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安公主宋妤天生媚骨，卻嫁了個宦官九千歲。婚后，她一身紗裙勾引江奕99次，
他都面不改色：“公主，我是個閹人，給不了你想要的?！彼碜託埲?，嘴上說著無妨，
照舊大著膽子坐在他身上親吻。情至深處，兩人的衣衫都亂了，
江奕才冷臉用手圓了她的洞房花燭夜。之后，他越是冷淡疏離，她越是熱情似火，
全然不顧公主的尊榮。哪怕她媚骨發(fā)作纏他歡好，
也只換來他平靜的一句：“公主就這般急不可耐？”隨后反手將她按在榻上，
任由水漬打濕他的衣擺，他仍不動如山。她只當(dāng)他天生冷情，對這些不感興趣。直到，
她撞破了他書房里那些見不得人的秘密?！淮爸簦捂フ驹跁看斑?，
聽著里頭壓抑的喘息。就見素來不近女色的九千歲衣衫半掛，
手里拿著條繡著梨花樣式的手帕遮在下身起起伏伏，眼底臉頰盡是情動的潮紅。
宋妤記得那條手帕，那是他繼妹月明縣主江璃的貼身手帕。江璃昨日才用它抹過唇。
今日這帕子就蓋在江奕身上，隨著他手上動作摩擦。里頭聲音越來越沉，
江奕隱忍克制的眸逐漸失神。那句微乎其微的‘阿璃’脫口還才脫口，下一秒，
江璃的聲音猛地在門外響起?！案绺缥抑滥阍诶锩妫@段日子你是不是在躲我？
我們能談?wù)剢帷彼謩偱龅綍块T，里頭男人悶哼一聲，瞬間回神?！俺鋈?！
”江璃從未聽過江奕如此語氣，還當(dāng)他厭惡自己，紅著眼跑開。宋妤卻看得分明。
江奕哪里是厭惡，他不過是怕他小心呵護(hù)的養(yǎng)妹發(fā)現(xiàn)自己齷齪的心思。
怕連最后親近她的機(jī)會都沒有……宋妤仰頭，握拳的手泛白。從幾天前，
她意外得知江奕沒有凈身，想找他問個明白，卻無意撞見他對著江璃的畫像自瀆。
到第二次在浴房，江奕拿著江璃的荷包迷離，桶中水波陣陣。再到今日，
他在書房只握著江璃的帕子就情欲難掩。她才知道，她的一廂情愿有多可笑。
她至今記得當(dāng)年京郊圍獵，在山崖下發(fā)現(xiàn)滿身是血的江奕時。那會他滿臉血污，
唯有左眼一顆淚痣清晰，只一眼，她便不顧身份將人帶回公主府秘密醫(yī)治。事后她才知道，
他是罪臣之子。從那時起，他就冷，冷心冷情，好似對萬物都不上心。
身邊好友都勸她別沾這趟渾水，她不聽。他為活命入宮當(dāng)宦官，她就日日進(jìn)宮跟他做伴。
他花三年時間爬到九千歲，她便不顧一身媚骨折磨，第二日就進(jìn)宮求了父皇賜婚。
人人罵她荒唐，父皇也說江奕不是良配，可她就是撞了南墻不回頭。
她始終堅信她會守得云開見月明，早有一日會等到他眼里有情，有她。事到如今她才知道，
哪有什么天生冷情，身體殘缺，他只是想為江璃守身如玉。他娶她不過是為了借她，
斷自己對江璃不該有的欲念！秋風(fēng)刺骨，吹得宋妤骨子都疼。她在院中站到身子麻木。
第二日，天一亮便出府去了皇宮。御書房外，江奕才從里頭出來。他一身紫袍清冷矜貴，
哪里還有半點書房里沉淪深陷的深情?？匆娝齺?，他本能皺眉：“這段日子我事務(wù)繁忙，
還請公主不要為了些小事再去求皇上下旨讓我陪你胡鬧?！笔聞?wù)繁忙？無非是惦記江璃罷了。
宋妤低頭勾唇，藏起眼中那抹諷刺：“千歲大人多慮了?！辈粫?，她再不會纏著他。
今日之后，她們再無關(guān)系。話落，她轉(zhuǎn)身邁進(jìn)御書房?；实勰贸鍪孪葌浜玫暮碗x與和親圣旨，
遲疑：“你已成親，和親之事只要你不愿，朕可以讓江璃……”不等他說完，
宋妤上前接過圣旨?！爸x父皇成全?！薄鞍朐潞螅瑑撼紩缂s啟程前往南淵。
”宋妤從皇宮回來，圣旨已下，她心頭一片平靜。仿佛懸了多年的巨石終于落地，
砸出一個深坑，而后便是虛無的空洞。剛踏入公主府，貼身侍女秋月便迎了上來?！暗钕拢?/p>
九千歲方才派人來傳話，說縣主身子不適他需得照看，今晚宴會請您自行前往。
”宋妤腳步未停，握拳的手卻一點點松開。記不清這是他第幾次為了江璃將她棄之不顧。
放在以往，她定會難過?？蛇@次，是她決定不要他了。梳妝時，
秋月照舊在衣箱里挑了件素凈的長裙。宋妤卻指向了最里頭那件石榴云錦宮裝：“今后，
都按我未出閣時的樣子打扮。”秋月一愣。宋妤已經(jīng)取了一根金釵插在發(fā)間。銅鏡中，
少女一張素臉明艷動人，秋月眼眶瞬間通紅?！芭具€以為今生再見不到公主這般模樣了。
”是啊，太久了。就因為某年生辰江奕送了她一件素色長裙，自此，
她棄了一切愛穿的濃艷華服、金釵玉環(huán)。知他九千歲的位置來之不易，
她主動收斂鋒芒學(xué)著做一個嫻靜的妻子，為他洗手做湯，縫衣納鞋，繡荷包。
她以為只要堅持，江奕總能看到她的好。可到頭來，她燙壞十指送到他跟前的湯，
比不過江璃隨手買的燒餅。熬了七個通宵做的鴛鴦荷包，前腳送出，
后腳就到了江璃手里成了斗狗的玩意兒。她的愛意，他從不在意，那她不如做回自己。
宮宴之上，絲竹管弦。宋妤獨自一人坐在席間，那抹鮮亮的紅色和她過于出眾的容貌，
引來了不少私語——“瞧見沒？青安公主今兒又是一個人過來的，
