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峰會那次意外重逢后,盧見銜便開始了他的“贖罪”之路。獻花、等候、打聽孩子的喜好,這一切如影隨形。
他會每天雷打不動地派人送最新鮮、最昂貴的花束到她的工作室,卡片上寫著懇切的道歉和思念;他會算準她下班的時間,開著低調(diào)但難掩奢豪的豪車等在她工作室樓下或者她回家的必經(jīng)之路上,只為了能“偶遇”說上幾句話;他會想方設法、通過各種途徑小心翼翼地打聽念安的喜好、念念的近況,甚至偷偷去幼兒園外面,遠遠地看著念安和小朋友們玩耍。
余梔對他的所有示好都視若無睹,鮮花直接讓助理分給同事或者扔掉,對他的等候視而不見,繞道而行,甚至明確地警告他:“盧見銜,請你自重,不要再做這些無意義的事情,不要再糾纏我,我們不可能?!?/p>
但盧見銜仿佛是鐵了心,無論她如何冷臉相對,如何嚴詞拒絕,他都像是沒聽到一般,不肯放棄。他放下了盧氏總裁所有的驕傲和身段,近乎卑微地,只求一個彌補的機會。
只有他的特助知道,老板書房里多了許多關(guān)于如何與孩子溝通、如何修復親密關(guān)系的書籍;也只有特助見過,老板無數(shù)次對著手機里偷拍的、余梔和念安模糊的背影照出神,眼底是化不開的疲憊與悔恨。
“余梔,我知道從前錯得離譜,傷你太深。我不求你立刻原諒我,只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讓我證明給你看,好不好?”盧見銜又一次堵在她工作室門口,聲音沙啞,眼下帶著青黑。
“證明?”余梔冷笑,試圖繞過他,“用錢?用資源?盧見銜,你最大的問題就是永遠覺得錢和權(quán)力能解決一切,包括彌補感情上的虧欠!你根本不懂我真正要的是什么!”
“盧見銜,我說過很多次了,我們之間已經(jīng)結(jié)束了,早在五年前就結(jié)束了。請你不要再來了,這會影響我的工作和生活?!庇鄺d抱著文件夾,試圖繞過他,語氣冰冷。
“沒有結(jié)束!只要我不同意,就永遠不會結(jié)束!”盧見銜固執(zhí)地攔住她的去路,語氣急切而堅定,“念念需要完整的家庭,她需要媽媽!念安也需要父親,你不能讓他一直沒有爸爸!”
“他們不需要你這樣的父親!”余梔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積壓多年的怨憤,“在你為了林薇薇和她那莫須有的孩子拋棄我們的時候,在你逼我簽字的時候,你就已經(jīng)自動放棄了做他們父親的資格!現(xiàn)在跑來充什么好人?”
盧見銜的聲音里充滿了痛苦,他急于解釋,想要破除他們之間最大的那根刺,“林薇薇當年騙了我!她根本就沒懷孕,那一切都是她精心設計的騙局!”
他的聲音陡然低啞下去,帶著后怕的顫抖和深深的懊悔:“你走后的第三個月,她所謂的‘孕期’本該明顯顯懷了,卻總是用‘體質(zhì)特殊’、‘不顯懷’來搪塞我。我起初事務繁忙,又對她有愧,竟然信了。
直到有一次她半夜突然‘腹痛’(姨媽),死活不去我察覺到不對,緊急送她去醫(yī)院,急診科的醫(yī)生檢查后,診斷單上明明白白寫著‘未孕’,甚至……進一步的檢查顯示,她子宮受損,根本沒有生育能力!”
余梔的腳步頓住了,雖然極力維持著表面的平靜,但指尖卻控制不住地微微顫抖。她背對著他,沒有回頭。
盧見銜凝視著她緊繃的側(cè)臉,眼眶泛紅,繼續(xù)艱難地說道:“我當時如遭雷擊,整個人都懵了。在我嚴厲的逼問下,她才像瘋了一樣承認,從一開始就是一場徹頭徹尾的騙局——她根本沒有和我在一起過,只是我因為應酬喝多了才中計了。
她偽造了孕檢單,買通了私立醫(yī)院的醫(yī)生陪她做戲,甚至故意在你面前裝作孕吐、挑撥離間。她說她太想嫁入盧家,知道盧家不可能讓血脈流落在外,而我們盧家對你更多是‘報恩’,才敢賭這一把……”
他深吸一口氣,喉結(jié)劇烈滾動,仿佛那段回憶依舊讓他憤怒不已:“更可怕的是,在我因為‘孩子’而信任她、讓她接觸部分公司事務期間,她竟然偷偷轉(zhuǎn)移了盧氏旗下三個重要子公司的巨額流動資金,還模仿我的筆跡簽了幾份違規(guī)的擔保合同!等我察覺到不對勁時,盧氏已經(jīng)因為她而損失慘重,險些被拖垮,那段時間我焦頭爛額,幾乎……”
“我收集了她所有的犯罪證據(jù)——偽造的醫(yī)療記錄,隱秘的轉(zhuǎn)賬憑證,還有她與同伙的加密聊天記錄?!北R見銜的聲音淬著冰,“證據(jù)確鑿,她被提起公訴。
庭審那日,她在法庭上還在尖叫嘶吼,說是我對不起她,是利用完她就扔。林家也不認她了,這樣的孩子對于他們來說就是恥辱。最終,法院以詐騙罪和職務侵占罪,數(shù)罪并罰,判了她五年有期徒刑?!?/p>
他看著余梔依舊挺直卻微微僵硬的脊背,聲音里充滿了被碾碎的悔恨和痛苦:“余梔,我看清了,我也遭到了報應。我愛的人,從頭到尾,只有你,從來就不是林薇薇。
當年是我蠢,是我被利益和虛偽蒙蔽了雙眼,被她的算計迷了心竅,才會做出那般不可饒恕的蠢事,傷害了你和念念。
你走后的每一日,我都在想你,……想到心口發(fā)疼,夜不能寐。余梔,再給我一次機會,讓我彌補你們,好不好?求你了。”
“彌補?”余梔緩緩轉(zhuǎn)過身,眼底蓄滿了水光,卻硬生生沒有讓它們落下來,反而扯出一抹極其冰冷的笑,“盧見銜,你輕描淡寫的一句彌補,說得真容易。那你知不知道,我這五年,究竟是怎么熬過來的?”
