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歲生日那天,我開車去相親,被一輛闖紅燈的卡車撞飛。最后的意識里,
我看到擋風(fēng)玻璃碎片像鉆石雨一樣朝我臉上撲來。然后我睜開了眼,
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大學(xué)宿舍的床上,下鋪的胖子正在用我的洗發(fā)水洗襪子。"操你大爺?shù)膭⑴肿樱?/p>
那瓶洗發(fā)水八十多!"我吼完就愣住了。劉胖子大學(xué)畢業(yè)就去了非洲挖礦,
我們已經(jīng)七年沒見了。更詭異的是,
我低頭看見自己平坦的小腹——那六塊腹肌是我二十五歲后就沒再見過的東西。
手機屏幕亮著,顯示日期:2015年9月3日。我重生了。1"鄭歌你發(fā)什么神經(jīng)?
"劉胖子把濕襪子甩到我臉上,"對了,剛才有個女的給你打電話,我說你在擼管,
她就把電話掛了。"我抓起手機,未接來電顯示"恨瑤"。血液瞬間凝固。林恨瑤,
我青梅竹馬的鄰居,前世在我畢業(yè)那年從二十二樓跳了下去。
警察在她日記本里發(fā)現(xiàn)寫滿我名字的二十三頁紙。我顫抖著回?fù)埽懥巳氩沤油ā?喂。
"冷得像冰的聲音。"瑤瑤!"我嗓子發(fā)緊,"我剛才真沒在擼管,
是劉胖子那個傻逼......""關(guān)我什么事。"她打斷我,
"輔導(dǎo)員讓你去領(lǐng)貧困生補助申請表。"電話掛斷了。我握著手機,記憶如潮水涌來。
前世這時候,我已經(jīng)兩個月沒理恨瑤了,因為我在追外語系的系花。而恨瑤,
那個總是跟在我身后的小尾巴,正在抑郁癥的深淵里越陷越深。我跳下床開始穿褲子。
"你干嘛去?"劉胖子問。"拯救世界。"我說。我在女生宿舍樓下等了四十分鐘。
初秋的風(fēng)帶著桂花香,我蹲在路邊用樹枝逗螞蟻,直到一雙洗得發(fā)白的帆布鞋停在我面前。
"你在這里干什么?"恨瑤的聲音從頭頂傳來。我抬頭,
陽光穿過梧桐葉在她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她比記憶中更瘦,
寬大的灰色衛(wèi)衣罩著單薄的身體,左手腕纏著一條藍(lán)色絲巾——我知道下面藏著什么。
"等你啊。"我笑嘻嘻地站起來,拍了拍屁股上的灰,"走,哥請你吃飯。"她后退半步,
警惕得像只野貓:"不用了。""別啊,"我湊近她,"你知道今天什么日子嗎?
"她抿著嘴不說話,睫毛在臉上投下一小片陰影。"是我重生第一天!"我大聲宣布,
"當(dāng)然你可能不知道,但換個說法——"我變魔術(shù)似的從兜里掏出一根棒棒糖,
"十年前的今天,某個小哭包被狗追,是我用這根棒棒糖把她哄好的。
"恨瑤的眼睛微微睜大。那是我們六歲時候的事。"你......記得?
""記得可清楚了。"我剝開糖紙塞進她嘴里,"你當(dāng)時邊哭邊舔糖,
鼻涕泡都吹我衣服上了。"她終于笑了,雖然只是嘴角抽動了一下。陽光突然變得明亮起來。
"所以,"我攬住她肩膀,"陪壽星吃個飯不過分吧?"她身體僵了僵,但沒有躲開。
我聞到她頭發(fā)上淡淡的檸檬香,那是她家樓下小超市最便宜的洗發(fā)水味道。
我們在校外的小餐館坐下。恨瑤點了一碗素面,我加了兩份紅燒肉和一個蛋糕。
"你哪來的錢?"她盯著我錢包里露出的紅色鈔票。"上個月打工剩的。"我給她夾肉,
"多吃點,你瘦得跟豆芽菜似的。"她低頭吃面,劉海垂下來遮住眼睛。
我注意到她手腕上的絲巾有些松了,露出一道淡粉色的疤痕。心臟像被針扎了一下。"瑤瑤,
"我放下筷子,"最近......過得好嗎?""嗯。""課多嗎?""嗯。
""交新朋友了嗎?"她抬起頭,黑漆漆的眼睛直視我:"你什么時候開始關(guān)心這些了?