我看她如今跟守活寡什么差別。”“聽說那九千歲手段厲害著呢，雖不是真男人，
但別的地方能讓女人欲仙欲死！”“那也是沒了根的東西，青安公主嫁了個閹人，
皇室的臉都被她丟盡了。”污言穢語不斷，宋妤恍若未聞。
與她關(guān)系還不錯的榮樂公主見她興致缺缺，朝遠(yuǎn)處招了招手。
“這滿京城誰不知道你過得什么日子？要我說你也別苦著自己，南風(fēng)館新來了個琴師，
叫他來給你解解悶？”不多時，一個抱著琴的清秀少年被引過來。宋妤抬頭，
看著那少年走過來的方向，視線卻落在他之后的江奕身上。他一襲紅衣醒目，
任由喝醉酒的江璃挽著撒嬌，哪有和她一起時的疏離漠然。他身側(cè)好友看到宋妤，
挑眉發(fā)笑：“公主眼睛都瞧紅了，九千歲也狠得下心？”江奕頭都未抬，
專注去攔還要喝酒的江璃：“我不愛與人親近?！痹捖洌碜右煌?，
他卻本能將人抱進(jìn)懷里。這就是他說的，不愛與人親近。宋妤眸子發(fā)澀。
江璃轉(zhuǎn)頭又哭鬧起來：“哥哥，你近日為何總是冷著我？自成婚后，你待我便不如從前了，
是不是因為我要去和親，你嫌我……”江奕看著她梨花帶雨的模樣，
指節(jié)攥得泛白：“胡說什么，我怎會嫌你！”是啊，他嫌的永遠(yuǎn)只有她宋妤。得了這句話，
江璃稍稍收斂，轉(zhuǎn)頭看到宋妤，眉頭又是一皺：“哥哥你看嫂嫂！她與外男同席共飲，
還招其奏樂，渾然不顧體統(tǒng)！若傳出去，旁人該如何議論哥哥？”江奕聞聲抬頭，
目光定在宋妤身上，看到她對琴師頷首，他握著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緊。江璃見狀，
端著一杯酒走向宋妤，痛心疾首：“嫂嫂你怎么能在這般場合召伶人近前，
你讓哥哥的臉面往哪里放？”宋妤抬眸，眼神清冷：“我同駙馬的事情跟你有什么干系？
”江璃似被這眼神懾住，怯怯后退半步，手一抖，酒液潑在宋妤裙上。“嫂嫂恕罪！
”她慌忙上前，假意擦拭間卻暗使力一推。宋妤猝不及防，鞋履一崴，驚叫著向后倒去。
“公主！”秋月與琴師驚呼。江奕身形微動，江璃似受驚般低呼一聲，
下意識般挽住他的手臂。他腳步一頓。就這瞬息之間——“砰！”宋妤重重摔下臺階，
劇痛襲來，鉆心的疼痛從腳踝迅速蔓延至全身。滿場霎時安靜。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震驚，憐憫，更多是看熱鬧的興味。宋妤疼得眼前發(fā)黑，
額角沁出冷汗。意識的最后，她看到江奕緊緊護(hù)著瑟瑟發(fā)抖的江璃。再睜眼，
宋妤是在一陣鉆心的疼痛中醒來的。意識回籠，腳踝處火燒火燎的痛楚讓她瞬間白了臉。
秋月守在一旁，見她醒來連忙上前：“殿下，可還疼得厲害？”宋妤想起昏迷前的一幕，
心口又是一窒：“江奕呢？”說起這事，秋月就紅了眼。“九千歲實在偏心，您傷了腳踝，
陛下大怒要罰那江璃，九千歲卻說江璃失儀皆因他平日管教不嚴(yán)，主動替她挨了二十廷杖，
事后，聽說江璃受驚哭暈，九千歲也不說來瞧瞧您，帶著傷又去了她那，
不知道的還以為江璃才是他的妻。”宋妤聽著，仰頭笑紅了眼。好一個鐵面無私的九千歲。
去年，她身邊伺候的嬤嬤因撈了點油水救小孫子于危難，就被他打斷了手腳發(fā)配到了莊子上。
她那時問他是否太過極端？他卻說：“規(guī)矩立下，便是讓人守的。今日為一人破例，
明日律法便形同虛設(shè)?！边@套嚴(yán)苛的準(zhǔn)則，在江璃面前，竟如此不堪一擊。愛與不愛，
當(dāng)真明顯。正想著，門外傳來腳步聲。江奕推門進(jìn)來，臉色還有些蒼白。秋月擦了眼淚，
忍不住開口：“駙馬爺，您之前得的那罐西域進(jìn)貢的‘?dāng)嗬m(xù)膏’對骨傷極好，
御醫(yī)說若給殿下用上，能好得快些。”江奕眉頭都沒動一下，
淡聲道：“那膏藥我全給璃璃用了，她后腰被廷杖風(fēng)尾掃到，青紫了一片，女兒家身子嬌弱，
留了疤不好。”秋月幾乎要哭出來：“可那是陛下賞給您的！本就該有殿下的一份！
殿下傷得這么重……”“秋月?！彼捂グ櫭汲雎?，身上陣陣發(fā)熱：“你先下去。
”秋月不甘地看了江奕一眼，終是退了出去。
江奕也難得解釋了一句：“璃璃她即將遠(yuǎn)嫁和親，身子最為緊要。你只是摔傷了腿，
好生養(yǎng)著便是，何必與她計較這些？”宋妤無言，死死咬著下唇，
一股熟悉的燥熱自小腹竄起，愈演愈烈。是媚骨發(fā)作了。江奕還想再說，
觸及到她臉上不正常的紅，他了然俯身，手指探入錦被：“今夜想要幾次？”宋妤猛地一顫，
強撐著意識想將人推開。江奕指尖已經(jīng)落在她敏感的腰側(cè)。大抵是負(fù)傷發(fā)熱，他指尖也滾燙。
很快，熟悉的快感如潮水般涌來，幾乎要摧毀宋妤的理智。她不由自主朝向他弓身，
眼神迷離。就在她即將徹底沉淪的瞬間，素來沉穩(wěn)的江奕閉上眼，高熱下，
脫口而出一句：“璃璃……”所有情動和迷醉，在頃刻間褪得干干凈凈。“滾出去！別碰我！
