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江言,有個親姐叫江萊。
如果人生是本書,我就是那種平平無奇的路人男主,而我姐,就是那種能折騰掉半本書篇幅的惡毒女配。
她抽煙喝酒,燙頭染發(fā),換男朋友比換手機殼還勤快。
我從小到大的主要任務(wù),除了學(xué)習(xí),就是給她那些腦子不太好使的前男友們,科普分手和體面的關(guān)系。
可最近,我姐變了。
她戒了煙,卸了妝,穿上了白裙子,開始天天追在我屁股后面,叫我“哥”。
注意,是“哥”,不是“喂”或者“江言”。
她給我做飯,洗衣服,輔導(dǎo)我功課——雖然用的是三年前的教材。
有不長眼的混子來挑釁我,她能一書包把人掄得找不著北,然后回頭,紅著眼圈對我說:“阿言,你沒嚇著吧?”
我嚇著了。
我被你嚇著了。
直到那天晚上,她把我堵在墻角,臉頰緋紅,眼神迷離。
我以為她終于要對我下毒手了。
結(jié)果她開口,差點把我送走。
“江言,我攤牌了,我是重生的。上輩子我們家破產(chǎn),爸媽跳樓,我被賣到黑市,只有你為了救我被打死了。這輩子,你就是我的金大腿,我跟定你了!”
我看著她那張寫滿了“快來抱我大腿”的臉。
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然后,我反手把她按在墻上。
“姐,我覺得,你也是重生的。”
“——從精神病院?!?/p>
我叫江言,今年高三。
我的人生,平淡得像一杯白開水,唯一的波瀾,來自我那個不省心的親姐,江萊。
江萊,人如其名,挺“來”事的。
她大我兩歲,今年大二,但她的人生精彩程度,甩開我至少二十年。
她染過七種顏色的頭發(fā),談過的男朋友,從搖滾青年到體育生,能湊兩桌麻將。我們家收到的來自各個學(xué)校的投訴信,糊墻都夠了。
我爸媽,一對開明的中年知識分子,已經(jīng)被她折磨得快要立地成佛了。
而我,作為她唯一的弟弟,主要負(fù)責(zé)兩件事。
第一,維持我“別人家的孩子”人設(shè)不倒,給我爸媽一點精神慰藉。
第二,在她又一次跟某個男朋友分手后,心平氣和地告訴對方:“是的,我姐就是這種人,你節(jié)哀?!?/p>
總之,我們姐弟倆的關(guān)系,約等于南極和赤道。
她活在她的熱帶風(fēng)暴里,我待在我的極地冰原上,互不打擾,是彼此最后的溫柔。
直到今天。
今天周末,江萊難得從她那狗窩一樣的出租屋回來吃飯。
一進(jìn)門,我就感覺不對勁。
她沒化妝。
素面朝天,黑發(fā)披肩,穿著一身洗得發(fā)白的白裙子。
要知道,我上一次見她這么“清純”,還是在小學(xué)的畢業(yè)照上。
我爸媽也愣住了。
我媽拿著鍋鏟,試探性地問:“萊萊,你……這是受什么刺激了?”
