊成一團,昂貴的禮服裙也沾滿了泥土,狼狽不堪??吹嚼钪魅文菑埥?jīng)常出現(xiàn)在新聞里的、代表著絕對權(quán)威的面孔,她渾身猛地一顫!
雙腿一軟,“噗通”一聲,直接跪倒在地!
接著,她做出了一個讓在場所有人都目瞪口呆、難以置信的舉動!
只見她雙膝著地,竟然不顧地上尖銳的碎石和玻璃渣,像一條搖尾乞憐的狗,一路蹭著地面,手腳并用地朝著李主任爬了過去!涕淚橫流,聲音凄慘無比:
“領(lǐng)導(dǎo)!領(lǐng)導(dǎo)救命??!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剛才……我剛才那樣說,是嚇唬那群綁匪呢!是為了自保??!我沒想到……沒想到真的是您來了!您救救我!救救我??!我是無辜的!都是誤會!”
她一邊哭嚎著,一邊試圖去抱李主任的腿。
然而,還沒等她靠近,李主任身旁的警衛(wèi)已經(jīng)一步上前,毫不客氣地、像驅(qū)趕蒼蠅一樣,將她狠狠推開!
“滾開!”
江露薇被推得一個趔趄,摔倒在地。她還不死心,抬起那張糊滿眼淚鼻涕和化妝品、如同鬼畫符般的臉,還想再說什么。
就在這時,她的目光,不經(jīng)意間掃過了李主任身旁,那位身材高大、金發(fā)碧眼、穿著正式外交官制服、此刻正用冰冷而憤怒的目光審視著她的史密斯參贊。
她的目光,又掃過周圍那一眼望不到頭、荷槍實彈、嚴(yán)陣以待的龐大包圍圈,掃過那些不同國籍、卻同樣對她怒目而視的警衛(wèi)……
急昏頭的她,混沌的大腦,終于被這鐵一般的事實,狠狠砸醒了!
一個冰冷、殘酷、足以將她徹底打入地獄的認(rèn)知,如同閃電般劈開了她所有的僥幸和自欺欺人!
“這……這真沒騙我?他們……真不是綁匪?” 她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語,眼神空洞,仿佛瞬間被抽走了所有靈魂,“我……我真的……把國寶……踹下山了?我……我真的……弄壞國寶了?!”
“完了……全完了……” 巨大的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她徹底淹沒。她癱軟在地,身體篩糠般劇烈顫抖起來,臉上最后一絲血色也褪得干干凈凈。
“引起國際糾紛……我……我一定要坐牢了……影后……代言……錢……都沒了……全完了……嗚嗚嗚……” 她再也控制不住,像個被搶走了所有糖果的孩子,捂著臉,放聲嚎啕大哭起來??蘼暺鄥柦^望,充滿了無盡的悔恨和恐懼,哪里還有半分頂流女星的矜持和風(fēng)光?
“呵,真是個小丑!” 我看著她這副狼狽不堪、徹底崩潰的模樣,冷冷地吐出幾個字。
江露薇聽到我的聲音,猛地抬起頭,那雙哭腫的眼睛里瞬間爆發(fā)出怨毒的光芒。依她平時的性子,絕對會像瘋狗一樣撲上來撕咬我。
但這一次,她眼中的怨毒只閃爍了一瞬,就被更深、更沉的絕望和恐懼所取代。她肩膀無力地垮塌下去,整個人像被戳破的氣球,徹底蔫了。
她心里清楚,她的人生已經(jīng)徹底毀了。再動我,只會讓她在監(jiān)獄里待得更久,判得更重。如今我這口憋屈了太久的惡氣,她只能自己硬生生咽下去,打落牙齒和血吞!
眼看最大的靠山江露薇都徹底倒了,那群剛才還強撐著擋在前面的記者,心理防線瞬間崩潰!
他們完全忘記了之前信誓旦旦的“絕不求饒”,忘記了對我父女的羞辱和毆打。
“對不起!對不起啊小姐!是我們有眼無珠!是我們瞎了狗眼!是我們錯了!大錯特錯啊!” 那個油頭粉面的記者帶頭,噗通一聲就跪倒在我面前,涕淚橫流,磕頭如搗蒜!
砰砰砰!
額頭撞擊地面的聲音,比剛才我父親磕頭時更加響亮、更加急促!
“我們給您磕頭!認(rèn)錯!小姐您大人有大量!幫我們求求情吧!我們都是被江露薇那個毒婦給騙了??!她威脅我們!我們不敢不聽??!”
