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大雨滂沱,我以為自己是英雄,從巷子里救回了那個失憶、瑟縮得像小鹿的女孩。
我給她名字,教她說話,看著她像只乖貓一樣依賴我、信任我。我以為她需要我,離不開我。
可直到一隊黑色轎車停在樓下,她恢復(fù)了記憶,我才知道—— 她不是我的流浪貓,
她才是真正的狩獵者。而我,不過是她早已鎖定、逃不掉的獵物。
------01雨點像是攢了一個世紀(jì)的委屈,瘋狂地砸向這座城市的每一個角落。
我剛結(jié)束一份枯燥的插畫外包,正對著電腦屏幕發(fā)呆,窗外一道慘白的閃電劃破夜空,
緊接著就是一聲要把天劈開的巨響。「轟隆——」我縮了縮脖子,關(guān)掉電腦,
準(zhǔn)備去廚房覓食。出租屋的隔音不好,雨聲風(fēng)聲雷聲,攪合成一首末日交響曲,
讓我莫名有些心煩。就在這時,一陣微弱卻固執(zhí)的「咚咚」聲,混在雨聲里傳了過來。
不是敲門,更像是……什么東西在撞門。我皺了皺眉,第一反應(yīng)是鄰居家的狗又跑出來了。
抄起門口的雨傘,我拉開了那扇吱呀作響的舊木門。門口空無一人。正當(dāng)我以為是幻聽,
準(zhǔn)備關(guān)門時,眼角的余光瞥見門邊的陰影里,縮著一團黑乎乎的東西。我走近兩步,
借著樓道昏黃的燈光,才看清那是一個人。一個女孩。她蜷縮在墻角,
渾身濕得像剛從水里撈出來,黑色的長發(fā)濕漉漉地貼在蒼白的臉上,看不清長相。
她身上只穿著一件單薄的白裙,此刻已經(jīng)完全變成了半透明,緊緊地裹在瘦弱的身體上。
聽到動靜,她緩緩抬起頭。那一瞬間,我感覺自己的呼吸都停滯了。那是一張極為漂亮的臉,
漂亮得甚至有些不真實。但此刻,這張臉上滿是泥污和雨水,嘴唇凍得發(fā)紫,
一雙眼睛卻大得驚人。那雙眼睛里,沒有驚慌,沒有求助,只有一種……野獸受傷后,
對整個世界抱持的、原始的警惕和迷茫。她看著我,就像一只被暴雨淋透,
無處可躲的流浪貓?!改恪刮覄傞_口,她就像受驚一樣,身體猛地一顫,
又往墻角縮了縮。我這才注意到,她的額角有一道傷口,還在往外滲著血,混著雨水流下來,
在她白皙的皮膚上劃出一道刺目的紅痕。「你受傷了?!刮曳啪徚寺曇?,
盡量讓自己看起來無害,「需要我?guī)湍銏缶?,或者叫救護車嗎?」她沒有回答,
只是用那雙漆黑的、空洞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我,仿佛在判斷我是否是又一個危險的來源。
雨太大了,風(fēng)卷著冰冷的濕氣往樓道里灌。這么下去,她就算不失血過多,也得活活凍死。
惻隱之心,是人類最麻煩也最無法抗拒的情感。我嘆了口氣,認(rèn)命般地轉(zhuǎn)身回屋,
拿出一條干毛巾和醫(yī)藥箱,又折返回來?!肝也粫δ??!刮叶紫律?,將毛巾遞過去,
與她保持著一個安全的距離,「你先進來躲躲雨,處理一下傷口,好嗎?」她依舊不為所動。
我只好硬著頭皮再靠近一點,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用毛巾幫她擦擦臉上的雨水。
就在我的指尖即將觸碰到她的瞬間,她動了??烊玳W電。她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
力氣大得驚人。我甚至能聽到自己腕骨被捏得發(fā)出輕微的「咔」聲。我疼得「嘶」了一聲,
卻沒敢掙扎。因為我看到,她的眼神變了。那不再是空洞的迷茫,而是一種近乎兇狠的審視,
像一頭瀕死的野獸,在用盡最后力氣保護自己。我們僵持著,時間仿佛被拉長。