”江奕反應(yīng)不及被推得踉蹌，回過神來，臉色瞬間陰沉，“公主又在鬧什么？
”宋妤卻再聽不進(jìn)去，抓起枕邊玉梳，狠狠砸向他：“我要你滾！”江奕偏頭躲過，
盯著床上人看了良久，冷笑一聲摔門而去。不多時，
門外就響起他和侍衛(wèi)的聲音——“公主媚骨發(fā)作，爺您就這么負(fù)氣離開，
萬一公主又故技重施告到皇上跟前，逼您做些什么該如何是好？”“不用管她，她這副身子，
用不了多久就會打著夫妻的名頭來求我要?！闭f罷，他毫不留戀地轉(zhuǎn)身離開。腳步聲消失，
宋妤癱軟在榻上死死咬著唇抑制住呻吟，眼淚卻再不受控，大顆砸落。不會了。這次，
永遠(yuǎn)不會了。養(yǎng)傷的這幾日，公主府似乎格外熱鬧。
駙馬今日又命人給客院送了好些珍稀補品，明日又尋了不少精巧玩意逗縣主高興。
甚至……還有人瞧見他深夜仍留在客院。知道的說這里是公主府，不知道的，
恐怕都要以為這是他江奕和江璃的私宅了。秋月憤憤不平地回稟這些時，宋妤只是靜靜聽著，
指尖無意識地蜷縮。這就是她這些年掏心掏肺對待的人。她的真心，
在他眼里只怕連江璃的一滴眼淚都比不上。她閉上眼，再睜開時，只剩一片漠然的冷寂。
“隨他們?nèi)グ??！钡鹊胶陀H那日，她與他，便再無關(guān)系。第四日，
她勉強能下地緩行便去了主廳用膳。剛坐下不久，就見江奕領(lǐng)著江璃走了進(jìn)來。
江璃躲在他身后，一副怯懦的模樣。江奕目光掃過宋妤：“璃璃，向公主道歉。
”江璃小聲嘟囔：“哥哥，我又不是故意的……”“道歉?！苯燃又亓苏Z氣，
目光卻緊鎖著宋妤。江璃這才不情不愿地上前半步：“對不起。
”接著她便聽江奕開口：“璃璃已知錯，她也受了罰，如今她身子虛弱，南淵苦寒之地，
絕非她能承受。”他難得放軟了嗓音，“阿妤，你去向陛下陳情，換一個和親人選吧，
就當(dāng)是為了我。”若是在從前，聽到他這番稱呼，她只怕會欣喜若狂。
然而現(xiàn)在除了覺得可笑，就只剩下清晰又麻木的疼。他為了江璃，當(dāng)真是煞費苦心。
等到和親那日，他知道和親人選換了她，他應(yīng)當(dāng)會很歡喜吧。只可惜，他的這份歡喜，
還得再等等。和親換人是大事，為穩(wěn)定朝堂，眼下，她說不得。江奕卻將她的沉默當(dāng)作拒絕，
語氣帶上了慣常的冰冷不耐，“陛下對你不錯，
你若堅……”宋妤再聽不下去：“你想護(hù)的人，為何非得拉上我？
你不覺得這樣對我未免太殘忍？”這么多年，她為他付出得夠多了。她從來不欠他。
一旁的江璃卻突然淚如雨下，“我不去！我死也不去那鬼地方！”她說著，
猛地轉(zhuǎn)身朝一旁的柱子撞去。江奕忙將她死死抱住。江璃在他懷里哭得撕心裂肺，
仿佛受了天大的迫害。江奕一邊費力安撫著她，一邊抬頭看向宋妤，
眼神驟然冰冷：“璃璃已經(jīng)知錯，也道了歉，你何至于如此狠心，非要逼死她不可嗎？
她如今也算你妹妹！”宋妤勾唇，笑得諷刺：“我是皇室公主，我母妃只生了我一人，
哪來的妹妹？”江奕被她的話噎得臉色鐵青，丟下一句不可理喻便帶著江璃離開。
等人走遠(yuǎn)了，宋妤凄涼一笑。笑著笑著便忍不住落淚。她本以為，此事之后，在出發(fā)和親前，
她能得些消停。誰知第二日客院又傳出消息，說是江璃用了早膳后忽然嘔吐不止，疑似中毒。
聽說那邊鬧得沸沸揚揚，為此江奕還大動干戈，將太醫(yī)院大半太醫(yī)都請了來。
秋月將打探來的消息學(xué)給宋妤聽，眼底全是嫌棄：“要我說，她就是活該。
”小丫鬟話音未落，寢殿的門就被推開來。江奕幾步跨進(jìn)來，
陰沉的臉色掃過宋妤手里的和親禮單，神色愈發(fā)陰翳?！肮鬟€真是迫不及待，既如此，
你為何還要在她飲食上動手腳？你就這般容不得她？”宋妤握著禮單的手一緊，
強壓下心口的抽痛，“在你心里，我就如此不堪？
”江奕眸中沒有半點起伏：“這府中除了你，誰還會針對她？她若有事，
我絕不會……”“駙馬，若無證據(jù)，便請回吧?；蛘?，你大可去父皇面前告我毒害縣主。
”說完，宋妤前所未有的疲憊。但凡他仔細(xì)看一眼這禮單，就會知道去和親的是她，
可他眼里，從始至終都只有江璃。大概是為了防止江璃再次被害，當(dāng)日下午，
江奕便親自將她送回了江府。之后幾日，他再未回過公主府。直到，臨近和親，
宋妤清點物品時，發(fā)現(xiàn)母妃留給她的玉玲瓏簪沒了蹤影。叫來丫鬟一問才知，
前幾日江璃來她房中探望，見她不在，還多逗留了一會。宋妤臉色瞬間沉下，她立刻起身，
直奔江府。闖入內(nèi)室，就看江璃正對鏡梳妝，而那支碧玉玲瓏簪已從中斷裂，被丟在一旁。
見到宋妤，江璃露出挑釁的笑——“嫂嫂是來找這支簪子嗎？真抱歉，我不小心摔了一下，
也不知道能不能粘好了。”江璃話未說完，宋妤眼中寒光驟現(xiàn)。
積壓多日的憤恨再也控制不住，揚手一記耳光狠狠扇在了江璃的臉上。江璃被打得偏過頭去，
難以置信：“你敢打我？！”她捂住臉，尖聲朝外喊道：“來人！把她給我綁起來！