“對對對!都是她逼我們的!小姐您行行好!救救我們吧!”
他們一邊瘋狂磕頭,磕得額頭皮開肉綻,鮮血直流,一邊還怕我覺得誠意不夠,竟然左右開弓,掄起巴掌,狠狠地、毫不留情地扇著自己的耳光!
啪啪啪!啪啪啪!
清脆的耳光聲在山路上此起彼伏,很快,他們的臉頰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腫起來,甚至泛起了青紫。
“是我們之前手賤!活該被打!您消消氣……求求您了……”
眼看我依舊面無表情,眼神冰冷地看著他們,沒有任何表示,他們臉上的絕望迅速轉(zhuǎn)化成了歇斯底里的憤怒!
所有的恐懼和怨恨,瞬間找到了宣泄口——江露薇!
“都是你這個害人精!掃把星!老子工作要沒了!人生全完了!還捧你臭腳干什么?!我打死你個賤人!”
那個油頭粉面的記者第一個跳起來,像一頭暴怒的野獸,猛地?fù)湎虬c軟在地的江露薇!一把就死死薅住了她精心保養(yǎng)、此刻卻散亂不堪的長發(fā)!
啪啪啪!啪啪啪!
一連串響亮的耳光,如同狂風(fēng)暴雨般落在江露薇那張早已哭花、此刻又迅速紅腫起來的臉上!
“啊——!救命!別打了!我的臉!我的臉啊——!” 江露薇發(fā)出殺豬般的凄厲慘叫,拼命掙扎,卻哪里是暴怒男人的對手?
旁邊的特警見狀,立刻上前想要將他們分開。
“滾開!老子打死這個賤人!” 那記者已經(jīng)徹底紅了眼,死死抓著江露薇的頭發(fā)不放,另一只手還在瘋狂地扇著耳光。
拉扯間,只聽見“刺啦——!”一聲令人牙酸的、布帛撕裂般的脆響!
江露薇發(fā)出了一聲慘絕人寰的尖叫!
她一大把烏黑的長發(fā),竟然被那個記者硬生生連著頭皮,給薅了下來!
鮮血,瞬間從她頭頂汩汩涌出,染紅了她的脖頸和肩膀。她原本還算濃密的頭頂,赫然出現(xiàn)了一大塊血肉模糊、光禿禿的頭皮!
劇痛和極致的難堪,讓她徹底崩潰,抱著鮮血淋漓的頭皮,蜷縮在地上,發(fā)出撕心裂肺的哭嚎。
李主任厭惡地皺緊了眉頭,懶得再看這群人渣狗咬狗的丑態(tài)。他快步走到我面前,臉上帶著真切的關(guān)切和凝重:
“夏夢竹小姐!您父親他……怎么樣了?” 他的目光越過我,擔(dān)憂地看向靠在救護車擔(dān)架旁、被醫(yī)護人員緊急處理傷口的父親。
我強壓下心頭的酸楚和憤怒,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平穩(wěn)一些:“謝謝您,李主任,也謝謝國家及時救援。剛才特警一到,隨行的醫(yī)護就第一時間給我爸處理傷口了,暫時……情況穩(wěn)定?!?/p>
我頓了頓,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那深不見底的懸崖,聲音再次哽咽,充滿了無盡的悲涼和自責(zé):
“至于我……都是些皮外傷,看著嚇人,養(yǎng)養(yǎng)總會好的??墒恰墒悄切┍唤掇滨呦氯サ奈奈铩切┮呀?jīng)摔碎的……恐怕就……”
后面的話,我說不下去了。
那些承載著千年文明、凝聚著我爸半生心血的珍寶,那些在異國他鄉(xiāng)漂泊了無數(shù)歲月、眼看就要回到故土懷抱的“游子”……恐怕是再也沒有機會復(fù)原了!
它們……永遠都不會好了……
滾燙的淚水,混合著臉上干涸的血跡,再次洶涌而出,在我臉上沖刷出道道血痕。
李主任看著我這副模樣,看著遠處懸崖下正在緊張搜尋的工作人員,眼中也泛起了淚光,他用力拍了拍我的肩膀,聲音帶著深深的觸動和敬意:
“夏小姐!請不要難過!更不要自責(zé)!” 他的聲音鏗鏘有力,充滿了力量,“海外游子,心系祖國,不惜傾盡所有、歷經(jīng)磨難也要護送國寶回家的這份赤子之心,這份沉甸甸的愛國情懷,比任何一件器物都更加珍貴!更加無價!”