"我語塞。是啊,前世這時候我正忙著給系花寫情詩,哪有空管這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姑娘。
"我錯了。"我老實承認(rèn),"以后不會了。"她冷笑一聲:"鄭歌,你又打什么主意?
""我能打什么主意?"我夸張地捂住胸口,"就是突然發(fā)現(xiàn),我家瑤瑤長得這么好看,
不請吃飯簡直是暴殄天物。""油嘴滑舌。"她低頭繼續(xù)吃面,但我看見她耳尖紅了。
吃完飯我送她回宿舍。路過小超市時,我沖進去買了盒巧克力塞給她。"生日禮物?
"她挑眉。"補給你的十八歲禮物。"我揉亂她的頭發(fā),"那年我去旅游忘了給你買,
你一個月沒理我。"她怔住了,巧克力盒子在她手里微微顫抖。
我知道她為什么驚訝——這件事只有我們倆知道,而重生的我本該不記得這種小事。"鄭歌,
"她聲音很輕,"你今天很奇怪。""因為我想通了。"我直視她的眼睛,
"有些人一旦錯過,可能就是一輩子。"她的瞳孔收縮了一下,然后轉(zhuǎn)身跑進宿舍樓,
連再見都沒說。我站在原地點了根煙。第一步成功了,至少她愿意和我吃飯。
但距離她前世自殺還有兩年時間,我必須在這期間治好她的抑郁癥。手機震動,
是劉胖子的消息:"晚上KTV,給你慶生,記得帶妹子來。"我回復(fù):"帶一個,
特別漂亮的。"晚上七點,恨瑤穿著一條黑色連衣裙出現(xiàn)在校門口。我吹了個口哨:"哇哦,
這是誰家的小仙女?""閉嘴。"她臉紅了,"宿舍只有這件能穿。
"我湊近她耳邊:"告訴你個秘密,你穿麻袋都好看。"她踩了我一腳,但嘴角微微上揚。
這是好兆頭。KTV包廂里已經(jīng)坐滿了人,包括外語系的幾個女生。劉胖子看見恨瑤,
下巴差點掉到地上。"臥槽,鄭歌你居然把林學(xué)霸請來了?"恨瑤在學(xué)校以高冷著稱,
常年占據(jù)專業(yè)第一,幾乎不參加任何社交活動。我摟住她肩膀:"介紹一下,這是我媳婦兒。
""誰是你媳婦!"恨瑤肘擊我腹部,但沒否認(rèn)。包廂里頓時起哄聲一片。
我注意到角落里外語系的張悅臉色不太好看——前世她是我女朋友,后來綠了我三次。
"唱歌唱歌!"我拿起話筒塞給恨瑤,"來首《小幸運》?"她搖頭,我只好自己唱。
唱到一半,恨瑤突然起身出去了。我追出去,看見她站在走廊盡頭的窗前,
背影瘦得像要融進夜色里。"怎么了?"我問。她轉(zhuǎn)過身,
眼睛在霓虹燈下泛著詭異的光:"你和張悅什么關(guān)系?""同學(xué)啊。""她剛才摸你大腿。
"我愣了一下,隨即大笑:"你吃醋了?""我只是覺得惡心。"她聲音冰冷,
"如果你叫我出來是為了炫耀你的女人緣,那我先回去了。"我抓住她手腕:"瑤瑤,
我跟她們只是玩玩。你不一樣,你是我最重要的人。"絲巾滑落,
露出她手腕上縱橫交錯的傷痕。最新的一道還結(jié)著血痂。我喉嚨發(fā)緊,
輕輕撫摸那些傷疤:"疼嗎?"她猛地抽回手:"不用你管。""我偏要管。"我逼近她,
"從今天開始,你的每一道傷痕都會有我的一份。你疼,我就陪你疼。"她的呼吸變得急促,
指甲掐進掌心:"為什么......突然這樣?""因為我不想再失去你。"我輕聲說,
"一次就夠了。"她疑惑地看著我,但沒再追問。我趁機把她拉回包廂,
點了首《今天你要嫁給我》,在全場起哄中和她對唱。她臉紅得像熟透的蘋果,但沒拒絕。
聚會結(jié)束已是凌晨。送恨瑤回宿舍的路上,突然下起雨。我們躲在一家便利店屋檐下,
她看著雨幕發(fā)呆。"瑤瑤,"我打破沉默,"以后每周三我都請你吃飯好不好?