”院外的侍衛(wèi)聞聲涌入，見到宋妤，又看了看江璃，一時有些遲疑。宋妤看向他們，
“本宮是青安公主，是江奕明媒正娶的妻子，我看誰敢動我！”江璃冷笑：“這里是江府！
你們還不動手是想等哥哥回來治你們的罪嗎？！”侍衛(wèi)們面面相覷，
最終還是上前制住了宋妤。江璃臉上露出扭曲的快意，“去拿針來，她打我一巴掌，
我就賞她一百針，看她以后還敢不敢囂張！”宋妤掙扎著，
聲音已經(jīng)嘶?。骸澳憬袢崭疫@樣對我，我父皇不會放過你！”江璃卻笑得渾不在意，
“哥哥說了，他拼命爬到今天的位置，就是為了做我的靠山，讓旁人不敢欺負(fù)我。
”冰冷的針尖刺入皮肉，細(xì)密而尖銳的疼痛蔓延開來。宋妤咬緊牙關(guān)，
意識在劇痛和屈辱中逐漸模糊。恍惚間，她似乎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接著是江奕帶著怒意的聲音：“都在鬧什么？！”……醒來時，
宋妤身上的針孔傳來密密麻麻的疼。宋妤連喚了幾聲秋月沒得到回應(yīng)，才反應(yīng)過來，
她還在江府。她掙扎著起身，想進(jìn)宮將此事上報。在江府轉(zhuǎn)了幾圈，卻誤打誤撞，
撞見處透著暖光的院子。房門未關(guān)緊，她鬼使神差停住腳步，透過縫隙望去。
就見江璃閉眼睡在榻上。江奕背對著門口，手中拿著一方濕帕，
正極其輕柔地為她擦拭額角和臉頰，動作溫柔得近乎虔誠。他低頭凝視著江璃的睡顏，
那是宋妤從未得到過的繾綣與專注。江璃不知道呢喃了一句什么，只見他緩緩俯下身，
兩人的唇瓣越來越近。哪怕從前見過他在書房的模樣，但此刻顯然沖擊力更甚。
宋妤胃里一陣翻江倒海的惡心，幾乎是踉蹌著逃離。她一刻也不想待在這個地方！然而，
沖到府門外，卻被江奕的心腹攔下，“公主殿下，爺說了，你身子不好暫不宜外出。
”同一時間，江奕的身影出現(xiàn)在廊下。他走到宋妤面前站定，
“公主府那邊我已經(jīng)差人去替你說了，這些日子你就住在江府，直到把傷養(yǎng)好。
”宋妤還有什么不明白的：“你為了江璃，軟禁我？你無不無恥！”江奕眼神一冷，
語氣也沉了下來：“璃璃即將去和親，你打她的臉！若是留了疤，南淵的人定然會欺辱她！
我們之間到底是誰更無恥？”宋妤赤紅著雙眼：“所以是我活該受那些針？
她偷竊毀壞我母妃遺物，按律當(dāng)治重罪！”“歸根結(jié)底，不過是一支簪子！
”江奕皺眉打斷她，“碎了便碎了，大不了我賠你十支百支！值得你下如此重手？
”“不過是一支簪子……”宋妤喃喃重復(fù)著這句話，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zhuǎn)的悲涼。
她所有的珍視，在他眼里都輕如塵埃。明明心痛得快要暈死過去，可她面上卻笑了出來。
“你之所以敢如此踐踏我，如此偏袒她，不過就是仗著我喜歡你？江奕，我后悔了，
你放我出去，我會給你和離書，從今往后，我再不會纏著你?！苯饶樕珔s忽然沉到谷底。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將人拖回房里，居高臨下，眼底寒光逼人。
“公主死皮賴臉追了我這么多年，趕都趕不走，你以為你隨口一句我就會信？
”“我知你心中有氣，可璃璃和親如你所愿已成定局，我不會讓你再欺負(fù)她，在此之前，
你就好好在江府待著，別再給我動歪心思！”話落，他摔門離開。江璃大抵也在院子里，
隔了好久她還能聽見江奕溫柔哄人的聲音。只是這份溫柔，從來不屬于她。這場荒唐的軟禁，
一直到皇家圍獵前才結(jié)束。宋妤因著腳傷初愈，本不欲前來，但皇帝特意下旨，
命皇室子弟皆需出席，她只得到場。江奕也在，卻拋下她這個名義上的妻子，
光明正大帶了江璃一同前來。兩人一出現(xiàn)，四周便只剩下七嘴八舌的議論。
“月明縣主怎么也來了？不是說要送去和親了？”“沒看見九千歲在旁邊護(hù)著嗎？
他對這妹妹倒是好?！薄笆裁疵妹茫植皇且粋€娘生下來的，這架勢，
我看著跟情妹妹無甚區(qū)別?！苯牭搅诉@些話，臉上露出無辜的神情，
聲音不大不小地對著身旁幾位世家小姐解釋：“兄長憐我即將遠(yuǎn)行，特許我再來見識一番。
我與兄長只有兄妹之情，絕無其他?！彼f著，
眼神卻若有似無地瞟向幾位尚未婚配的皇子宗親所在的方向。宋妤坐在席間，聽著這些，
心中已無太多波瀾。狩獵開始前，江璃拉著江奕的衣袖，嬌聲道：“哥哥，
我也想去林中見識見識，你帶我一起好不好？”江奕眉頭微蹙，但看她滿眼期待，
終是軟化下來，細(xì)心為她挑選了一匹溫順的小馬，親自檢查了馬鞍韁繩，
柔聲叮囑：“跟緊我莫要亂跑?！蹦前慵?xì)致周到，是宋妤從未享受過的待遇。自始至終，
他沒有看向不遠(yuǎn)處的宋妤一眼，更未曾過問她傷勢是否允許騎馬。宋妤默然不語，
隨意選了一匹馬，翻身上馬時動作因舊傷而略顯滯澀，無人留意。狩獵隊伍涌入山林。