他看向擔(dān)架上虛弱卻眼神執(zhí)拗的父親,語氣更加深沉:
“無論結(jié)果如何,您和您的父親,夏東海老先生,已經(jīng)傾盡全力!你們是當(dāng)之無愧的……讓國寶回家的英雄!是值得我們所有人敬仰和學(xué)習(xí)的楷模!”
“至于那些文物……” 李主任的聲音低沉下去,帶著深深的惋惜和無奈,“我們的人,還有A國的專業(yè)搜救隊,正在全力搜尋打撈。能搶救回來多少……是多少吧……”
我和李主任都陷入了沉重的沉默??諝庵袕浡瘋蛪阂帧D俏籄國的史密斯參贊,顯然也感受到了這份沉重,很配合地站在一旁,臉色凝重,沒有出聲打擾。但我們彼此都心知肚明,事情……麻煩了。
簽好的協(xié)議,白紙黑字。說好作為核心展品、促進兩國文化交流的國禮級文物……沒了!這不僅僅是經(jīng)濟損失,更是嚴(yán)重的信譽問題!一旦A國方面追究起來,上升到外交層面,指責(zé)我方毀約、保護不力……后果不堪設(shè)想!
一想到這一切的始作俑者,那個囂張跋扈、愚蠢惡毒的江露薇,此刻還在那邊哭嚎,我心頭的恨意就如同野火般熊熊燃燒!
“這個禍國殃民的害人精!” 我咬著牙,從齒縫里擠出這句話。
就在這沉重壓抑的氣氛中,一陣更加狂暴、更加囂張的引擎轟鳴聲,如同滾雷般,由遠及近,再次打破了山路的寂靜!
轟轟轟——!
車燈亂晃,刺眼的光柱如同利劍般掃射著山林,囂張的姿態(tài),仿佛生怕別人不知道,來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一支由十幾輛黑色越野車和面包車組成的、更加龐大的車隊,帶著一股蠻橫的匪氣,風(fēng)馳電掣般沖了過來,一個急剎,將本就被堵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山路徹底封死!
領(lǐng)頭的越野車車門被猛地推開,一個穿著花襯衫、戴著大金鏈子、滿臉橫肉、眼神兇狠的中年男人,轟然跳下車,重重地甩上車門,發(fā)出“砰”的一聲巨響!
他環(huán)視了一圈現(xiàn)場嚴(yán)陣以待的特警和外國警衛(wèi),非但沒有絲毫懼色,反而更加狂妄地叫囂起來,聲音如同破鑼:
“喲呵!陣仗不小?。「献颖热硕嗍前??行!今天就讓你們這群不知死活的臭綁匪開開眼!讓你們知道知道,在這塊地界上,到底是誰說了算!”
他大手一揮,對著身后從面包車?yán)镉砍鰜淼?、手持砍刀棍棒、一看就不是善類的幾十號打手吼道?/p>
“都給我聽好了!把他們的頭子揪出來!讓他給老子——跪下!賠罪!”
他話音未落,一個沉穩(wěn)而飽含威嚴(yán)、更帶著壓抑已久怒火的熟悉聲音,如同定海神針般響起:
“杜文輝。”
李主任的身影,從人群中穩(wěn)步走出,銳利如刀的目光,如同實質(zhì)般,精準(zhǔn)地釘在了那個囂張男人的臉上。
“你剛才說,要我……跪著跟你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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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文輝臉上的橫肉,瞬間僵硬!
他囂張狂妄的表情,如同被凍住的劣質(zhì)石膏面具,寸寸龜裂。那雙兇狠的眼睛,在看清李主任面容的剎那,瞳孔驟然收縮,里面寫滿了難以置信的驚駭和……深入骨髓的恐懼!
“李……李……” 他喉嚨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死死扼住,艱難地滾動著,卻發(fā)不出一個完整的音節(jié)。豆大的冷汗,瞬間從他油光锃亮的腦門上、鬢角處瘋狂滲出,匯成小溪往下淌。
他臉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得一干二凈,只剩下死人般的慘白。
“不……不是……這……這怎么是您……” 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猛地
一個激靈,臉上那副江湖大佬的派頭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極致的諂媚和恐慌。他扯動嘴角,試圖擠出
一個笑容,卻比哭還要難看一百倍。
“誤會!天大的誤會啊領(lǐng)導(dǎo)!” 他點頭哈腰,語無倫次地解釋著,身體因為恐懼而微微發(fā)抖,“都怪江露薇那個賤人!是她!都是她胡說八道!顛倒黑白!您……您這樣的人物,怎么會是綁匪呢?我看她才是破壞文物的罪魁禍?zhǔn)?!她該死!她罪該萬死!”