她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積壓了五年的所有委屈、痛苦和艱辛,字字泣血:“我剛懷著念安的時候,孕吐嚴重到胃出血,半夜痛得蜷縮在出租屋冰冷的地板上,連爬起來倒一杯熱水的力氣都沒有,只能咬著牙硬撐!念安七個多月就早產(chǎn),在保溫箱里住了整整半個月,每天都是天價費用!我白天在設計公司被老板罵著加班趕圖,晚上就去夜市擺地攤賣手工飾品,寒冬臘月里,攥著那些皺巴巴的、帶著寒氣的一塊錢五塊錢的零錢去繳費,手指凍得像紅腫的蘿卜!
念念每次偷偷用保姆手機打電話過來,哭著問媽媽你什么時候回來,我只能捂著嘴躲在公司黑暗的樓梯間里接聽,不敢哭出聲,掛斷電話就抱著小小的念安無聲落淚,覺得自己失敗透了……這些,這些你怎么彌補?你用多少錢、多少句對不起能彌補得了?!”
盧見銜面色慘白如紙,嘴唇哆嗦著,高大的身軀甚至微微晃了一下。余梔描述的每一個畫面,都像一把燒紅的烙鐵,狠狠地燙在他的心上,帶來鉆心的疼痛。那些他未曾參與、甚至未曾想象的苦,原來如此具體,如此沉重。
“我……我……”他想伸手去碰她,想去擁抱那個曾經(jīng)如此無助痛苦的她,卻被余梔猛地側(cè)身避開,仿佛他是什么骯臟的東西。
“不必了。”余梔的眼神決絕如冰,沒有絲毫動搖,“盧見銜,我不再是五年前那個需要依靠你、仰望你的余梔了。
你聽清楚,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再需要你了!如今的生活很好,很平靜,我有念安,有自己熱愛的事業(yè),我能靠自己養(yǎng)活孩子,過得很好!我不需要你那遲來的、廉價的彌補和懺悔!所以,請你以后,永遠都不要再出現(xiàn)在我們面前,不要再來打擾我們的生活!這就是對我最好的補償!”
盧見銜急切地攔住她,語氣第一次帶了除懇求外的情緒,“我這五年…我…”他哽了一下,似乎難以啟齒,“我錯過了孩子們的成長,我不知道怎么做一個合格的父親。
我在學,余梔,我真的在學。你看,我甚至報了線上的親子教育課程…我只是不知道除了這些我能想到的物質(zhì)東西,還能用什么方式來靠近你,告訴你我知道錯了…”
他這番話磕磕絆絆,甚至有些笨拙,卻意外地比之前所有的鮮花和等待都更有力量。它透露了一個信息:他并非簡單地想用錢把她“買”回去,而是在痛苦地反思和學習如何成為一個她可能需要的人。
余梔的腳步頓住了,她看向他,看到他眼中不再是商業(yè)精英的算計,而是一種近乎痛苦的真誠。她硬氣的心腸,似乎被撬開了一絲微不可見的縫隙。
“那你就應該明白,真正的尊重是保持距離,而不是一味糾纏。”她的語氣依舊冰冷,卻少了幾分之前的絕對排斥。
說完,她不再看他慘白的臉色和通紅的眼眶,轉(zhuǎn)身快步離去,高跟鞋堅定地敲擊著地面,發(fā)出清脆的聲響,一聲聲,像是在敲碎他最后的一點希望和幻想。
盧見銜僵硬地站在原地,像一尊失去靈魂的雕像,望著她決絕的背影消失在街角,指節(jié)攥得咯咯作響,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甚至滲出了細微的血絲,他也渾然不覺。
他知道,他的追妻之路,遠比想象中要艱難千百倍。難道他此刻恨不能立刻剖開自己的胸膛,讓她看看里面那顆早已被悔恨和思念蛀空、只為她和孩子們跳動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