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一章 竊賊的微笑他的聲音輕飄飄的,像一根羽毛,卻在我耳中炸開成驚雷。
我愣在原地,大腦一片空白。鏡中的“蘇清”面色慘白,瞳孔緊縮。而我對面,
那個穿著我舊白褂,頂著我名字的男人,
正用我最熟悉的、那種謙卑又帶點討好的笑容看著我。是小陳。不,是“林宇”。
“你……”我喉嚨里擠出一個字,沙啞得不像話。我想沖上去,撕下他臉上那層皮,
可身體卻像被釘在了原地。屬于蘇清的身體,優(yōu)雅,纖細,卻在此刻感受不到一絲力量。
他似乎看穿了我的無力,嘴角的弧度更大了些?!疤K老師,您好像很驚訝。
”他慢條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胸前“林宇”的工牌,那動作,仿佛在撫摸一件稀世珍寶。
“也難怪,畢竟,您現(xiàn)在是萬眾矚目的大調香師,而我,只是一個剛入行,
給您遞送原料的助理?!彼拿恳粋€字,都在精準地切割我的神經(jīng)。
“是你……是你把瓶子給我的?”我終于找回了我的聲音,盡管它聽起來尖銳又陌生,
帶著蘇清特有的清冷音色?!啊o’這個詞不準確?!彼麚u了搖手指,
鏡片后的眼睛里閃著算計的光。“我只是確保,在你最需要它的時候,
它會‘恰好’出現(xiàn)在你面前。”“你嫉妒蘇清,嫉妒得發(fā)狂。那種情緒,
是啟動‘容器’最好的燃料?!彼易呓徊?,
身上散發(fā)出我親手調制的、廉價的柑橘調古龍水味。那是我為了糊口,賣給三流公司的配方。
“你把我變成了她?那你呢?你又是誰?”我死死地盯著他,
試圖從那張我看了二十多年的臉上,找出一絲破綻?!拔遥俊彼α?,
露出我那口因為愛喝咖啡而微黃的牙齒?!拔耶斎皇橇钟?。一個有天賦,但運氣不太好,
一直被天才壓一頭的,可憐的調-香-師?!彼蛔忠活D,充滿了惡意的模仿?!爸劣谀?,
蘇清老師,慶功宴結束了,您也該回家了。哦,對了,別回錯了家。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我身后,那是我住了五年的小公寓。我的父母,此刻應該就在里面。
一股寒意從腳底直沖天靈蓋。我猛地推開他,不顧一切地沖向電梯,沖向我原來的家。
門虛掩著。我聽見我媽在里面說話:“……小宇今天也累壞了,讓他早點睡。
”是我爸的聲音:“是啊,這孩子總算熬出頭了,以后再也不用看那個蘇清的臉色了。
”我渾身冰冷,手顫抖著,推開了門??蛷d里,我的父母正圍著一個背影,噓寒問暖。
那個背影,穿著我最愛的那件灰色衛(wèi)衣。我張了張嘴,喉嚨像被堵住了。“爸,
媽……”我的聲音,是蘇清的。他們聞聲轉過頭,看到我,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
我媽的眼神充滿了警惕和厭惡。“蘇小姐?你來這里做什么?”我爸站了起來,
將那個背影擋在身后,像護著什么稀世珍寶?!拔覀兗也粴g迎你!你害得我兒子還不夠嗎?
”我看著他們,看著他們對我這個“陌生人”的敵意,和對那個“贗品”的關愛。世界,
在這一刻,于我而言,徹底崩塌了。2 第二章 鏡中的囚徒我被我自己的父母,
像垃圾一樣趕出了家門?!罢埬阋院蟛灰賮眚}擾我們家林宇了,我們惹不起你這種大人物!