""為什么是周三?""因為周三是你最喜歡的一天。"我笑著說,"小學(xué)時你說過,
周三離周末不遠(yuǎn)不近,就像希望一樣。"她震驚地看著我:"這些小事你都記得?
""關(guān)于你的事,我都記得。"我脫下外套披在她肩上,"比如你討厭芹菜,害怕打雷,
喜歡在課本上畫小貓......"雨聲漸大,她的眼睛在夜色中閃閃發(fā)亮。突然,
她踮起腳尖在我臉上親了一下,然后像受驚的兔子一樣跳開。"這是......謝禮。
"她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我摸摸臉頰,笑得像個傻子:"這么點謝禮可不夠。""那你要怎樣?
""搬出宿舍和我合租吧。"我脫口而出,"我做飯超好吃。"她瞪大眼睛:"你瘋了?
""認(rèn)真的。"我注視著她的眼睛,"我想每天看見你,確認(rèn)你好好活著。
"雨水順著她的發(fā)梢滴落,她的表情從震驚變成困惑,最后化作一聲嘆息:"鄭歌,
你到底怎么了?""我只是......"我伸手接住一滴雨,"不想再后悔了。
"她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為她不會再回答。突然,她伸出手,
小拇指勾住我的:"一周試住期,不滿意我就搬回去。"我緊緊握住她的手:"成交。
"雨停了,我送她到宿舍樓下。她轉(zhuǎn)身要走,我拉住她:"等等。
"我從口袋里掏出一把折疊小刀——剛才在便利店買的。"給你。"我塞進她手里,
"以后別用美工刀了,那個太鈍,割著疼。"她呆住了,
眼淚突然涌出來:"你......你怎么知道......""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多。
"我擦掉她的眼淚,"答應(yīng)我,下次想傷害自己時,先給我打電話好嗎?"她攥著小刀,
哭得像個孩子。我輕輕抱住她,感受她瘦弱的身體在我懷里顫抖。"鄭歌,"她抽泣著說,
"別對我這么好......我會當(dāng)真的......""就是要你當(dāng)真。
"我吻了吻她的發(fā)頂,"這次,我不會放手了。"宿管阿姨開始罵人,我只好放開她。
看著她跑進宿舍樓,我摸了摸口袋里另一把小刀——和我給她的那把一模一樣。
2恨瑤搬來的那天下著毛毛雨。我站在出租屋門口,看著她拖著一個28寸行李箱走來,
箱輪在水泥地上劃出歪歪扭扭的軌跡,像她永遠(yuǎn)理不清的心事。"就這點行李?
"我接過箱子。
她低頭看著自己帆布鞋尖:"帶多了...萬一你要趕我走...""趕你走?
"我彈她腦門,"那我花三百塊買的四件套不是白瞎了?粉色的,帶蕾絲邊,特別配你氣質(zhì)。
"她耳根瞬間紅透,踩著我腳背沖進屋子。我齜牙咧嘴地單腳跳,
心里卻松了口氣——會害羞的恨瑤比那個拿美工刀劃手腕的恨瑤好對付多了。
出租屋是兩室一廳的老房子,我特意把朝南的主臥給她。當(dāng)她看見床頭柜上擺著的毛絨熊時,
手指微微發(fā)抖。那是她十二歲生日我送的,后來被她媽扔進了垃圾桶。"舊貨市場淘的。
"我靠在門框上瞎扯,"攤主說這熊特邪門,專克抑郁癥。"她突然轉(zhuǎn)身抱住我,
臉埋在我胸口。我僵著胳膊不敢動,聞到她頭發(fā)上飄來的檸檬香混著雨水的味道。
這個擁抱持續(xù)了三秒,或者三分鐘,直到她猛地推開我:"你心跳太快了。""廢話,
"我扯開衣領(lǐng),"你壓著我新買的AirPods了。"她噗嗤笑出來,眼角還掛著淚。
我趁機把準(zhǔn)備好的鑰匙塞進她手心:"林恨瑤同學(xué),歡迎來到我們的變態(tài)小屋。""變態(tài)?