行至一處陡坡，江璃策馬漸漸靠近宋妤。趁無人注意，她臉上純真的表情褪去，壓低聲音，
帶著惡意：“嫂嫂，你看，無論我做什么，哥哥永遠(yuǎn)會站在我這邊。你同他成親了又如何？
在他心里，你連給我提鞋都不配?！痹捯粑绰?，周圍傳來隱約的狼嗥。“跟緊我！
”江奕似有所感地回頭，朝江璃低喝一聲，策馬走到她身側(cè)。然而下一刻，
幾道黑影便從側(cè)翼撲來。江奕迅速反應(yīng)過來：“保護(hù)縣主！”侍衛(wèi)們當(dāng)即領(lǐng)命，
將江璃團(tuán)團(tuán)護(hù)住?；靵y之中，宋妤的馬匹受驚，將她狠狠甩落在地。她摔得渾身劇痛，
江奕斬退了一匹逼近她的餓狼，一把將她從地上拉起，“找個地方藏好。
”目光掃過正被親衛(wèi)護(hù)著撤退的江璃方向，他轉(zhuǎn)身要走。
“”宋妤幾乎是本能地抓著他的袖口。卻被他反手扯開：“璃璃有危險，等我解決了這邊，
再回來接你。”說完，他策馬朝著江璃撤離的方向疾馳而去。整整一晚，
宋妤在無人的樹林深處強撐到半夜，直到意識消散，都沒能等來江奕。再睜眼，
她已經(jīng)禁軍找到。被抬回營帳的路上，她斷續(xù)地從士兵的低語中拼湊出真相。
原來江奕那夜護(hù)送受驚的江璃回去后，江璃便發(fā)起了高燒。江奕心急如焚，
徹夜不離地守在她榻前，親自喂藥安撫，所有心思都系于一人之身。他全然忘了他的承諾。
甚至皇帝問起時，他也只淡淡一句“公主或許自行走散”，未曾催促搜尋。宋妤躺在錦被中，
身體漸漸回暖，心卻沉入冰窖?；璩亮藘扇?，她才艱難地醒轉(zhuǎn)。一睜眼，
便看到江奕坐在床邊。見她醒來，他似是松了口氣：“醒了？
御醫(yī)說你好生將養(yǎng)些時日便無大礙，此次是意外，等你養(yǎng)好傷，璃璃也該去和親了。屆時，
我會好好補償你?！彼捂喩韯⊥矗啥急炔簧闲目诘幕臎?。她聲音嘶啞干澀，
“我不要你的補償?！苯饶樕怀?，還想說什么，宋妤卻已閉上眼，
明顯不愿再與他多說半個字。最終，他只得拂袖離去。他剛走，
宋妤便強撐著對秋月下令：“去把他留在公主府寢殿的所有東西，全部扔出去！”當(dāng)晚，
江奕回到公主府，發(fā)現(xiàn)自己所有的東西都被扔在了院中，臉色瞬間鐵青。
身側(cè)的小太監(jiān)訕訕道，“爺，公主此次只怕是真的生氣了……”江奕卻滿不在乎，
“不過是耍性子罷了，哪次不是冷她兩天便自己來同我求和？”里間的宋妤聽到了這話，
只覺得諷刺。等他進(jìn)來，她抬首只問了一句：“是不是只有我殘了，死了，
才不是和你鬧脾氣？”江奕喉頭滾動，一時沒有說話。
那雙他曾覺得盛滿癡纏如今只?；臎龅难劬Γ屗械揭魂囆募潞蜔┰?。就在這時，
門外有侍衛(wèi)稟報：“爺，宮中來信，明日是為和親大典祈福的日子，要同去佛寺。
”江奕皺眉看向宋妤：“你傷還沒養(yǎng)好，明日不必去了，我會替你向陛下陳情，
”宋妤卻猛地睜開眼，“我去?！焙陀H前的祈福，她這個正主怎么能缺席？
江奕臉色一沉：“你連路都走不穩(wěn)，去做什么？就非要這般逞強與我對著干？
”宋妤不再看他，也不再解釋，只是重新閉上眼。江奕見她這副油鹽不進(jìn)的模樣，
冷聲道：“好，你要去便去！屆時若撐不住，丟了皇家顏面，休怪我不替你周全！
”他甩袖離去，安排事宜時，竟應(yīng)了江璃“方便照顧嫂嫂”的請求，
將兩人安排在了同一輛馬車?yán)?。次日，馬車駛向皇家寺廟。車廂內(nèi)氣氛凝滯。
江璃看著對面臉色蒼白的宋妤，笑道，“嫂嫂何必強撐過來讓哥哥不高興？
哥哥昨日還說等我去了南淵他會好好補償你。只是嫂嫂這副身子，不知還能不能受得住了。
”宋妤眼皮都未抬一下，仿佛沒聽見。江璃自覺無趣，正想再說幾句，
馬車外突然傳來兵刃交替的聲音?！坝写炭?！保護(hù)公主和縣主！”混亂瞬間爆發(fā)，
兵刃交擊之聲不絕于耳。馬車車簾被猛地挑開，寒光直刺而入。江璃嚇得花容失色，
尖聲驚叫：“哥哥救我！”江奕一直在馬車附近護(hù)衛(wèi)，聞聲心神俱震，
立刻揮劍擊退身前刺客，飛身撲向馬車，一把將江璃拽出車廂，牢牢護(hù)在身后。
江奕剛穩(wěn)住身形，眼角余光瞥見另一名刺客刺向仍在馬車內(nèi)的宋妤。他臉色驟變，
下意識就想沖過去救人。“哥哥！小心！”被他護(hù)在身后的江璃死命拽住他的胳膊往后拉。
就在這拉扯的瞬間，迎面的刀鋒擦過江奕的左眼下方！一陣尖銳的刺痛傳來，鮮血瞬間涌出。
那顆淚痣，頃刻間被血污覆蓋，形狀難辨。而江奕被江璃這么一拽，重心不穩(wěn)，
同她一起朝路旁茂密的樹叢中摔滾下去。幾乎在同一時刻，那名刺客的劍尖已然刺到。
宋妤在車內(nèi)避無可避，驚嚇之下本能地向后躲閃，整個人竟從馬車的另一側(cè)車門摔了出去。
她重重跌落在官道旁，額頭撞上一塊硬石，眼前一黑，瞬間失去意識。
宋妤是在一陣鉆心刺骨的劇痛中醒來的。那痛楚源自她的右手腕，
仿佛整只手腕都被生生碾碎后又粗糙地縫合。很快，