江萊沒說話,只是對著我們,露出了一個……我該怎么形容呢,有點靦腆,又有點討好的笑。
我當(dāng)時就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飯桌上,氣氛更是詭異到了極點。
以前吃飯,江萊要么是全程玩手機,要么是邊吃邊跟她某個男朋友煲電話粥。
今天,她安安靜靜地坐在那兒,腰桿挺得筆直,吃飯都不帶出聲的。
我媽給她夾了塊雞翅。
她說:“謝謝媽?!?/p>
我爸給她盛了碗湯。
她說:“謝謝爸?!?/p>
我爸媽感動得眼淚都快下來了。
我則在桌子底下,悄悄握緊了我的手機。
我總覺得,下一秒,她就會掏出一份三個億的合同,告訴我們,我們家其實是流落在外的豪門。
最恐怖的事情,發(fā)生在一分鐘后。
我媽做了我最愛吃的糖醋排骨。
我剛伸出筷子,江萊的筷子,比我還快。
她夾起最大的一塊,在我驚恐的注視下,穩(wěn)穩(wěn)地放進(jìn)了……我的碗里。
然后,她對著我,又露出了那個讓我頭皮發(fā)麻的笑。
“阿言,多吃點,你學(xué)習(xí)辛苦了。”
‘咣當(dāng)’。
我爸手里的筷子,掉了。
我媽手里的湯勺,也掉了。
我也想掉,但我不敢。
我看著碗里那塊油光锃亮的排骨,感覺它不是排骨,是塊烙鐵,燙得我眼睛疼。
“阿言?”江萊見我沒反應(yīng),又叫了我一聲,聲音柔得能掐出水來。
我激靈一下回過神。
“你……有?。俊?/p>
我脫口而出。
沒辦法,這是我面對她反常行為時,最本能的反應(yīng)。
江萊的表情,僵了一下。
眼圈,居然紅了。
兩顆金豆豆,就在眼眶里打轉(zhuǎn),要掉不掉。
“阿言,你怎么……怎么這么說我……我就是,就是關(guān)心你一下……”
她一開口,那股子委屈勁兒,我爸媽的心,當(dāng)場就化了。
“江言!怎么跟你姐說話呢!你姐關(guān)心你,你這是什么態(tài)度!”我媽率先發(fā)難。
“就是!江萊難得懂事一次,你別不知好歹!”我爸夫唱婦隨。
我:“……”
我看著眼前這個“懂事”的江萊,又看看那兩個瞬間倒戈的爹媽。
我明白了。
這不是家庭倫理劇。
這是恐怖片。
女主角,是我姐。
受害者,是我。
而那兩個已經(jīng)被策反的NPC,是我爸媽。
我深吸一口氣,用視死如歸的表情,夾起那塊排骨,塞進(jìn)了嘴里。
味道不錯。
就是吃得我心驚肉跳。
一頓飯,就在這種詭異的氣氛中結(jié)束了。
吃完飯,我剛想溜回房間。
江萊又堵住了我。
“阿言,你是不是有臟衣服要洗?我?guī)湍阆窗??!?/p>
我看著她,后退了一步,把自己的房門鎖死。
“不用,我自己會洗?!?/p>
“那你是不是渴了?我去給你倒水?”
“不渴,謝謝?!?/p>
“那你……”
“我困了,要睡覺了,晚安,再見?!?/p>
我‘砰’的一聲關(guān)上門,反鎖。
我靠在門上,大口大口地喘氣。
太可怕了。
這比她帶著七八個小混混來家里開派對還可怕。
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是什么,讓她發(fā)生了這么大的轉(zhuǎn)變?
失戀了?不可能,她失戀比翻書還快,從來沒見她這么要死要活過。
沒錢了?也不可能,她上個月才剛坑了我爸五千塊錢。
難道是……
我腦子里,閃過一個極其不靠譜的念頭。
被人……魂穿了?
或者……重生了?
我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我肯定是最近小說看多了。
我搖了搖頭,回到書桌前,準(zhǔn)備寫作業(yè)。
寫了沒兩分鐘,我聞到一股……糊味。
我皺了皺眉,沒在意。
又過了一會兒,糊味越來越重,還夾雜著一股子怪異的甜味。
我終于坐不住了。
我打開房門,一股濃煙,撲面而來。
“咳咳咳!”
我沖進(jìn)客廳,看到我媽正拿著滅火器,對著廚房一頓狂噴。
廚房里,一片狼藉。
江萊,站在一片白色的泡沫中間,手里還端著一碗……黑色的,不可名狀的糊狀物。
她看到我,眼睛一亮。
“阿言,我給你熬了冰糖雪梨,潤肺的?!?/p>
她把那碗黑糊糊遞到我面前。
我看著那碗還在冒著黑煙的“冰糖雪梨”,又看了看她那張被熏得跟花貓一樣的臉。
我沒接。
我只是,默默地,從我媽手里,拿過了滅火器。
然后,對準(zhǔn)了江萊。
不,對準(zhǔn)了她手里的那碗“生化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