""你病嬌,我好色,絕配。"她作勢要踢我,我靈活躲開,卻在后退時撞翻了行李箱。
衣物散落一地,最上面是條黑色蕾絲內(nèi)衣。我們同時僵住,她臉色由紅轉(zhuǎn)白再轉(zhuǎn)青,
最后抓起內(nèi)衣砸在我臉上:"轉(zhuǎn)過去!"我乖乖面壁,聽見她手忙腳亂收拾的聲音。
墻紙上的霉斑像一張嘲笑的臉,
我突然想起前世看過她的遺書:「他連我的內(nèi)衣顏色都不記得」。"黑的。"我突然說。
"什么?""你最喜歡的內(nèi)衣顏色是黑色,因為覺得像特工。
初二那年你在小商品市場買了副墨鏡,非說自己是M78星云派來監(jiān)視我的。
"身后傳來衣物落地的輕響。我轉(zhuǎn)身,看見她跪坐在一堆衣服中間,
表情像被雷劈過:"這些...你都記得?""記得可清楚了。"我蹲下來幫她疊衣服,
"你每次換新內(nèi)衣,都會故意在我面前彎腰系鞋帶。"她抄起襪子塞住我的嘴。
晚上我做了紅燒排骨,恨瑤吃了兩碗飯。當(dāng)她第三次添飯時,
我注意到她左手腕的絲巾換成了運動護腕——還是遮不住邊緣的疤痕。"瑤瑤,
"我夾了塊排骨給她,"明天陪我去趟超市?買點生活用品。
"她筷子頓了一下:"你約了張悅?""我約她干嘛?""昨天她給你發(fā)消息,
說周三文學(xué)社活動。"她低頭扒飯,聲音悶悶的,"你看了三遍。"我差點被米飯嗆死。
張悅確實發(fā)了消息,但恨瑤怎么知道的?除非...我解鎖手機檢查,
果然在最近應(yīng)用里發(fā)現(xiàn)了遠(yuǎn)程控制軟件。"可以啊林學(xué)霸,"我晃著手機,
"什么時候給我裝的間諜軟件?"她臉色瞬間慘白,筷子在碗沿敲出清脆的顫音。
我等著她摔碗或者掏美工刀,卻看見她突然露出甜美笑容:"你手機密碼太簡單了,
0202,不就是我們第一次接吻的日期嘛。"這次輪到我被雷劈了。
0202確實是我們初吻日期,但那是前世的事!現(xiàn)在的"鄭歌"根本還沒親過她。
"你記錯了。"我強作鎮(zhèn)定,"是去年你偷親我的日期。"她歪頭看我,
眼睛黑得瘆人:"我說的是小學(xué)二年級,你玩真心話大冒險親了我。"我背后沁出冷汗。
二年級那次根本沒人選大冒險,是她突然撲過來咬了我嘴唇一口。這事只有我們倆知道。
"吃飯吃飯。"我給她盛了碗湯,"明天給你換個防偷窺手機膜。"她小口喝著湯,
突然說:"不用換,我已經(jīng)把你所有社交賬號密碼都改了。
""......""新密碼是我們第一次見面日期。"她露出天使般的微笑,
"你應(yīng)該記得吧?"我當(dāng)然記得。1997年3月8日,婦產(chǎn)醫(yī)院三樓,她媽和我媽鄰床。
但現(xiàn)在的"鄭歌"不該記得這么清楚。"猜對有沒有獎勵?"我嬉皮笑臉地問。"有呀。
"她起身收拾碗筷,在我耳邊輕聲道,"猜錯就把你電腦里20G的小電影發(fā)給輔導(dǎo)員。
"我碗里的排骨突然不香了。深夜我被窸窣聲驚醒。月光下,恨瑤穿著白色睡裙站在我床前,