”門在我面前“砰”地一聲關上,震落的灰塵,像是在嘲笑我的狼狽。我站在熟悉的樓道里,
墻上還有我小時候的亂涂亂畫??蛇@里,再也沒有我的位置。我失魂落魄地走在街上,
午夜的冷風吹透了蘇清身上那件昂貴的定制禮服。車輛駛過,
車窗倒映出一張精致、蒼白、充滿驚惶的臉。是蘇清。也是我。我無處可去。最后,
只能憑著記憶,打車去了那個我曾無數(shù)次在雜志上看到的地址。蘇清的家。
一棟可以俯瞰整個城市夜景的頂層公寓。我用指紋解鎖了門。“嘀”的一聲,門開了。
迎接我的,是那只蘇清的貓。那只我曾經(jīng)在資料里看到,據(jù)說性格孤僻,從不理人的布偶貓,
此刻卻用它柔軟的身體,親昵地蹭著我的小腿,發(fā)出滿足的呼嚕聲。它把我當成了它的主人。
公寓里的一切,都和我嫉妒了無數(shù)次的想象一模一樣。巨大的落地窗,簡約昂貴的設計,
空氣中彌漫著清冷的百合基調。那是蘇清的標志,也是我曾經(jīng)拼了命也模擬不出的味道。
墻上掛著她和各種名人的合影,獎杯在射燈下閃閃發(fā)光。這里是成功的頂峰。也是我的囚籠。
我在沙發(fā)上坐下,貓?zhí)衔业南ドw,蜷成一團。我僵硬地撫摸著它,心中一片荒蕪。桌上,
放著一個相框。照片里,蘇清和一個溫文爾雅的男人站在一起,笑得燦爛。男人我認識,
是業(yè)內最頂尖的香評人,陸景然。傳聞中,他是蘇清的伯樂,也是她唯一的知己。突然,
桌上的手機響了。屏幕上跳動著兩個字:“景然”。我心臟猛地一縮,
鬼使神差地劃開了接聽鍵?!扒迩?,發(fā)布會很成功,祝賀你。”陸景然的聲音溫潤如玉,
透過聽筒傳來,帶著一絲暖意?!澳恪€好嗎?聽你的助理說,你慶功宴沒結束就走了,
臉色很不好。”我張了口,卻發(fā)不出聲音。我該說什么?我是誰?“清清?
”電話那頭的陸景然察覺到了我的沉默,語氣里多了一絲擔憂。“是不是又犯頭痛了?
我給你送藥過去?”頭痛?蘇清有頭痛的毛???我完全不知道。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模仿著蘇清那種清冷的語調?!拔覜]事,只是……有點累。”“累是肯定的,
”陸景然輕笑了一聲,“你為了這次的《破曉》,把自己關了快半年,也該好好休息一下了。
”《破曉》?那不是我頂替她發(fā)布的那款香水的名字嗎?我親手調制的,
本該屬于林宇的封神之作。如今,卻冠上了蘇清的名字?!扒迩?,
我知道《鏡中月》的成功給了你很大壓力?!标懢叭坏穆曇糇兊煤苋?。“你總想超越過去,
但有時候,靈感就像潮汐,有漲有落。你最近狀態(tài)不好,靈感枯竭,我都看在眼里。
現(xiàn)在好了,你終于突破了自己。”我的心,沉了下去。靈感枯竭?所以,
蘇清在我“竊取”她天賦之前,就已經(jīng)陷入了瓶頸?那我“竊取”到的,到底是什么?
是她日漸枯萎的天賦,還是……一個空空如也的、名為“成功”的軀殼?我掛掉電話,
沖進蘇清的調香室。這里比我的那個小作坊大了十倍,各種珍稀香料琳瑯滿目。
我瘋了一樣翻找,最后,在一個上鎖的抽屜里,找到了一本日記。翻開第一頁,
是蘇清秀麗的字跡?!敖裉?,我又失敗了。無論如何,都無法重現(xiàn)《鏡中月》的輝煌。
我感覺自己被困住了,像一瓶正在揮發(fā)的香水,只剩下空洞的瓶子。陸景然還在鼓勵我,
可他不知道,我快要撐不下去了?!薄拔液眉刀?,嫉妒那些源源不斷產(chǎn)出新作的調香師。
哪怕他們不如我有名?!薄氨热缒莻€叫林宇的年輕人,他的作品粗糙,卻充滿了生命力。
我甚至……有點嫉妒他?!笨吹阶詈笠痪?,我如遭雷擊。她……嫉妒我?