樓道里的聲控?zé)粢驗殚L時間沒有動靜,「啪」的一聲滅了。世界瞬間陷入黑暗,
只剩下窗外瘋狂的雨聲。黑暗中,我感覺到她捏著我手腕的力道,在一點點地……松開。
那股兇狠的勁頭褪去了,取而代代的是一種徹骨的顫抖和無助。她依舊抓著我的手,
卻更像一個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燈,又亮了。她還是那個姿勢,
只是頭低了下去,我看到有水珠不斷從她臉上滴落,分不清是雨水,還是眼淚。
我心里最柔軟的地方被狠狠戳了一下。「進來吧?!刮矣昧硪恢皇?,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
「外面太冷了?!惯@一次,她沒有反抗。她松開了我的手,然后,在我錯愕的注視下,
用盡全身力氣,扶著墻壁,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一步一步,挪進了我的房子。
我看著她瘦弱的背影,和滴落在地板上的一串水漬,忽然有種錯覺。我好像不是撿了一個人。
而是撿回了一只無家可歸,還帶著利爪的貓。我以為我是她的救世主,卻不知道,
從她踏入這扇門開始,我的世界,就再也回不到過去了。02我讓她在浴室里沖了個熱水澡,
又翻出了一套我干凈的舊T恤和運動褲給她換上。我的衣服穿在她身上,顯得空空蕩蕩,
更襯得她瘦骨伶仃。等她出來時,我已經(jīng)幫她把傷口處理好了。只是簡單的皮外傷,
看著嚇人,但應(yīng)該沒有傷到骨頭。她安靜地坐在沙發(fā)上,抱著膝蓋,
像一尊精致卻易碎的瓷娃娃。長發(fā)擦干后披在肩上,越發(fā)顯得那張臉小得可憐,
皮膚白得近乎透明?!改憬惺裁疵??還記得家在哪里嗎?」我給她倒了杯熱水,
試圖開啟對話。她捧著水杯,小口小口地喝著,滾燙的水似乎給了她一絲暖意。
但她只是搖了搖頭,依舊不說話?!甘裁炊疾挥浀昧耍俊顾c頭。意料之中的失憶。
電視劇里的經(jīng)典橋段,沒想到能讓我在現(xiàn)實里碰上。我看著她,有些頭疼。報警是必須的,
但外面下著暴雨,她這個狀態(tài),我也不放心讓她一個人去警局?!改阆仍谖疫@住一晚吧,
等明天雨停了,我再帶你去警察局?!刮易隽藳Q定。她聞言,猛地抬起頭看我,
那雙漂亮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現(xiàn)了明顯的情緒波動——是依賴,
還有一絲不易察upid 的恐慌,仿佛生怕我下一秒就會把她丟出去。我心一軟,
補充道:「放心,我不是壞人。我就睡在隔壁,有事你可以叫我?!刮野阎髋P讓給了她,
自己抱著被子去了隔壁的小書房。躺在吱呀作響的單人床上,我翻來覆去,怎么也睡不著。
腦子里全是她那雙眼睛,干凈、迷茫,又帶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鉤子,讓人無法忽視。
我叫蘇辰,一個自由插畫師,生活簡單到乏味。父母早逝,朋友不多,
一個人生活在這座偌大的城市里,像一粒微不足道的塵埃。也許是孤單久了,
所以才會對另一份孤獨,如此感同身受吧。這一夜,我睡得很不安穩(wěn),半夢半醒間,
總覺得有人在看著我。第二天,雨過天晴。我醒來時,她已經(jīng)起來了,正站在客廳的窗邊,
安靜地看著窗外。陽光透過玻璃灑在她身上,給她鍍上了一層毛茸茸的金邊,
美好得像一幅畫。看到我出來,她立刻像小動物一樣跑過來,亦步亦趨地跟在我身后。
我去刷牙,她就靠在衛(wèi)生間門口看;我去做早餐,她就站在廚房門口等。