手里握著什么閃閃發(fā)亮的東西。我瞬間清醒——是那把折疊小刀!"瑤瑤?"她沒回答,
只是慢慢舉起小刀。我渾身肌肉繃緊,盤算著怎么奪刀又不刺激她。突然她轉(zhuǎn)身走向廚房,
我光腳跟上,看見她正在用我的小刀切...哈密瓜?"失眠。"她頭也不回地說,
"吃甜的有助睡眠。"我松了口氣,卻發(fā)現(xiàn)流理臺上放著兩杯牛奶,
其中一杯邊緣有可疑的白色粉末。"給我的?"我指著那杯。"嗯。"她背對著我肩膀微顫,
"安眠藥磨的粉,半片劑量。"我差點笑出聲。前世她第一次給我下藥用了三片,
害我睡了十八個小時?,F(xiàn)在居然知道減量了,進步不小。"下次直接給我藥片。
"我端起牛奶一飲而盡,"省得你還要洗研磨碗。"她切哈密瓜的刀歪了一下。
我揉揉她頭發(fā)回屋,在枕頭下發(fā)現(xiàn)她塞的解酒藥——牛奶里的粉末根本不是安眠藥,
是護胃的鋁碳酸鎂。真是個蹩腳的小瘋子。第二天我醒來時,恨瑤已經(jīng)去上課了。
餐桌上擺著煎糊的雞蛋和一張便簽:「冰箱里有酸奶,記得喝。PS:你手機定位我開著,
別想逃課:D」我笑著把便簽夾進錢包,
卻在收拾她房間時發(fā)現(xiàn)了更驚人的東西——床頭柜抽屜里碼著整整齊齊的藥盒,
抗抑郁藥和安眠藥混在一起,還有兩板已經(jīng)摳空的帕羅西汀。手機突然震動,
是恨瑤的消息:「酸奶好喝嗎?我加了料^^」我沖向冰箱,
那瓶開封的酸奶里飄著幾片白色藥丸。拍照發(fā)給學(xué)醫(yī)的發(fā)小,回復(fù)讓我頭皮發(fā)麻:「舍曲林,
治療強迫癥,和帕羅西汀混用可能引發(fā)血清素綜合征?!刮医o恨瑤打電話,
響了十幾聲才接通。"好喝嗎?"她聲音帶著笑意。"瑤瑤,"我盡量保持平靜,
"你現(xiàn)在立刻去校醫(yī)院,就說誤服了舍曲林,我馬上...""騙你的啦。"她打斷我,
"那是鈣片,我室友的。"背景音里傳來清晰的課堂點名,我稍微放心,
但還是叮囑:"晚上我?guī)闳コ曰疱?,不許...""鄭歌。"她突然輕聲叫我的全名,
"你為什么對我這么好?"電話那頭傳來筆尖劃紙的沙沙聲,
我知道她又在本子上寫我名字了。前世警方給我看過那本寫滿我名字的日記,
最后一頁是干涸的血跡。"因為..."我看著抽屜里的藥盒,"我想看你長胖十斤的樣子。
"她輕笑一聲掛斷電話。我癱坐在地上,
藥盒底部的就診單露出來——「診斷:邊緣型人格障礙伴抑郁發(fā)作」。窗外陽光正好,
我卻感到刺骨的冷。前世恨瑤自殺前兩個月,也收到過同樣的診斷。
下午我翹課去了心理咨詢中心。前臺大媽聽說我想咨詢BPD,眼神立刻變得古怪:"同學(xué),
這個需要醫(yī)院證明...""幫我女朋友問的。"我掏出學(xué)生證,"她不肯來。
"大媽態(tài)度立刻軟化,塞給我一疊資料。我坐在走廊長椅上翻閱,直到陰影籠罩下來。
抬頭看見恨瑤蒼白的臉,她手里拎著火鍋店的打包袋。"就知道你在這兒。
"她奪過資料撕得粉碎,"我不需要。"紙片雪花般落下,我抓住她手腕:"那陪我聊聊?