3 第三章 致命的表演“蘇老師,陸先生在樓下等您。”第二天一早,
一個自稱是蘇清助理的女孩打來電話。我一夜未眠,反復看著蘇清的日記。
那上面記錄了她從《鏡中月》封神后的巨大壓力,她的自我懷疑,她的靈感枯竭,
以及……她對我那份隱秘的、連她自己都不愿承認的嫉妒。原來,在我嫉妒她的時候,
她也在嫉妒著我。我們像是站在鏡子的兩端,彼此凝視,彼此艷羨。而小陳,
那個現(xiàn)在的“林宇”,則利用了我們雙方的嫉妒,完成了一場完美的騙局?!疤K老師?
”助理的聲音再次傳來。我回過神,用蘇清的聲線冷淡地應了一句:“知道了。
”我必須去見陸景然。他是唯一一個接近蘇清核心圈子的人,或許,他能成為我的突破口。
我從蘇清的衣帽間里,挑了一件最簡單的白色連衣裙。鏡子里的女人,面色憔?,
眼神里卻有一種孤注一擲的冷光。這很“蘇清”。公寓樓下,陸景然靠在他的車邊,看到我,
他溫和地笑了笑,走過來,很自然地想牽我的手。我下意識地避開了。他的手僵在半空,
眼神里閃過一絲詫異?!霸趺戳?,清清?”“沒什么,”我垂下眼簾,掩去真實情緒,
“不喜歡和人有肢體接觸,你忘了?”我從蘇清的采訪里看到過這句話。陸景然愣了一下,
隨即釋然地笑了?!氨?,是我忘了。你總是這樣,像只優(yōu)雅又警惕的貓。
”他為我打開車門,動作紳士。車里,他遞給我一個保溫杯。“為你準備的,
你喜歡的花草茶,能緩解頭痛。”我接過來,卻沒有喝。
我不知道蘇清喜歡什么味道的花草茶。任何一個微小的錯誤,都可能暴露我?!拔覀內ツ睦??
”我問?!叭タ纯茨阕钚碌摹畱?zhàn)場’,”陸景然發(fā)動了車子,“市中心最大的商場,
你的《破曉》今天正式上架,品牌方為你包下了整個中庭做宣傳?!蔽业男呐K,
又被刺了一下。我的作品,成了她的戰(zhàn)場。商場中庭,巨大的海報上,
是“我”這張屬于蘇清的臉。海報上的她,眼神清冷又自信,手持一瓶晶瑩剔T的香水。
下面一行大字:天才調香師蘇清,暌違三年的封神之作——《破曉》。無數(shù)人圍在展臺前,
試用、搶購。導購員用激動人心的語調,講述著這款香水“背后”的故事。
“……蘇清老師說,靈感來源于黑夜褪去,第一縷陽光刺破云層的瞬間,
代表了新生與希望……”全是謊言。這款香水的靈感,來源于我無數(shù)個加班的深夜,
看著窗外萬家燈火,卻無一盞為我而留的孤獨。它的名字,本該叫《孤燈》。“看,
他們多愛你?!标懢叭辉谖疑磉呡p聲說。我看著那些狂熱的粉絲,他們愛的,
是“蘇清”這個符號,是她天才的人設。而真正的蘇清,那個在日記里痛苦掙扎的女人,
和真正的我,那個被奪走一切的林宇,都被埋葬在了這場狂歡之下。就在這時,
我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小陳,不,是“林宇”。他穿著一身嶄新的西裝,
胸前掛著品牌方的工作牌,正以一個新晉調香師的身份,接受一個小媒體的采訪。
他侃侃而談,說著對《破曉》的“見解”?!啊K清老師的作品,總是那么充滿了靈氣。
這款《破曉》,我個人認為,比《鏡中月》更加成熟,充滿了力量感。
能和蘇清老師這樣的前輩生活在同一個時代,是我的榮幸?!彼贿呎f著,
一邊朝我的方向看來。眼神交匯的瞬間,他的嘴角,
勾起了一抹只有我能看懂的、惡毒的微笑。他在向我炫耀。炫耀他如何踩著我的尸骨,
心安理得地享受著本該屬于我的人生。一股怒火直沖頭頂。我撥開人群,徑直向他走去。
陸景然在我身后喊我:“清清,你去哪?”我充耳不聞。記者看到我,立刻像聞到血的鯊魚,
把話筒對準了我?!疤K清老師!您怎么過來了?是特意來見這位新人林宇先生的嗎?