她驚駭?shù)匕l(fā)現(xiàn)右手腕處纏著滲著血絲的紗布。整只手掌軟弱無力，指尖冰涼麻木，
幾乎無法感知任何?！拔业氖帧币环N滅頂?shù)目只潘查g攫住了她，女子彈琴書畫，
手何其重要？就在這時，門被猛地推開，秋月看到她醒來，哭喊著撲了進(jìn)來：“殿下！
您終于醒了！他們怎么敢……”“我的手怎么了？！”宋妤用尚能活動的左手死死抓住秋月，
聲音因恐懼而嘶啞變形。秋月哭得肝腸寸斷：“是駙馬！慌亂中縣主手筋被砸，斷了大半，
駙馬竟說您昏迷前自愿剖取手筋贈予縣主續(xù)接！奴婢拼死爭辯，
他們就拿出了一張按了您手印的文書，上面還有您的筆跡……”宋妤懷疑自己聽錯了，
嘴唇顫抖著，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仿佛所有的力氣都被抽干了。門就在這時再次被推開。
江奕從外頭走進(jìn)來，目光落在她慘白的臉上。眸中閃過不忍，卻只一瞬。“璃璃善琵琶，
如今和親在即，她的手絕不能出任何差池，事急從權(quán)，你身為公主，更應(yīng)該要以大局為重。
”“江奕！你憑什么？！”宋妤牙關(guān)打顫，喉間涌上一股腥甜，“這是我的手！
你竟然還偽造了我的字跡，你簡直喪盡天良！”她想起未成親前那段虛幻的溫存時光里，
她有時偷懶，會讓江奕仿她的筆跡寫夫子的課業(yè)。他那般聰明，模仿得以假亂真。誰知道，
如今這竟成了剜她血肉的利刃。江奕避開了她猩紅的雙眼，
心中升起一絲異樣但很快就被她的哭腔遮蓋過去?！澳愕氖旨?xì)心調(diào)養(yǎng)，總會慢慢好轉(zhuǎn)，
可是璃璃……”“江璃！江璃！江璃！你心中便只有江璃！”宋妤死死咬著唇，
心口的疼痛遠(yuǎn)勝手腕的創(chuàng)傷，幾乎要將她徹底撕裂?！皬奈壹藿o你那天起，
我的這顆心、這具身子，你可曾有一刻是珍重過的？她江璃在你眼中就是珍珠，
而你覺得我愛你，所以如今哪怕被你剜心剔骨都是我自作自受，是不是？
”江奕一雙眸被她眼尾的淚刺的生疼，他喉結(jié)滾動，正想開口，卻被門外的聲音給打斷。
“爺，縣主醒了，正哭著找您?！苯葞缀跏呛敛华q豫地轉(zhuǎn)身要走，走到門口，
又忍不住回頭看了她一眼，良久，他垂下眼：“最后一次，之后再也不會了，
等璃璃去了南淵，我會試著接納你?！彼僖姷姆诺妥藨B(tài)，宋妤卻再未看他一眼。
確實是最后一次了，明日便是和親之日。她與他，此生再不會相見。……第二日天才亮，
宋妤便強撐病體，帶著心腹抬一沉重木箱，直闖江府。江奕不在，
江璃捧著自己還使不上力氣的手腕，見宋妤闖入，下意識蹙眉：“嫂嫂怎么來了？
”宋妤一言不發(fā)，只抬手示意。侍衛(wèi)猛地開箱傾倒——無數(shù)畫卷、詩稿、舊帕，
甚至系著紅繩的青絲瞬間散落一地。畫上全是江璃各種情態(tài)，詩里寫滿露骨相思，
那些私物更是她曾丟失的舊物。江璃臉色霎時慘白，她幾次想開口。
宋妤卻再不給她說話的機(jī)會。她聲線冰冷，徹底將江奕藏起來的遮羞布徹底撕開，
““這些東西是誰的，你心知肚明。你們兄妹之情底下，藏著的齷齪心思實在令人作嘔！
不過，這些我都管不著了，我這次來，一為完璧歸趙，二為物歸原主?！闭f完，
她目光倏地釘在她手腕上。江璃猛地縮手：“你想做什么！”寒光一閃，
宋妤手中匕首已抵上她腕間疤痕?！胺判模阌眠^的，我嫌臟。
”“但若我哪天不快——”宋妤她稍一用力，江璃就感覺到手腕刺痛，癱坐在地，
仰視著判若兩人的宋妤，滿眼恐懼?！暗谝患拢褪前堰@東西挖出來。”話罷，
她留下一份和離圣旨，頭也不回離開江府，上了去南淵的和親轎子。這一次，她只愿和江奕，
此生不復(fù)相見。江奕策馬疾馳，風(fēng)聲在耳邊呼嘯，心中卻莫名慌亂。
府中來人只匆匆說宋妤去了江府，
而和親的隊伍遲遲未至——他原本安排好的替身正坐在轎中，
那與江璃九分相似的容顏本該是天衣無縫的瞞天過海。可為何心跳得這樣厲害？他拋開思緒，
只當(dāng)是擔(dān)心璃璃受了委屈。那個女人昨日眼神死寂，今日竟敢直闖江府？他心頭火起，
更多的是難以置信。她怎么敢？馬蹄踏碎江府門前的寂靜，他飛身下馬，大步流星沖進(jìn)院內(nèi)，
第一眼便看見跌坐在地，面色慘白如紙的江璃。她捂著手腕，淚眼蒙眬，渾身都在發(fā)抖，
地上散落著無數(shù)熟悉的物件。那些他深藏多年、絕不容于世的隱秘愛戀，
此刻竟如同最骯臟的垃圾，被曝曬于青天白日之下。“璃璃！”他心頭一緊，
疾步上前扶住她，聲音是自己都未察覺的焦灼，“她對你做了什么？！”怒火瞬間燎原，
燒得他理智幾乎殆盡。宋妤！她竟敢如此羞辱璃璃！
她怎么敢將他視如珍寶、小心翼翼藏起的一切，用這種方式徹底撕碎！
“哥……”江璃抓住他的衣袖，聲音破碎，帶著極致的恐懼，
“她……她知道了……她全都知道了……”“別怕，”江奕將她護(hù)在懷里，眼神陰鷙，
語氣卻竭力放柔，“沒事了，有我在。和親的事我已安排妥當(dāng)，找了個與你相似的替身，