""聊什么?""聊..."我瞥見她鎖骨上的陳舊疤痕,"聊你為什么在我酸奶里放鈣片。
"她瞳孔驟縮。我趁機把她拉進空咨詢室,反鎖上門。"林恨瑤。"我直視她的眼睛,
"你知不知道帕羅西汀和舍曲林不能混用?"她咬住下唇不說話。
我繼續(xù)轟炸:"知不知道血清素綜合征會要人命?知不知道你死了我也活不下去?
"最后一句純屬即興發(fā)揮,但效果驚人。恨瑤的眼淚大顆大顆砸在地上,
她揪住我衣領(lǐng)的手在發(fā)抖:"你騙人...你明明喜歡張悅...""張悅胸還沒你大呢。
"她噎住了,眼淚掛在睫毛上要掉不掉。我趁機把她按進懷里,感覺到她單薄的肩膀在顫抖。
"聽著,"我揉著她后頸,"我手機你隨便定位,社交賬號隨便改密碼,
但別拿自己生命開玩笑。"想了想又補充:"還有,酸奶里下次加草莓醬就行。
"她在我懷里悶悶地說:"...加芥末行嗎?""行啊,不過我會親到你滿嘴芥末味。
"她終于笑了,抬頭時眼睛亮得像星星:"鄭歌,你變了。"我當(dāng)然變了。
前世的我直到她死都沒發(fā)現(xiàn)那些藥盒,現(xiàn)在的我卻能一眼認(rèn)出帕羅西汀。
這種改變是用一條命換來的。晚上我們擠在沙發(fā)上看電影,她腳踝冰涼地貼著我小腿。
當(dāng)女主角開始哭哭啼啼時,恨瑤突然問:"如果我也那樣...你會煩嗎?""哪樣?
一哭二鬧三上吊?"她用力掐我胳膊。"實話告訴你,"我湊近她耳朵,
"我連你墳頭草多高都想好了。"她身體瞬間僵硬。我趕緊補充:"想好了每天去拔草,
免得遮住我刻的墓志銘——'此處長眠鄭歌的充電寶、暖手寶和心頭寶'。
"她抓起抱枕砸我,卻被我順勢壓在沙發(fā)上。我們鼻尖對著鼻尖,呼吸交錯。
她睫毛顫得像受驚的蝴蝶,我卻在此時不合時宜地放了個屁。"......""不好意思,
"我嚴(yán)肅地說,"這是我對你魅力的最高禮贊。"她笑得差點滾下沙發(fā)。我趁機偷親她額頭,
被她用遙控器敲了腦袋。電影里男女主正在接吻,我們卻為誰去關(guān)燈打成一團。
最后燈是我關(guān)的,因為恨瑤突然蜷縮起來說頭疼。我翻出她包里的藥,
看著說明書上的副作用發(fā)呆——「可能增加自殺風(fēng)險」。窗外開始下雨,
我躺在地鋪上聽她逐漸平穩(wěn)的呼吸。凌晨三點,一雙冰涼的手摸上我的臉。"鄭歌,
"她聲音輕得像夢囈,"我好像又發(fā)病了。"我抓住她手腕拉到胸前:"巧了,我也病了。
""什么???""相思病。"她掐我胸口,我夸張地慘叫。黑暗中她的呼吸漸漸靠近,
帶著薄荷牙膏的味道:"我抽屜里的藥...""我知道。
""我控制不住...""我知道。"她手指纏上我的睡衣紐扣:"你會一直...""會。
"我打斷她,"但你再不睡覺,我就講葷段子了。"她果然安靜了。五分鐘后,
我聽見她小聲說:"...講一個也行。"雨聲漸大,我給她講了個醫(yī)院題材的葷段子。
講到一半發(fā)現(xiàn)她睡著了,睫毛還濕漉漉的。我輕輕擦掉她眼角的淚,
突然聽見她夢囈:"別走..."我握緊她的手。這次不會走了,瑤瑤。
哪怕你要拉著我一起下地獄。3周三下午的圖書館,
陽光透過百葉窗在地板上畫出等距的光柵。我趴在經(jīng)濟學(xué)教材上打瞌睡,
口水浸透了"邊際效用"那一頁。手機在褲兜里震動,
掏出來看見恨瑤的定位圖標(biāo)停在圖書館三樓西北角——那個連保潔阿姨都懶得去的舊報刊區(qū)。
"又躲那兒自殘?"我嘀咕著收拾書包。
前天剛發(fā)現(xiàn)她偷偷收藏了所有霸凌者的社交賬號截圖,每張照片都用紅筆畫了叉。
三樓冷得像停尸房。我在積滿灰塵的書架間穿行,突然聽見壓抑的啜泣聲。拐角處,
恨瑤蜷縮在兩排過期雜志中間,左手攥著那把折疊小刀,
血珠順著指尖滴在《當(dāng)代青年》的封面上——正好是張塵帆的專訪。"瑤瑤!