”我沒有理會記者,只是死死地盯著“林宇”的臉?!澳?,”我用盡全身力氣,
才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穩(wěn),“很有趣?!彼首魇軐櫲趔@?!澳艿玫教K老師的評價,
是我的榮幸?!薄笆菃幔俊蔽依湫σ宦?,湊到他耳邊,用只有我們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
“那么,用別人的東西,用得還習慣嗎?竊-賊-先-生?!彼哪樕?,瞬間變了。
4 第四章 蘇醒的獵物“林宇”的瞳孔,在那一瞬間急劇收縮。
他臉上的謙卑和驚喜像一張劣質的面具,出現(xiàn)了裂痕。但他反應極快,
立刻又恢復了那副無辜的模樣?!疤K老師,您……在說什么?我不太明白。
”他的聲音里帶著恰到好處的困惑,引得周圍的記者更加興奮了。
“蘇清老師和新人林宇似乎有故事?”“是提攜還是打壓?”閃光燈在我眼前瘋狂閃爍,
刺得我眼睛生疼。陸景然及時趕到,將我護在身后,對記者們說:“抱歉,
清清她最近精神不太好,需要休息。”他半是安撫半是強硬地,將我?guī)щx了現(xiàn)場。車里,
氣氛一片死寂?!扒迩?,你到底怎么了?”陸景然終于開口,語氣里滿是擔憂和不解。
“你從昨晚開始就很不對勁。你剛剛對那個新人說的那些話……是什么意思?
”我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街景,心中一片冰冷。我不能說。我說出來,只會被當成一個瘋子。
一個因為壓力過大而產(chǎn)生臆想的天才?!皼]什么,”我疲憊地閉上眼,“我認錯人了。
”這是一個拙劣的借口,但陸景然沒有再追問。他只是嘆了口氣,
將車內的音樂調得更輕柔了些。回到蘇清的公寓,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沖進調香室,
反鎖上門。我不能再坐以待斃。小陳,那個竊賊,他以為他贏了。他以為我成了蘇清,
就會被這個華麗的身份所束縛,成為一個無害的、被觀賞的藝術品。他錯了。
我或許失去了林宇的身份,但我沒有失去林宇的靈魂。
那份被他引以為傲的、充滿生命力的、粗糙的靈魂。我打開蘇清的日記,翻到最后一頁。
上面只有一句話,墨跡很新,似乎是她失蹤前不久寫的。“瓶子是騙局,
‘容器’定義‘精魂’,若要破局,必先尋回‘真我’。小心那個為你引路的人。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蘇清發(fā)現(xiàn)了!她在最后關頭,察覺到了這是一個騙局!
“尋回真我”……這是什么意思?是指找回我原本的身體嗎?不,不對。
我看著鏡子里蘇清的臉,一個瘋狂的念頭涌上心頭?!叭萜鳌倍x“精魂”。
我現(xiàn)在是蘇清的“容器”,所以我的行為舉止,我的身體本能,甚至我的調香天賦,
都在被“蘇清”這個概念所同化。我昨天嘗試調制屬于林宇的香水,卻失敗了。
因為這個“容器”在排斥不屬于“蘇清”的東西。那么反過來呢?
如果我能在這個屬于“蘇清”的容器里,
創(chuàng)造出一樣完完全全、毫無疑問只屬于“林宇”的東西呢?
一個無法被“蘇清”這個概念所解釋、所同化的“真我”的印記!這會不會就是破局的關鍵?
我的目標,不再是虛無縹緲地搶回身體,而是要在這具不屬于我的身體里,
發(fā)動一場靈魂的獨立戰(zhàn)爭!我深吸一口氣,空氣中滿是蘇清的百合香。很好。
那我就用你最高雅的香料,來調制一瓶屬于我林宇的,最野蠻、最原始的欲望!我開始動手。
我推開了那些象征著蘇清風格的、清冷的花香調。我找到了最底層的、被她束之高閣的原料。
動物S香、廣藿香、海貍香、煙草、皮革……這些都是蘇清從不使用的,
被她認為是“粗俗”、“不入流”的香料。但它們,曾是我的最愛。我的手在顫抖,
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興奮。起初,身體是抗拒的。屬于蘇清的、經(jīng)過千錘百煉的鼻子,
在聞到這些濃烈氣味時,本能地感到不適。我的手在混合香料時,也顯得有些僵硬,
仿佛在違抗著某種肌肉記憶。“服從我!”我對自己低吼。我不是蘇清!我是林宇!
