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躺在醫(yī)院的病床上，一動不動。濃重的消毒水氣味鉆進鼻腔，但我必須忍住。
「醫(yī)生說她可能永遠醒不過來了?！鼓赣H帶著哭腔的聲音在床邊響起。
我的手指在薄被下微微蜷縮，又迅速強迫自己放松。這是一個秘密，
只有我和主治醫(yī)師知道的秘密。三天前的那場車禍，是我精心設(shè)計的騙局?！竿硗?，
你聽得見嗎？」陸澤的聲音突然靠近，溫熱呼吸拂過我的耳際。我的心臟猛地收縮，
幾乎要跳出胸腔?！竸e傻了，她現(xiàn)在是植物人，什么都感覺不到?！?/p>
這個嬌滴滴的聲音……是我的閨蜜林薇薇?！皋鞭?，別這樣說?！龟憹傻恼Z氣帶著一絲責備，
卻聽不出多少真心痛惜。我閉著眼，卻能想象他此刻皺眉的樣子?！赴桑?/p>
我們已經(jīng)守了三天了，公司還有好多事等著處理呢?！沽洲鞭钡穆曇魩е鰦傻囊馕叮?/p>
手指劃過床單的窸窣聲清晰可聞。我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冈倥闼粫喊?，畢竟……」
陸澤的話沒有說完，但我懂那份遲疑。畢竟什么？畢竟曾經(jīng)愛過？畢竟還有些愧疚？「伯母，
您先去休息吧，這里交給我們。」林薇薇突然提高音量，語氣體貼得令人作嘔。
我聽見母親猶豫的腳步聲，門被輕輕合上。病房里突然安靜得可怕?！附K于走了?！?/p>
林薇薇長舒一口氣，聲音立刻變得輕快起來。床墊突然下沉，有人坐到了我的身邊。
「你小心點，別壓到她?！龟憹傻穆曇粢廊粶厝?，卻不是對我說的?！冈趺矗奶哿?？」
林薇薇輕笑一聲，床鋪微微晃動，「她現(xiàn)在就是個活死人，感覺不到的?！?/p>
我的血液仿佛在這一刻凝固。「別這么說。」陸澤的聲音低沉了幾分。「難道不是嗎？
醫(yī)生都說她醒不過來了?！沽洲鞭钡穆曇敉蝗豢拷瑤缀踬N在我的臉上，「晚晚啊晚晚，
你說你這是何必呢？」我感受到她呼出的熱氣，帶著令我陌生的香水味。
「要是早知道你會出這種事，我就不和你搶阿澤了。」她的語氣里沒有半分惋惜，
只有滿滿的得意。「現(xiàn)在說這些做什么？」陸澤的聲音里有一絲不易察覺的不自在。
「后悔了？舍不得你的小女友了？」林薇薇的聲音冷了下來，「別忘了，
是你親口說她無趣得像塊木頭?！刮业暮粑鼛缀跬?，全靠意志力維持著平穩(wěn)的節(jié)奏。
「薇薇！」陸澤的聲音帶著警告。「怎么，敢說不敢認??？」
林薇薇的笑聲像銀鈴一樣清脆惡毒，「那天晚上在我家，
你不是說早就受不了她保守的樣子了嗎？」我的腦海轟的一聲，炸開無數(shù)記憶碎片。
一個月前，陸澤說要去出差的那個雨夜。原來他一直在騙我?！笁蛄?，她現(xiàn)在還躺在這里?！?/p>
陸澤的聲音里帶著罕見的煩躁?！杆阅?？你還要裝情深幾許到什么時候？」
林薇薇的聲音突然柔了下來，「阿澤，我們不是說好了嗎？等她......」
她的話沒有說完，但那份惡毒的暗示再明顯不過?！傅人吡?，
陸氏集團的股份就會轉(zhuǎn)到我的名下，到時候我們就能正大光明在一起了。」
我的心臟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緊，幾乎要窒息。原來這場車禍，對他們來說是天賜良機。
「我知道，只是......」陸澤的聲音猶豫著，「沒想到會這么突然?！埂竿蝗唬?/p>