那種全然的、不加掩飾的依賴,讓我的大男子主義得到了空前的滿足。吃完早飯,
我準(zhǔn)備帶她去警局?!缸甙?,我們……」話還沒說完,她就抓住了我的衣角,輕輕地,
固執(zhí)地?!覆幌肴ァ!顾K于開口了,聲音有些沙啞,像很久沒說過話,卻意外的好聽。
「不去不行,你總得找到家人。」我耐著性子勸她。她卻把我的衣角抓得更緊了,低著頭,
用幾不可聞的聲音說:「沒有家人……我什么都想不起來……我害怕?!?/p>
我看著她微微顫抖的肩膀,拒絕的話怎么也說不出口。「那……至少得有個名字吧?」
我妥協(xié)了,「總不能一直「喂」的叫你?!顾痤^,茫然地看著我。我想了想,
看著窗外被雨水洗刷得干干凈凈的天空,和天邊最后一抹淡淡的霞光?!附心恪竿硐肌拱?,
或者……「晚熹」,熹微的熹,怎么樣?」她似乎在努力理解這個字,過了半晌,
才輕輕地點了點頭,嘴角似乎還向上彎了一下,像一朵悄然綻放的曇花?!竿盱洹!?/p>
她重復(fù)了一遍,聲音很輕。就這樣,她留了下來,有了一個我賦予她的名字。
我以為這只是暫時的收留,一個無奈之下的權(quán)宜之計。我忙著在網(wǎng)上發(fā)布尋人啟事,
每天都會去警局詢問失蹤人口的報案情況。而她,則成了我的一個小尾巴。她學(xué)得很快,
幾天時間就學(xué)會了使用各種家電,甚至開始嘗試著幫我打掃衛(wèi)生,做一些簡單的飯菜。
她的話依舊很少,大多數(shù)時候,她更喜歡用眼睛看著我。無論我在做什么,畫畫,看電影,
或者只是發(fā)呆,一回頭,總能對上她專注的目光。那目光里,有好奇,有探究,
但更多的是一種讓我心安的依賴。直到那天,我的發(fā)小,也是我為數(shù)不的朋友——胖子,
來我家串門。他看到晚熹時,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繞著她轉(zhuǎn)了兩圈,然后把我拉到陽臺。
他壓低聲音說:「辰子,你小子可以?。∈裁磿r候金屋藏嬌了?這么正點的妹子,
從哪兒拐來的?」我把事情的經(jīng)過跟他簡單說了一遍。胖子聽完,臉上的嬉笑慢慢收斂。
他變得嚴(yán)肅起來:「我說辰子,你這事兒辦得不地道啊。來路不明的人,你就敢往家里領(lǐng)?
萬一她是……」「她能是什么?一個連自己名字都不記得的女孩子?!刮掖驍嗨?,
「你看她那樣子,像是壞人嗎?」「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胖子一臉「你太天真了」的表情,
「而且,你不覺得她看你的眼神……有點怪嗎?」「怎么怪了?」「就……黏糊得過分了,」
胖子努力措辭:「跟個連體嬰似的。剛才我跟她打招呼,她理都沒理我,那眼神,
冷得跟冰刀子似的??梢晦D(zhuǎn)頭看你,立馬就化了。這不正常!」我心里咯噔一下。
胖子的觀察力一向敏銳。被他這么一說,我也回想起來,
晚熹似乎真的對除了我以外的任何人,都抱有一種本能的排斥和冷漠。我隔著玻璃看向客廳。
晚熹正坐在沙發(fā)上,抱著我常穿的一件外套,那件外套上還有我身上的味道。她沒有看電視,
也沒有玩手機,只是靜靜地坐在那,目光卻一直牢牢地鎖在陽臺門口,鎖在我身上。那眼神,
專注,執(zhí)拗,像一張密不透風(fēng)的網(wǎng)。我心中第一次,生出了一絲異樣的感覺。
03胖子的警告像一顆石子,讓我的心泛起了漣漪。我開始下意識地觀察晚熹。
她確實和我之前認(rèn)知的不太一樣。她不是單純的依賴,而是一種近乎本能的領(lǐng)地意識。而我,