我強迫自己,一遍又一遍地去聞,去感受,去調和。我將我的憤怒、我的不甘、我的絕望,
我被偷走的人生,全部化為最原始的沖動,注入這瓶香水之中。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我忘記了饑餓,忘記了疲憊。我的世界里,只剩下這些最狂野的味道。漸漸地,
我感覺到身體的變化。那種排斥感在減弱。我的手,變得越來越穩(wěn)。我的鼻子,
開始能精準地分辨出這些復雜氣味中,最細微的差別。我正在……奪回這具身體的控制權!
就在這時,我聽到了鑰匙開門的聲音。是陸景然。他有這里的鑰匙?!扒迩澹磕阍诶锩鎲??
為什么鎖門?”他的聲音里帶著焦急。他開始敲門,然后是撞門。我沒有理他。
我正處在最關鍵的時刻。我將最后一滴香精滴入瓶中。成了!
一股從未有過的、霸道而充滿侵略性的氣味,瞬間充滿了整個調香室。它聞起來,
就像一場風暴。就在這一刻,門被撞開了。陸景然沖了進來,
他看著滿室狼藉和我手中的香水瓶,一臉震驚?!扒迩?,你……”他的話沒說完,就愣住了。
他死死地盯著我的臉,眼神里充滿了驚恐和難以置信。
“你……你的臉……”我下意識地看向旁邊的鏡子。鏡中的那張臉,一半,
是清冷絕美的蘇清。而另一半,正在慢慢融化,浮現(xiàn)出的,是我林宇那張平平無奇,
卻寫滿了不甘的臉!5 第五章 雙面共生鏡子里,是一張無法用言語形容的臉。左半邊,
是蘇清。肌膚如雪,眉眼如畫,眼神清冷。右半邊,是林宇。輪廓普通,膚色暗沉,
眼神里燃燒著野火。兩張臉,在一張面孔上詭異地拼接、共生。
“怪物……”陸景然嚇得后退了一步,撞翻了一排試管,發(fā)出一連串刺耳的碎裂聲。
他眼中的驚恐,像一把刀,深深刺入我的心臟。我下意識地捂住臉,可指縫間,
我能感覺到兩種截然不同的皮膚質感。一半光滑細膩,一半粗糙暗沉。“別過來!
”我嘶吼著,聲音也變得忽男忽女,忽高忽低,仿佛有兩個靈魂在我的喉嚨里爭搶。
“清清……不,你不是清清!你到底是誰?”陸景然的聲音在顫抖,
他眼中沒有了往日的溫情,只剩下極致的恐懼。我該怎么解釋?告訴他,
我是一個被竊取了人生的倒霉蛋,現(xiàn)在正和另一個女人的靈魂,共用一具身體?
他只會以為我瘋了?!拔沂钦l不重要?!蔽覐娖茸约豪潇o下來,放下手,直視著他。
“重要的是,你看到的,就是真相?!蔽覍⑹种心瞧縿倓傉{好的,
充滿風暴氣息的香水舉到他面前?!奥劼勊!标懢叭华q豫著,
但還是被那股強烈的氣味所吸引。他是一個頂級的香評人,對氣味的本能追求,戰(zhàn)勝了恐懼。
他湊近,輕輕吸了一口氣。瞬間,他的臉色變了?!斑@……這是……”他眼中閃過一絲迷茫,
隨即是震驚?!斑@里面……有蘇清的影子,那種結構,那種對細節(jié)的把控……但,這股力量,
這種野蠻的生命力……我只在一個人的作品里感受到過?!彼痤^,
死死地盯著我那半張屬于林宇的臉?!傲钟睢橇钟睿 彼J出來了!他認出了我的靈魂!