她很快就會代替你去南淵，以后再也沒有人能威脅你，逼迫你。”他甚至下意識地覺得，
宋妤今日的瘋狂是因為得知了他找替身的事，在用這種方式做最后的掙扎和報復(fù)?？尚Γ?/p>
她以為這樣就能讓他回頭嗎？江璃卻猛地?fù)u頭，眼淚掉得更兇，幾乎是語無倫次：“不是！
是宋妤她自己答應(yīng)了去和親！她拿著和離圣旨走了！她上了去南淵的花轎！”空氣瞬間凝固。
江奕猛地怔住，扶著江璃的手臂僵硬如鐵。什么？他好像聽錯了。和親的是宋妤？
怎么可能是她！她怎么可能去和親？她憑什么去和親？“不可能！”他厲聲說著，
聲音卻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像是在強行說服自己，“她怎會去？她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
她豈能代表大夏去和親？荒謬！”這簡直滑天下之大稽！他的妻子，跑去和親？
這將他置于何地？世人會如何嘲笑他江奕連自己的女人都看不?。?/p>
一股連他自己都不愿承認(rèn)的恐慌，猝不及防地攥緊了他的心臟。
“是真的……”江璃被他驟變的臉色嚇到，哭聲微弱卻清晰，
“她說管不著我們了……她還說若她不快，
就要把我手腕里的東西挖出來……”江奕腦海一片空白。一直以來，
他都理所當(dāng)然地享受著她的追逐和愛慕，哪怕他吝于給予回應(yīng)，
哪怕他一次次為了璃璃犧牲她，他也從未想過她會有真正離開的一天。
她就像院中那棵沉默的樹，永遠(yuǎn)在那里，只要他回頭，似乎就能看見?？伤谷蛔吡恕?/p>
用這種最羞辱他的方式，斬斷了所有后路。“她是我的妻……她竟敢自作主張和離？
竟敢代嫁南淵？誰給她的膽子！”他猛地抬頭，看向門外空蕩蕩的街道，
和親隊伍的儀仗早已遠(yuǎn)去，仿佛從未出現(xiàn)過。下一瞬，不顧江璃的拉扯，他已經(jīng)策馬而去。
和親的馬車內(nèi)，秋月看著小幾上南淵使臣精心準(zhǔn)備的各色點心果子，忍不住輕聲感嘆，
“殿下，這南淵使團(tuán)準(zhǔn)備的點心，竟都是您平日喜歡的口味，
蜜棗酥、桂花糕、杏仁酪……一樣不差?！彼捂ツ抗鈷哌^那些精巧的茶食，
心中也掠過一絲訝異。她與南淵從未有過交集，對方如何得知她的喜好？當(dāng)真只是巧合嗎？
正思忖間，馬車外傳來使臣的詢問聲：“公主殿下，車隊暫歇，不知這茶飲可還合口？
若是不慣，屬下這里還備了些甜潤的果露?！薄坝袆谫M心，果露便很好。”宋妤應(yīng)道。
秋月接過侍從遞來的琉璃瓶裝著的琥珀色果露，低聲道：“這南淵使團(tuán)對殿下真是上心得很，
事事想得周到。也不知殿下將來要嫁的是哪位皇子？若是位知冷知熱的，
倒比在咱們這兒……”她說到一半，自知失言，連忙噤聲。宋妤卻并不在意，
只淡淡一笑：“左右不可能比從前差了?！苯?jīng)歷種種，她已對情愛再無期待，
只求一個清凈罷了。這時，外面的使臣似乎是聽到了車內(nèi)對話，笑著隔簾回道：“公主放心，
南淵定然不會委屈了公主。若公主想知道皇子的相貌，屬下這就去為您尋一幅畫像來？
”“不必……”宋妤剛想拒絕，車隊前方忽然傳來一陣騷動。馬蹄聲雜亂，
似有人攔住了去路。一名侍衛(wèi)匆匆來報：“啟稟公主，前方有人率隊攔路，
聲稱是使團(tuán)弄錯了和親的人選，要帶回自己的妻子！”宋妤的心猛地一沉，
臉色瞬間難看下來。她幾乎瞬間就猜到了來人是誰。不等宋妤反應(yīng)，
外面已經(jīng)傳來了江奕冰冷的聲音清晰地穿透車簾：“南淵使臣，
你們護(hù)送的青安公主乃本督明媒正娶之妻！不是與你們和親之人，眼下將本督的妻子歸還，
此事便可以大事化小?！彼捂ド钗豢跉?，示意秋月掀開車簾。陽光傾瀉而入，
宋妤一眼就看到了騎在高頭大馬上面色冷峻的江奕。他身后帶著一隊精銳府兵，氣勢洶洶，
竟真敢攔截皇家和親儀仗。江奕見宋妤露面，目光立刻鎖住她?！肮?，過來！休要胡鬧，
隨我回去！”宋妤看著他，眼神冷得像冰。她緩緩起身，
從秋月手中接過一個卷軸朝著江奕的方向擲了過去。卷軸滾落在江奕馬前。“江奕，
你看清楚?！彼捂サ穆曇羝届o無波，“這是蓋有父皇玉璽的和離書！從今往后，
你我男婚女嫁，各不相干！比起你那些偽造我的字跡和指印，這東西，可是貨真價實！
”江奕瞳孔驟縮，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聲音：“我從未同意和離！”“本宮和離，
何須你同意？”宋妤冷笑，“陛下親準(zhǔn)，玉璽為證，容不得你置喙！”“宋妤！
”江奕語氣加重，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急躁和威脅，“不要再耍性子！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嗎？
你去那蠻荒之地只會受苦！現(xiàn)在回頭還來得及，不要做出讓自己后悔終生的事！”“后悔？