這是老天都在幫我們。」林薇薇的聲音帶著蠱惑，「想想以后，再也沒有人攔在我們中間了。
」我感覺到一只手輕輕撫過我的頭發(fā)，那是陸澤的手。曾經(jīng)讓我心動不已的觸碰，
此刻只讓我渾身發(fā)冷?！竿硗恚瑢Σ黄??！顾穆曇艉艿停瑤缀趼牪灰?。
「有什么好對不起的？你本來就不愛她，不是嗎？」林薇薇急切地追問，
像是要抓住什么證據(jù)。沉默在病房里蔓延，每一秒都像一年那么漫長?！膏?，不愛?！棺罱K，
陸澤輕輕吐出這三個字。每一個字都像針一樣扎進我的心臟。三年來的一切，
原來只是一場精心編排的戲?！改悄氵€等什么？醫(yī)生說了，她這種情況，撐不了多久的。」
林薇薇的聲音帶著迫不及待的興奮，「拔掉氧氣管，幾分鐘就結(jié)束了?！刮业难核查g冰涼，
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么?！改惘偭?？這是謀殺！」
陸澤的聲音終于有了一絲真實的情緒——驚恐?！刚l會說出去呢？你和我，誰會告發(fā)自己？」
林薇薇輕笑一聲，「醫(yī)生只會認為是病情惡化導(dǎo)致的死亡?！顾D了頓，
聲音更加誘惑：「想想那份遺囑，阿澤。她名下的所有股份都會轉(zhuǎn)到你那里，
只要她『自然死亡』?！刮业闹讣滓呀?jīng)深深陷進掌心，疼痛讓我保持清醒。
原來他們連我的遺囑都算計好了?！覆?..不能這樣...」陸澤的聲音在顫抖，
卻不是因為對我的感情?！赶虏涣耸?？那我來做。」林薇薇的聲音突然冷硬起來，
「反正我已經(jīng)回不了頭了?！刮衣犚娝酒鹕淼穆曧?，腳步聲向床頭靠近。
那里放著控制我氧氣供給的設(shè)備。「薇薇，別這樣！」陸澤拉住她的聲音傳來，
「我們再等等，也許......」「等什么？等她突然醒過來揭穿我們嗎？」
林薇薇甩開他的手，「你知不知道我每天扮她閨蜜有多惡心？看著你們在一起的我，
才是最痛苦的那個！」真相像一把尖刀，狠狠刺入我的胸膛。五年閨蜜情誼，三年戀愛時光，
全是虛假的表演?！肝抑?，我知道你委屈。」陸澤的聲音軟了下來，「但這樣做太冒險了。
」「那你告訴我該怎么辦？等她自然死亡要等到什么時候？」林薇薇的聲音帶著哭腔，
「我受不了了，阿澤，我真的受不了每天假裝關(guān)心她的樣子！」「再給我一點時間，
我想個更穩(wěn)妥的辦法?！龟憹砂矒嶂肝覀儾荒芰粝氯魏伟驯??！?/p>
我的心臟在胸腔里狂跳，幾乎要暴露我還醒著的事實。他們不僅背叛了我，
還在計劃我的死亡?！负冒桑驮俚葞滋?。」林薇薇終于讓步，聲音里卻滿是不甘，
「但別讓我等太久，阿澤?！刮衣犚娝麄儞肀У穆曇?，聽見那令人作嘔的親吻聲。
在我躺著的病床邊，在我還能感知到的世界里?！肝覑勰悖??！埂肝乙矏勰悖鞭??！?/p>
他們的低語像最毒的詛咒，縈繞在消毒水氣味的空氣里。腳步聲向門口移去。
「晚上老地方見？反正她這里有人看著。」林薇薇的聲音已經(jīng)恢復(fù)了嬌媚?！负茫?/p>
七點我來接你?！龟憹奢p聲應(yīng)道。門被輕輕打開，又合上。他們的腳步聲漸行漸遠。
我依然一動不動地躺著，直到確認他們真的離開。然后，
一滴眼淚終于控制不住地從我眼角滑落，迅速沒入枕巾。「醫(yī)生，他們走了?！刮逸p聲說道，
聲音因長時間沉默而沙啞。病房的衛(wèi)生間門輕輕打開，我的主治醫(yī)師走了出來。
「都錄下來了，蘇小姐。」他舉著手中的錄音設(shè)備，臉上帶著同情?！钢x謝您，王醫(yī)生?！?/p>