"我沖過去奪刀,她卻像受驚的野獸般猛地后退,后背撞上書架。
一本《犯罪心理學(xué)》砸在她肩上,她抖得更厲害了。我慢慢蹲下,
看見她右臂新增的傷口排列得整整齊齊,像鋼琴的黑白鍵。張塵帆的雜志被劃得面目全非,
他陽光燦爛的笑容被刀尖戳成了蜂窩。"他來了..."恨瑤的聲音像是從冰窖里飄出來的,
"就在樓下...和趙教授說話..."我這才想起校網(wǎng)公告,
今天確實有杰出校友返校活動。但張塵帆?那個前世間接導(dǎo)致恨瑤抑郁的混蛋?
我太陽穴突突直跳。"我?guī)湍銡⒘怂貌缓茫?我輕聲說,"先割喉還是先挖眼?
"她終于抬頭看我,睫毛上還掛著淚珠:"...認(rèn)真的?""假的。
"我掏出創(chuàng)可貼給她包扎,"但如果你需要,我現(xiàn)在就可以下去在他咖啡里吐口水。
"她嘴角抽動了一下。我趁機把她冰涼的手包在掌心,
發(fā)現(xiàn)她指甲縫里全是干涸的血跡——看來已經(jīng)自殘過一輪了。"講講?
"我指指雜志上血肉模糊的臉。
春季運動會...他把我反鎖在器材室...三天..."她的手指無意識地?fù)钢鴤诮Y(jié)痂,
"他們往通風(fēng)口倒紅墨水...說是我流的月經(jīng)..."我胃部一陣絞痛。前世恨瑤自殺后,
我在她日記里看到過這段,但遠(yuǎn)沒有親耳聽她說來得沖擊。
那時候她在器材室刻了滿墻的"救命",最后用指甲生生掰斷了門鎖。
"知道張塵帆現(xiàn)在怕什么嗎?"我突然說。恨瑤茫然地看著我。"怕禿頭。
"我翻開那本被毀的雜志,"你看這段——'最困擾我的就是發(fā)際線問題',
哈哈哈這個傻逼居然每天用生姜擦頭皮!"恨瑤的睫毛顫了顫。
我繼續(xù)發(fā)揮:"還有更勁爆的,這貨大學(xué)時追校花,結(jié)果人家把他寫的情書貼公告欄了,
里面把'怦然心動'寫成'怦然屁動'...""噗。"恨瑤突然笑出聲,又立刻咬住嘴唇,
像個偷糖被抓的小孩。"而且啊,"我湊近她耳朵,"他現(xiàn)在的女朋友,
以前是我哥們的前女友,那姑娘腳臭能熏死霸王龍。"恨瑤徹底破功,
邊笑邊捶我肩膀:"你...你怎么知道這些...""我重生的嘛。"半真半假地開玩笑,
我?guī)退恋粜Τ鰜淼难蹨I,"所以要不要下去圍觀生姜禿頭男?
我還可以當(dāng)面問他洗發(fā)水牌子。"她搖搖頭,卻主動靠進我懷里。陽光移到了她腳邊,
照出踝關(guān)節(jié)上淡淡的煙疤——那也是張塵帆的"杰作"。回出租屋的路上恨瑤異常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