”宋妤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她看著眼前這個她曾傾盡一切去愛的男人，
只覺得悲涼又可笑?！敖?，我告訴你，我這輩子最后悔的有兩件事?！彼蛔忠痪洌?/p>
清晰無比。“第一件，是當(dāng)年在京郊圍場救了你！”“第二件，就是求父皇賜婚，嫁給了你！
”“你我之間從一開始就錯了！如今撥亂反正，你又有何資格攔在我面前？
”江奕被她這番話震在當(dāng)場，握著韁繩的手背青筋暴起，仿佛第一次真正意識到，有些事情，
似乎真的徹底脫離了他的掌控。宋妤看著他臉上那罕見的急躁，只覺得無比諷刺。
當(dāng)初她滿腔熱忱捧上一顆真心時，他是如何踐踏的？如今她心死如灰決意離開，
他倒擺出這副仿佛被辜負(fù)的深情模樣來阻攔，簡直令人覺得荒唐可笑。“江奕，
”她的聲音里淬著冰，“你讓，還是不讓？”江奕看著她冰冷決絕的眼神，
心頭那股不安愈發(fā)強烈：“阿妤，之前種種是我疏忽，只要你肯回來，我愿意彌補，
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彌補？”宋妤直接打斷他，“江奕，早就說過，
你的彌補我不稀罕！你若真覺得有錯，此刻最該做的彌補，就是立刻從我眼前消失！
”她字字如刀，毫不留情：“再者，你今日率兵攔截和親隊伍，可有父皇手諭？若無，
便是擅動兵甲、阻攔國事，按律當(dāng)如何，你這位一向公私分明的九千歲，應(yīng)該比本宮更清楚！
”說到這里，她眼中的譏諷更甚，“還是說，一到你自己身上，那些律法便形同虛設(shè)了？
”江奕被她的話噎得臉色青白交錯，他強壓著怒意，依舊試圖說服她：“阿妤，
我知道你是在說氣話，你對我如何，我心里清楚……跟我回去，我們好好談?wù)?。”又是這樣！
他總是這樣！永遠(yuǎn)覺得她在鬧脾氣，永遠(yuǎn)覺得她離不開他！宋妤看著他，心中再無半分波瀾。
曾幾何時，他左眼下那顆小小的淚痣，總能讓她在一次次心冷后，又忍不住為他找借口，
為他心軟?？扇缃?，連那顆痣都沒了，被一道顯眼的疤痕取代。
最后一點能牽動她情緒的東西也消失了?！摆ゎB不靈?！彼淅渫鲁鏊膫€字，不再看他，
轉(zhuǎn)而對著身后的送親的護(hù)衛(wèi)沉聲道，“江奕無詔攔駕，意圖破壞兩國邦交，給本宮拿下！
若遇抵抗，格殺勿論！”她的聲音冷靜，帶著不容置疑的皇家威儀。
宋妤帶來的送親護(hù)衛(wèi)都是皇帝特意撥給她的精銳，她一聲令下，立刻刀劍出鞘，
森然寒意瞬間彌漫。江奕的人馬在人數(shù)上已然落了下風(fēng)，更兼名不正言不順，
頓時顯得有些遲疑。他難以置信地看向宋妤。她竟然真的下令對他動手？“宋妤！
你……”他話音未落，一名護(hù)衛(wèi)的劍鋒已然凌厲襲至他面前。江奕自負(fù)身份武功，
又篤定宋妤絕不會真的傷他，竟站在原地不閃不避，只冷喝道：“放肆！”然而，
那劍尖卻毫無停滯之意，直逼他的咽喉。劍鋒觸碰到他頸間的皮膚，
傳來一絲細(xì)微卻清晰的刺痛感，甚至有一縷溫?zé)岬难z滲出時，江奕才悚然一驚。
他狼狽不堪的側(cè)身揮劍格擋，堪堪將那致命一擊擋開。冰冷的劍氣激得他皮膚一陣戰(zhàn)栗。
死亡的陰影從未如此清晰地籠罩過他。他僵在原地，渾身血液仿佛瞬間凍結(jié)。
指尖觸摸到頸間那抹濕熱的血跡，他難以置信地看向馬車上面無表情的宋妤。她是真的！
宋妤她是真的想要他的命！這個意識如同冰水，將他從頭到腳澆得透心涼。
所有覺得她只是鬧脾氣的想法，在這一劍下徹底粉碎。他帶來的人見狀，更是投鼠忌器，
不敢妄動。宋妤高坐馬車之上，冷眼看著他瞬間蒼白的臉和難以置信的眼神，
心中只有一片冰冷的平靜。這就是權(quán)力。當(dāng)她不再將他視為特殊，
當(dāng)她開始對他施壓自己公主的身份時，他所謂的掌控和自信，不堪一擊。選擇和親，
離開這個令人窒息的地方，不僅是逃離他，更是走向一個她可以憑借身份重新開始的地方。
于國，她是鞏固邦交的公主。于己，她是擺脫夢魘的新生?！熬徘q，”她不再喚他的名字，
語氣疏離如同對待一個陌生的罪臣，“本宮再問你一次，讓，還是不讓？”江奕嘴唇翕動，
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他抬起手，對著身后的人做了一個撤退的手勢。
攔路的人馬緩緩讓開了一條通道。宋妤不再看他一眼，放下車簾：“繼續(xù)出發(fā)。
”車轱轆再次轉(zhuǎn)動，和親儀仗浩浩蕩蕩地從江奕面前經(jīng)過，再無任何阻滯。
江奕回到公主府時，卻見府門外一片狼藉。
紫檀木桌案、梨花木椅、茶具……幾乎是里頭的所有東西都被扔在了府門外的空地上。
數(shù)個下人正低著頭，大氣不敢出地收拾著?！斑@是怎么回事？”江奕臉色鐵青，厲聲喝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