我慢慢坐起身，拔掉了手臂上的模擬輸液管。「你打算怎么辦？」王醫(yī)生擔憂地問。
我看著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嘴角揚起冰冷的弧度?！概闼麄儼堰@出戲唱完?！?/p>
2錄音筆的紅色指示燈還在微弱閃爍。像一顆跳動的心臟。王醫(yī)生將設(shè)備輕輕放在床頭柜上。
「這段錄音足夠作為證據(jù)了。」他的聲音壓得很低，仿佛怕驚擾什么。
我緩緩松開攥緊的床單，掌心留下四個月牙形的血痕。「還不夠。」
我的聲音平靜得讓自己都感到陌生?！杆麄冎皇钦f說，還沒有行動?！勾巴獾奶炜贞幊料聛?，
像是要配合這間病房里的氣氛。王醫(yī)生擔憂地皺起眉?！柑K小姐，您的安全才是第一位。」
我轉(zhuǎn)過頭，看向鏡子里那個臉色蒼白、眼神卻異常明亮的女人?！赴踩?？」
我輕輕重復(fù)這個詞，仿佛在品嘗一個陌生的水果?！府斘姨稍诓〈采?，
聽著他們討論如何結(jié)束我的生命時，安全就已經(jīng)不存在了。」病房門被輕輕敲響。
我們立刻交換了一個眼神。我迅速躺回床上，恢復(fù)成毫無生氣的模樣。
王醫(yī)生快步走過去開門?！覆?，您怎么回來了？」是我母親的聲音。「我給晚晚燉了湯，
趁熱送來。」她的聲音里帶著哭過后的沙啞。我的心像被什么東西狠狠揪了一下。
「晚晚今天怎么樣？」母親走近床邊，我感受到她溫暖的手撫摸我的額頭。
那雙手曾經(jīng)在我發(fā)燒時整夜不眠地照顧我，在我失戀時輕輕拍我的背。而現(xiàn)在，
我卻不得不欺騙她?！盖闆r穩(wěn)定?！雇踽t(yī)生的回答專業(yè)而克制，「但還需要觀察?！?/p>
母親嘆了口氣，我聽到湯盒被放在桌上的聲音?！戈憹珊娃鞭蹦?？
他們不是說會在這里陪晚晚嗎？」我的呼吸微微一滯。「公司有急事，剛離開?！?/p>
王醫(yī)生流暢地回答，「他們很關(guān)心蘇小姐，守了整整三天?！埂刚媸呛煤⒆??！?/p>
母親的聲音充滿感激，「尤其是薇薇，晚晚有這樣的朋友真是福氣?！?/p>
我的指甲再次掐進掌心。福氣？是啊，天大的“福氣”。「伯母，您也回去休息吧，
這里有護士看著?！雇踽t(yī)生溫和地勸道?！肝以倥闩阃硗?，和她說說話?！鼓赣H在床邊坐下，
「醫(yī)生說多和她說話可能有助于恢復(fù)?！刮腋杏X到母親握住我的手，
溫暖的觸感讓我?guī)缀跻刂撇蛔∏榫w?！竿硗?，記得你小時候最喜歡的那只泰迪熊嗎？」
母親的聲音輕柔得像在哼搖籃曲，「你總說它會保護你做最美的夢?！刮业难劭敉蝗话l(fā)熱。
「媽媽給你帶來了，就放在你枕頭邊。」我感覺到一個毛絨玩具被輕輕放在枕側(cè)。
那是我七歲生日時父親送的禮物。父親去世后，它陪我度過了無數(shù)個夜晚?！缚禳c好起來，
晚晚?！鼓赣H的聲音哽咽了，「媽媽不能沒有你。」我用力咬住口腔內(nèi)側(cè)的軟肉，
直到嘗到血腥味。只有這樣才能忍住不哭出聲來。王醫(yī)生輕輕咳嗽一聲?！覆福?/p>
探視時間快到了，護士馬上要來給蘇小姐做檢查了?！鼓赣H點點頭，依依不舍地站起身。
「我明天再來看你，晚晚?！挂粋€輕柔的吻落在我的額頭上。門輕輕合上。我依然一動不動，
直到王醫(yī)生確認母親已經(jīng)離開。我睜開眼，看到枕邊那只舊的泰迪熊。
它的一只眼睛已經(jīng)松動，就像我支離破碎的人生。「您不該讓母親卷入這一切?！?/p>