一股狂喜涌上心頭,我的身體因為激動而輕微顫抖?!笆俏?。”我說,這一次,
聲音清晰而穩(wěn)定,是我林宇自己的聲音。陸景然的表情無比復雜,他看著我這張怪異的臉,
眼神里有驚恐,有困惑,但更多的是一種屬于專業(yè)人士的、狂熱的好奇。“怎么會這樣?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蘇清呢?她在哪?”“她也在這里?!蔽抑噶酥肝伊硗獍霃埬槨?/p>
“我們現(xiàn)在,被困在了一起?!蔽矣米詈啙嵉恼Z言,將古董香水瓶、容器和精魂的理論,
以及小陳的陰謀,全部告訴了他。我沒有提蘇清也曾嫉妒我,我為她保留了最后的體面。
陸景然聽完,久久沒有說話。他只是坐在地上,消化著這足以打敗他認知的一切。整個房間,
只剩下那瓶“風暴”散發(fā)出的,霸道的氣息。不知過了多久,他終于抬起頭。
“那個瓶子……在哪里?”“被那個竊賊拿走了?!蔽艺f?!八行£?,現(xiàn)在,他叫林宇。
”陸景然的拳頭,猛地攥緊。“我早該想到的……清清前段時間狀態(tài)那么差,
怎么可能一夜之間就脫胎換骨,創(chuàng)作出《破曉》那樣的作品?!彼聪蛭?,
眼神里不再有恐懼,而是多了一絲決然?!啊镀茣浴肥悄阕龅?,對不對?”我點了點頭。
“好一個《破曉》?!彼嘈α艘幌拢按_實是刺破黑暗,但迎來的,卻是更深的絕望。
”他站起身,走到我面前?!拔蚁嘈拍??!彼f。“不管你現(xiàn)在是什么樣子,
我相信你說的每一個字。”“因為,只有真正的林宇,才能創(chuàng)造出這樣的氣味。
也只有真正的蘇清,才會讓自己的驕傲,被這樣的氣味所侵占?!彼脑挘褚坏琅?,
注入我冰冷的心?!艾F(xiàn)在,我們該怎么辦?”我問。這是我第一次,用“我們”這個詞。
陸景然看著我這張分裂的臉,沉思了片刻?!澳莻€竊賊,他的目的是什么?
只是為了得到一個調香師的身份嗎?”“不,”我搖頭,“他說,
謝謝我為他準備了一個‘好容器’。他說,他要去尋找下一個更華麗的‘精魂’。
”“容器……精魂……”陸景garan喃喃自語,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臉色一變。
“他不是在竊取身份,他是在‘收集’!”“收集?”“對!他把有天賦、但充滿嫉妒的人,
變成他人的‘贗品容器’,比如你。然后,他再占據(jù)那個被騰出來的、無主的‘原始容器’,
比如現(xiàn)在的‘林宇’。他就像一個寄居蟹,不斷地更換著更堅固、更完美的殼,
然后去捕獵更美味的獵物!”他的分析,讓我不寒而栗。“他下一個目標是誰?
”我急切地問。陸景然的目光,投向了墻上的一本藝術雜志。封面人物,
是一個意氣風發(fā)的年輕畫家?!拔蚁?,我知道了?!标懢叭坏穆曇?,無比凝重。
6 第六章 獵手的盛宴雜志封面上的男人叫李墨,是畫壇炙手可熱的新貴。他的畫,
用色大膽,充滿了生命力和激情,被譽為“燃燒的畫布”?!袄钅蔽夷畛鲞@個名字。
“對?!标懢叭恢钢s志上的一篇專訪?!澳憧催@里,李墨最近最大的煩惱,
是他的一個朋友,也是一個畫家,叫趙謙。趙謙非常有才華,但一直模仿李墨,
卻又始終無法超越,最近因為嫉妒和壓力,精神狀態(tài)很不好,
甚至公開在社交媒體上攻擊李墨。”我的心猛地一沉。才華、嫉妒、無法超越……這情節(jié),
何其相似!那個竊賊,小陳,他正在物色下一個“林宇”和下一個“蘇清”!
“他想讓趙謙變成李墨,然后,他自己去當那個嶄新的、有天賦的‘趙謙’!
”我瞬間明白了整條邏輯鏈?!皼]錯。”陸景然的臉色無比難看。“我們必須阻止他。
”“怎么阻止?”我看著鏡子里自己那張分裂的臉,感到一陣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