杜文輝毫不猶豫,干凈利落地將所有的臟水,都潑向了癱在地上、抱著流血光頭的江露薇。
江露薇被打得暈暈乎乎,此刻聽到杜文輝的話,猛地抬起頭,腫脹青紫的眼睛里充滿了難以置信的委屈和哀求:
“杜老板!杜老板您不能這樣??!憑咱們的情份……您……您花點錢,走走關(guān)系,再幫我把文物賠償了……興許……興許領(lǐng)導(dǎo)就消氣了呢?” 她掙扎著想爬過來,聲音漏風(fēng),帶著哭腔,“都說一夜夫妻百日恩……咱們……咱們何止一夜啊……”
“我呸!” 杜文輝像是被毒蛇咬到,猛地跳開一步,對著江露薇狠狠啐了一口,臉上是毫不掩飾的嫌惡和急于撇清的狠厲,“讓你花那么大代價?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性!你值那個價嗎?老子捧個小花才花多少錢?捧誰不是捧?!”
他嫌惡地上下打量著江露薇,尤其是看到她頭頂那塊血肉模糊、光禿禿的頭皮,以及被打得如同豬頭、門牙漏風(fēng)的臉,更是露出了極度惡心的表情。
“瞧瞧你現(xiàn)在這副鬼樣子!人不人鬼不鬼!白送給老子,老子都嫌臟了手!趕緊滾去坐你的牢吧!你罪有應(yīng)得!老子不幫垃圾!”
被杜文輝這番殺人誅心的話徹底擊垮,江露薇身體猛地一顫,眼神瞬間失去了所有光彩,如同被抽走了靈魂的破布娃娃,頹然地癱倒在地,只剩下無聲的淚水混合著血水往下淌。
而那個對她懷恨在心的記者,此刻更是落井下石,再次舉起相機,對著江露薇這副慘絕人寰的模樣瘋狂抓拍,嘴里還發(fā)出惡毒的嘲笑:
“大明星,看看你現(xiàn)在的樣子,多丑,多狼狽!我已經(jīng)幫你發(fā)到網(wǎng)上了,不用謝我!標(biāo)題就叫‘昔日頂流今成鬼,光頭血臉?biāo)茻o?!?!保證點擊爆棚!”
“以后啊,就算你僥幸能脫身,人人都會記得你這副鬼樣子!我看你還怎么接戲!怎么接代言!怎么在娛樂圈混!哈哈哈!”
原本就極度愛美、視容貌如生命的江露薇,被這接二連三的刺激徹底擊潰,喉嚨里發(fā)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嗚咽,頭一歪,徹底昏死過去。
杜文輝看都沒看她一眼,他現(xiàn)在只想盡快逃離這個要命的地方。他對著李主任,臉上堆滿了諂媚到極致的笑容,點頭哈腰:“領(lǐng)導(dǎo),您看……這兒也沒我什么事了,我就是路過……被這賤人騙了……我這就走,不耽誤您處理公務(wù)……改天……改天我請您喝茶賠罪……”
他說著,就想往自己的車?yán)镢@。
“站住!”
我一步跨出,直接擋在了他那輛豪華越野車的車門之前,眼神冰冷地直視著他那雙充滿暴戾和算計的眼睛。
“杜老板,別急著走啊?!?我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冷硬,“畢竟,你剛才可是親口說的——‘有種別跑’?!?/p>
“現(xiàn)在,我們就在這兒。你杜老板的‘種’,我們倒想好好見識見識?!?/p>
被我這話狠狠刺中,杜文輝臉上的肌肉劇烈地抽搐了幾下,尷尬和難堪如同毒蟲噬咬。他認(rèn)出了我的聲音,眼中瞬間掠過一絲狠戾的兇光,但目光掃過我身邊面色沉凝的李主任,還有那位眼神冰冷、抱著手臂的史密斯參贊……他只能硬生生將滿肚子的怒火和殺意咽了回去,臉上重新擠出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哎喲,夏小姐是吧?您看您這話說的……” 他搓著手,試圖緩和氣氛,“我說過這話嗎?肯定是您聽錯了,或者是我一時情急說錯了!年輕人嘛,火氣大,別斤斤計較,得饒人處且饒人,和氣生財,和氣生財嘛……”
我擋在車門之前,紋絲不動,如同扎根的磐石。
“如果我說,” 我的聲音陡然轉(zhuǎn)冷,每一個字都像冰珠砸落,“我偏要計較呢?!”