就是她的領(lǐng)地。她會把我所有的東西都分門別類,收拾得整整齊齊。我的衣服,我的畫筆,
甚至我的牙刷毛巾,都必須按照她的方式擺放。有一次,
我隨手把喝完水的杯子放在了書桌上,而不是廚房的杯架上。等我從書房出來,
就看到她正站在書桌前,手里拿著那個杯子,表情嚴(yán)肅得像是在執(zhí)行什么神圣的儀式。
她用紙巾仔仔細(xì)細(xì)地把杯子擦了三遍,然后放回了它「應(yīng)該」在的位置。整個過程,
她一言不發(fā),卻讓我感到一種無形的壓力。她不喜歡我出門,尤其是一個人出門。
每次我需要外出采購畫材,她都會默默地跟在我身后,像個小保鏢。在畫材店,
她會警惕地打量每一個靠近我的人,不管是店員還是其他顧客。有一次,
一個學(xué)畫畫的小姑娘向我請教問題,多聊了幾句。我回頭時,就看到晚熹站在不遠(yuǎn)處,
眼神冰冷地盯著那個女孩,那目光銳利得像要將人刺穿。小姑娘被她看得渾身不自在,
匆匆道謝后就跑了?!改銍樀饺思伊??!够厝サ穆飞?,我忍不住說道?!杆x你太近了。」
晚熹的回答理直氣壯,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委屈,「我不喜歡?!?/p>
我有些哭笑不得:「人家只是問個問題?!埂杆南闼?,會沾到你身上?!顾虉?zhí)地說,
「你的身上,只能有我的味道?!刮毅蹲×?。她說的「我的味道」,
指的是她洗衣服時用的那款洗衣液的味道。因為她不喜歡別的氣味,
所以我們家所有的紡織品,都只有那一種清淡的皂角香。我的生活,在不知不覺中,
已經(jīng)被她的習(xí)慣和喜好徹底滲透。我沒有感到被冒犯,反而有一種荒謬的、被珍視的感覺。
一個失去記憶、一無所有的人,將我當(dāng)成了她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不容侵犯的領(lǐng)地。
這種認(rèn)知,讓我的虛榮心和保護欲同時爆棚。我開始享受這種被她「獨占」的感覺。
我甚至?xí)室庵圃煲恍┬÷闊?,就為了看她為我認(rèn)真處理的樣子。
生活就在這種詭異的甜蜜中一天天過去。關(guān)于她的身世,依舊毫無線索。
警方那邊沒有任何匹配的失蹤報案,網(wǎng)上的尋人啟事也石沉大海。
她仿佛是一個憑空出現(xiàn)的人,過去一片空白。我也漸漸地,不再去想送她走的事情了。
有她在,這個空蕩蕩的房子,才有了家的感覺。直到那天,我接了一個商業(yè)插畫的大單,
對方要求很高,需要頻繁地開會溝通。這意味著,我必須經(jīng)常出門,而且一去就是大半天。
第一次去對方公司開會時,我跟晚熹說了。她沉默地幫我整理好文件包,一直把我送到門口。
「我晚上就回來?!刮蚁窈逍『⒁粯訉λf。她點了點頭,沒說話,只是在我轉(zhuǎn)身的瞬間,
輕輕拉住了我的手。我回頭,看到她眼里的不安和惶恐?!柑K辰,」她叫我的名字,
聲音很輕,「外面的人,都很壞。你不要相信他們,除了我,誰都不要信?!?/p>
我以為這只是她缺乏安全感的表現(xiàn),笑著揉了揉她的頭發(fā):「知道了,小管家婆。」那天,
會議比預(yù)想的要長。等我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家時,天已經(jīng)完全黑了。我打開門,
迎接我的不是溫暖的燈光和飯菜的香氣,而是一片死寂的黑暗?!竿盱洌俊刮倚睦镆痪o,
連忙打開燈??蛷d里空無一人,桌上的飯菜原封不動,已經(jīng)涼透了。臥室,書房,
廚房……哪里都沒有她的身影。一股巨大的恐慌瞬間攫住了我。她一個失憶的人,能去哪里?