王醫(yī)生的語氣帶著不贊同。我坐起身，拿起那只泰迪熊?！刚驗閻鬯?，我才必須這樣做。」
我的手指撫過泰迪熊松動的眼睛，突然觸到一個硬物。輕輕一摳，
一個小小的微型攝像頭露了出來。我猛地愣住?！高@是什么？」王醫(yī)生湊近來看，
臉色頓時變了?！高@不是我們裝的設(shè)備?！刮覀儗σ曇谎?，寒意順著脊椎爬升。
「他們已經(jīng)開始行動了?！刮逸p聲說，手指微微顫抖。王醫(yī)生迅速檢查了整個病房。
在花瓶里發(fā)現(xiàn)了一個竊聽器。在窗簾褶皺里找到了第二個攝像頭?！笇I(yè)的設(shè)備?！?/p>
王醫(yī)生的臉色蒼白，「他們不僅想要你的命，還想要監(jiān)控整個過程?！?/p>
我突然想起林薇薇的哥哥在一家安保公司工作?！缚磥砦业摹核馈恍枰蝗逃涗??！?/p>
我的聲音冷得像冰，「或許是為了確保萬無一失，或許只是為了滿足他們變態(tài)的欲望?！?/p>
王醫(yī)生拿出手機。「應(yīng)該報警了，蘇小姐?！刮野醋∷氖?。「再等等?！埂笧槭裁?？」
王醫(yī)生不可思議地看著我，「這已經(jīng)明顯是犯罪行為了?！?/p>
「竊聽和監(jiān)控只能證明他們安裝了設(shè)備，不能證明他們想要殺人?！刮业拇竽X飛速運轉(zhuǎn)，
「我們需要更直接的證據(jù)?！勾巴?，第一滴雨點打在玻璃上。然后越來越多，
很快連成一片雨幕。「您打算怎么做？」王醫(yī)生問道，聲音里充滿擔憂。
我看向那個泰迪熊中的攝像頭。一個計劃逐漸在腦中成形?！笌臀衣?lián)系張律師?！刮逸p聲說，
「但要小心，絕對不能被人發(fā)現(xiàn)?！雇踽t(yī)生點點頭。「以什么理由？」「修改遺囑。」
我微微一笑，「讓我們給他們一點驚喜?！闺娫捊油?，王醫(yī)生打開了免提?！笍埪蓭?，
我是王醫(yī)生，蘇小姐的主治醫(yī)師。」「聽說蘇小姐出了車禍，我很遺憾?！?/p>
張律師的聲音沉穩(wěn)而專業(yè)，「有什么能幫忙的？」「關(guān)于蘇小姐的遺囑......」
王醫(yī)生按照我們事先商量好的說，「可能需要進行一些調(diào)整?！埂父鶕?jù)法律規(guī)定，
在當事人無行為能力的情況下，遺囑不能修改?！箯埪蓭煿鹿k地回答。
「但如果蘇小姐蘇醒了呢？」我壓低聲音說。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柑K小姐？您醒了？」
張律師的聲音帶著驚訝。「暫時還沒有公開?！刮逸p聲說，「我需要您的幫助，張律師?！?/p>
「您請說。」「我希望在新遺囑中加入一條：如果我非正常死亡，
所有遺產(chǎn)將捐贈給慈善機構(gòu)?！闺娫捘穷^再次沉默，這次時間更長?！改窃趽氖裁磫?，
蘇小姐？」張律師敏銳地問道。「只是預(yù)防措施?！刮冶苤鼐洼p，「您能保密辦理這件事嗎？
」「當然，律師為客戶保密是天職。」張律師停頓了一下，
「但我建議您盡快公開蘇醒的消息，以確保自身安全?！褂曷曉絹碓酱?，敲打著窗戶。
像無數(shù)只手在催促著什么。「到時候會的。」我輕聲說，「謝謝您，張律師?！闺娫拻鞌嗪螅?/p>
王醫(yī)生擔憂地看著我?！高@樣會打草驚蛇?！埂干咭呀?jīng)出洞了?！刮铱聪蚰切╇[藏的攝像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