我實在無法容忍,這樣一個長期在幕后為江露薇之流撐腰、顛倒黑白、欺壓良善的所謂“大佬”,就這樣拍拍屁股,全身而退!放過他,只會讓更多無辜的人受害!
杜文輝眼中的暴戾,瞬間如同實質(zhì)般噴薄欲出!他不再偽裝,對著車?yán)锏谋gS使了個眼色。
幾個身材魁梧、面目兇狠的保鏢立刻推門下車,幾雙大手帶著風(fēng)聲,就朝我抓了過來!
就在他們的手即將碰到我肩膀的瞬間——
“我覺得,夏小姐說得很對?!?/p>
李主任沉穩(wěn)而充滿威嚴(yán)的聲音,如同定海神針,再次響起。
他緩步上前,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燈,掃過杜文輝,又掃過那幾輛塞滿了打手的面包車。
“杜文輝,你就留下來吧。” 李主任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力,“畢竟,你帶了這么多‘人’,還帶著這么多‘家伙’……”
他指了指那幾輛面包車,以及地上被特警迅速控制、繳獲的一堆明晃晃的砍刀和鋼管。
“帶著管制刀具,聚眾鬧事,沖擊執(zhí)法現(xiàn)場,威脅國家工作人員和國際友人……這些,你都得好好解釋解釋,不是嗎?”
杜文輝順著李主任手指的方向看去,臉色瞬間“唰”地一下,變得慘白如紙!
不知何時,他帶來的那幾十號打手,已經(jīng)被如同鬼魅般出現(xiàn)的特警悄無聲息地制服了大半!剩下的人也被黑洞洞的槍口指著,抱頭蹲在地上,噤若寒蟬!而他們帶來的那些“家伙”,早已被收繳,丟在地上,閃著冰冷的寒光。
鐵證如山!
杜文輝臉上的血色徹底褪盡,嘴唇哆嗦著,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他知道,任何辯解在眼前這位大佬和這鐵一般的證據(jù)面前,都是徒勞。
他認(rèn)命般地垂下頭,像一只斗敗的公雞,拖著沉重的腳步,走向被特警控制、癱在地上如同死狗的江露薇那邊。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他要認(rèn)栽時,杜文輝眼中猛地爆發(fā)出最后一絲兇光!
他毫無征兆地,猛地?fù)]起砂鍋大的拳頭!
砰?。。?/p>
一記勢大力沉的重拳,狠狠砸在了江露薇那張早已不成人形的臉上!
“都是你這個掃把星!害人精!!” 杜文輝如同暴怒的野獸,徹底失去了理智,對著昏迷的江露薇拳打腳踢,每一拳每一腳都帶著發(fā)泄般的狂怒,“你一個人出事,為什么要拖老子下水?!媽的!早知道你是這么個喪門星,老子打死也不來!老子就算進了監(jiān)獄,也要找人弄死你!弄死你!”
拳拳到肉!腳腳見血!
剛才還對江露薇下狠手的記者,此刻都看得目瞪口呆,下意識地后退。
只見幾顆帶血的牙齒,從江露薇嘴里打著旋兒飛了出來,滾落在他們腳邊。
“呃……啊……別……別打了……杜老板……求求你……再打……我會死的……” 江露薇被劇痛刺激得醒了過來,發(fā)出微弱而凄慘的求饒,門牙漏風(fēng),聲音含糊不清。
等到特警再次上前,強行將狀若瘋魔的杜文輝拉開時,他還死死抓著江露薇那僅存的、沾滿血污的頭發(fā)不放,又踢又蹬!
刺啦——!
又是一聲令人頭皮發(fā)麻的撕裂聲!
江露薇最后僅存的那點頭發(fā),連同頭皮,也被杜文輝硬生生薅了下來!
她抱著徹底光禿禿、鮮血淋漓的頭顱,發(fā)出一聲不似人聲的慘嚎,再次痛得昏死過去。
記者們再次舉起相機,瘋狂抓拍這血腥而荒誕的一幕。
無論這一窩瘋狗如何撕咬,如何慘烈,我和李主任的心情,依舊如同壓著千鈞巨石,沉重得無法呼吸。
我們的目光,不約而同地,再次投向那深不見底的懸崖。
心,仿佛也隨著那些墜落的國寶,沉入了冰冷黑暗的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