會不會出什么事?我瘋了一樣沖出家門,一邊給她打電話——她的手機是我后來給她買的,
但此刻聽筒里只傳來冰冷的關(guān)機提示音。我沿著我們常走的路線,一遍遍地呼喊她的名字,
找遍了附近的公園、超市、便利店。沒有,哪里都沒有。天越來越冷,
我的心也一點點沉入谷底。胖子的話,晚熹那句「外面的人都很壞」的叮囑,
在我腦子里瘋狂回響。難道她被人販子拐走了?還是遇到了什么危險?
就在我絕望得準(zhǔn)備報警時,我的手機響了。是一個陌生的號碼。我顫抖著接起,電話那頭,
傳來一個彬彬有禮卻毫無感情的男人聲音。「請問,是蘇辰先生嗎?」「是我!你們是誰?
晚熹是不是和你們在一起?」我急切地問道。對方頓了一下,似乎有些意外我知道這個名字。
「是的,我們小姐和您在一起?,F(xiàn)在,她在「星輝大廈」的頂樓,希望您能立刻過來一趟?!?/p>
星輝大廈?那不是我今天去開會的寫字樓嗎?我來不及細(xì)想,立刻打了輛車,
以最快的速度趕了過去。深夜的CBD,星輝大廈依舊燈火通明。
兩個穿著黑色西裝、戴著耳麥的男人早已在大廳等候,看到我,立刻迎了上來?!柑K先生,
請跟我來,小姐在等您?!顾麄円?,乘坐一部從未見過的私人電梯,直達頂層。
電梯門打開,呈現(xiàn)在我眼前的,是一個裝修得如同未來宮殿般的巨大辦公室。
整面墻的落地窗外,是整座城市的璀璨夜景。一個穿著精致套裙,
氣質(zhì)冰冷干練的女人正站在窗邊,背對著我?!改銈冃〗隳??」我焦急地問帶路的保鏢。
保鏢沒有回答,只是恭敬地退到了一邊。這時,窗邊的女人緩緩轉(zhuǎn)過身來。
當(dāng)我看清她臉的一瞬間,我感覺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那張臉,我再熟悉不過。是晚熹。
可她不再是那個穿著我舊T恤、眼神怯怯的小女孩。她化著精致的淡妝,眼神銳利如刀,
渾身散發(fā)著一種生殺予奪的強大氣場。那是一種長期身居高位,
掌控一切才能養(yǎng)成的絕對自信和壓迫感。她看著我,
嘴角勾起一抹我從未見過的、冰冷的微笑?!柑K辰,」她開口,聲音不再是柔軟的呢喃,
而是清冷的、帶著一絲玩味的語調(diào)?!付嘀x你這段時間的「收留」?!埂脯F(xiàn)在,游戲結(jié)束了。
」04我站在原地,大腦一片空白,完全無法將眼前這個氣場駭人的女人,
和我那個只會跟在我身后、軟軟糯糯叫我名字的晚熹聯(lián)系在一起?!改恪阆肫饋砹??」
我艱難地開口,聲音干澀得不像自己的。「想起來了。」她緩緩向我走來,
高跟鞋踩在光潔的大理石地面上,發(fā)出清脆的「噠噠」聲,每一下都像踩在我的心臟上。
「我叫凌夜,凌厲的凌,黑夜的夜。這家公司,以及你腳下的這棟樓,都是我的?!?/p>
她在我面前站定,微微仰頭看著我。明明她比我矮了半個頭,
我卻感覺自己被一股無形的氣勢壓得喘不過氣?!敢粋€月前,我的一筆海外生意出了點意外,
對家為了逼我交出項目,設(shè)計了一場車禍。我的保鏢當(dāng)場死亡,我僥幸逃了出來,
但撞到了頭,失去了記憶?!顾恼Z氣平淡得像在講述別人的故事,沒有一絲波瀾?!溉缓?,
我就遇到了你?!顾斐鍪?,冰涼的指尖輕輕劃過我的臉頰,帶來一陣戰(zhàn)栗?!柑K辰,
你知道嗎?在我過去二十多年的人生里,從沒有人敢用那種眼神看我。」「什么眼神?」
我下意識地問?!笐z憫,同情,還有……」她頓了頓,眼神變得幽深:「……珍視。
就像在看一只無家可歸,需要被拯救的小動物。」「那種感覺,很新奇,也很有趣。」
我看著她,心里那股不祥的預(yù)感越來越強烈:「所以,你早就恢復(fù)記憶了?」「沒有「早就」
,」她笑了,那笑容里帶著一絲貓捉老鼠般的戲謔?!妇驮诮裉煜挛纭N铱吹侥氵M了這棟樓,
一些模糊的畫面就開始在我腦子里閃現(xiàn)。我跟著你,看著你走進會議室,
和我的下屬開會……然后,一切都想起來了?!刮业男拿偷匾怀?。原來,她失蹤的這一個月,
整個凌氏集團都在瘋狂地找她。而我,這個「綁架」了他們總裁的罪魁禍?zhǔn)祝?/p>
今天竟然大搖大擺地走進了人家的公司總部?!杆?,你一恢復(fù)記憶,就……」
「就讓他們把你查了個底朝天?!顾敛槐苤M地承認(rèn):「蘇辰,自由插畫師,二十六歲,
無父無母,沒什么朋友,生活簡單,有點才華,但賺不了大錢。最大的優(yōu)點,是心軟?!?/p>
她把我的人生,用幾句冰冷的話就概括完畢?!改愕降紫朐趺礃??」我握緊了拳頭,
努力讓自己鎮(zhèn)定下來?!讣热荒阋呀?jīng)恢復(fù)記憶,也回到了自己的地方,那我們就兩清了。
我照顧了你一個月,你不追究我「收留」你的責(zé)任,就算報答了。」我說完,轉(zhuǎn)身就想走。
「站住。」她清冷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刚l說,我們兩清了?」
我僵在原地,緩緩轉(zhuǎn)過身。只見她走到巨大的辦公桌后,拿起一份文件,
扔在我面前的茶幾上?!缚纯窗伞!刮液傻啬闷鹞募?,翻開第一頁,瞳孔驟然收縮。
那是我剛剛簽下的,那個商業(yè)插畫大單的合同。只不過,甲方那一欄,
簽的不是項目公司的名字,而是龍飛鳳舞的兩個字——凌夜。「這是你設(shè)的局?」
我難以置信地看著她?!覆煌耆恰!顾齼?yōu)雅地交疊雙腿,靠在真皮老板椅上,
「這個項目本來就是我的,我只是讓我的副總,用子公司的名義跟你接觸罷了。我本來,
只是想用一種「正常」的方式,給你一點報酬?!埂傅F(xiàn)在,我改主意了?!顾难凵褡兞?,
那層冰冷的偽裝褪去,露出了和我朝夕相處一個月的、那種熟悉的偏執(zhí)和占有欲。只不過,
這一次,不再是小心翼翼的試探,而是毫不掩飾的、赤裸裸的掠奪。「蘇辰,
我給過你機會了?!埂冈谀慵业臅r候,我每天都在想,如果我的記憶永遠(yuǎn)不要恢復(fù)就好了。
我可以永遠(yuǎn)當(dāng)你的「晚熹」,為你洗衣做飯,把你的世界打理得井井有條,而你,
只需要像現(xiàn)在這樣,陪著我就好。」「可是你,偏偏要打破這一切。你為什么要出來工作?
為什么要去接觸那些不相干的人?為什么要把自己,暴露在我的世界里?」
她的聲音越來越輕,卻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瘋狂?!改阒绬??當(dāng)我恢復(fù)記憶,
意識到你只是因為「可憐」我,才把我留在身邊時,我有多失望。」「不過,沒關(guān)系?!?/p>
她站起身,再次向我走來,眼中閃爍著一種勢在必得的光芒?!讣热弧笀蠖鳌沟挠螒虿缓猛?,
那我們就換個玩法?!埂柑K辰,你救了我一命。按照我的規(guī)矩,救命之恩,無以為報,
唯有……」她走到我面前,踮起腳尖,在我耳邊,用只有我們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
一字一頓地說道:「……以身相許?!埂笍慕裉炱穑憔褪俏业娜肆?。
我會給你你想要的一切,財富,地位,榮耀。而我想要的,只有一樣……」「你,
完完整整的,只屬于我一個人?!?5我被軟禁了。
以一種我從未想象過的、極其奢華的方式。凌夜的頂層辦公室后面,別有洞天。
那是一個比我整個出租屋還要大的豪華套房,臥室、書房、衣帽間、影音室一應(yīng)俱全。
裝修是極簡的冷色調(diào),和我那個溫馨的小窩天差地別,處處都透著一股「禁止觸摸」
的疏離感。我的手機被沒收,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功能簡單的內(nèi)部通訊器,
唯一能聯(lián)系的人就是凌夜和她的助理。這里就像一座懸浮在城市上空的孤島,
看得見萬家燈火,卻與世隔絕?!改阈枰裁?,跟陳助理說,他會為你安排好一切?!?/p>
凌夜把我?guī)нM來后,語氣平淡地吩咐,「工作日我會在這里辦公,晚上我們會一起回別墅。
周末,你可以自由活動——僅限于這層樓和別墅的范圍內(nèi)?!埂改氵@是非法拘禁!」
我壓抑著怒火,低吼道?!覆?,蘇辰?!顾叩骄薮蟮穆涞卮扒埃粗_下的車水馬龍,
眼神里沒有一絲溫度,「我只是在保護我的私有財產(chǎn),不被外界污染而已?!?/p>
「我不是你的財產(chǎn)!」「你是?!顾D(zhuǎn)過身,眼神銳利得像一把手術(shù)刀,
仿佛要將我整個人剖開,「從你把我撿回去的那一刻起,你就是了。
是你自己選擇走進我的世界,現(xiàn)在,你沒有權(quán)利退出。」說完,她不再理會我的憤怒,
轉(zhuǎn)身走進了辦公室,留下我和那個面無表情的陳助理。「蘇先生,」
陳助理推了推金絲邊眼鏡,語氣恭敬卻不容置喙,「總裁為您準(zhǔn)備了換洗衣物,就在衣帽間。
晚餐會在七點準(zhǔn)時送到。如果您有任何物質(zhì)上的需求,請隨時吩咐?!寡韵轮?,除了自由,
什么都可以。我像一頭困獸,在這個金碧輝煌的籠子里轉(zhuǎn)來轉(zhuǎn)去,試圖找到一絲逃跑的可能。
但結(jié)果是絕望的。窗戶是特制的防彈玻璃,紋絲不動。唯一的出口,那部私人電梯,
需要指紋和虹膜雙重認(rèn)證。消防通道的門,比銀行金庫的大門還要厚重。我所有的反抗,
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悄無聲息,毫無作用。到了晚上,凌夜處理完工作,
帶著我回了她的別墅。那是一座坐落在半山腰的莊園,戒備森嚴(yán),三步一崗五步一哨。
我毫不懷疑,一只蒼蠅都飛不進來。她似乎很享受這種掌控一切的感覺。她會像以前一樣,
為我準(zhǔn)備好晚餐——由米其林三星廚師烹飪的、我從未見過的精致菜肴。她會坐在我對面,
安靜地看著我吃飯,眼神專注又癡迷,仿佛在欣賞一件失而復(fù)得的藝術(shù)品?!覆幌矚g嗎?」
見我遲遲不動筷子,她輕聲問道?!肝蚁牖丶??!刮铱粗?,一字一頓地說。
「這里就是你的家。」她的聲音依舊溫柔,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強勢?!高@不是我的家!」
我猛地站起來,打翻了面前的餐盤。昂貴的骨瓷盤子摔在地上,四分五裂,發(fā)出刺耳的聲響。
「我的家,是一個破舊但溫暖的出租屋!不是這個冷冰冰的、到處都是監(jiān)控和保鏢的監(jiān)獄!」
我以為她會發(fā)怒,會像一個真正的女王那樣,用雷霆手段懲罰我的忤逆。但她沒有。
她只是靜靜地看著地上的狼藉,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為她要放棄了。她才緩緩抬起頭,
眼中沒有憤怒,只有一種深不見底的、讓我心悸的悲傷和偏執(zhí)。「你說的對。」她輕聲說。
「這里太冷了,沒有家的感覺?!埂甘俏也缓茫液雎粤四愕母惺?。」她站起身,
走到我面前,伸手輕輕撫摸我的臉頰,動作溫柔得像是在對待一件稀世珍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