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內(nèi),氣氛比之前熱絡。
華初月為秦總包扎完傷口,遲助理有意提醒說“華大夫,隨行的護士,今天上午已飛回去了。她們讓我告訴你一聲?!?/p>
“喔,她們走啦,這么快,為什么不等我一起?!?/p>
“你們的指揮官,已批準你休完年假再歸隊?!?/p>
遲助理強調(diào)了一句。
華初月當然知道有這回事,她只是單純的不想見秦學工。
完啦,歸隊的借口被堵死了。
遲助理關切地,“華大夫,我記得你還要輸液消炎吧,這里有躺椅,你正好可以躺著休息一下?!?/p>
“啊,謝謝,我回醫(yī)生辦公室,一樣可休息。”
說著,面無表情的離開了病房。
秦學工望著她的背影戀戀不舍。
華初月早上洗了頭,傷口發(fā)炎。
她閉上眼睛,坐在自己辦公室里掛藥水。
遲助理送來一籃水果和一束鮮花。
他是代表秦學工送的。
早上送病房給她,可她退了病床,讓遲助理撲了個空。
“華大夫,打擾了。”遲助理恭敬的道。
“你客氣,讓你破費了。”
“那里,這是秦總的意思,你若不是為了救他,也不會受傷,等秦總康復,他說一定要當面重謝?!?/p>
“唉,真的不用,我做的都是醫(yī)生該盡的職責。這話我已說過了,不想再重復?!?/p>
江湖之大,只求他放過。
遲助理把秦總的心意帶到,見華大夫冷若冰霜,心里瑟瑟,沒作過多的停留,恭敬的退出去了。
華初月注意到,花束上放有一張祝福的卡片,上面留言:
“如果今夜見到月亮,明天一定會看到太陽的光。”
鋼筆手寫字體,遒勁有力。
話里有話。
華初月不傻,她不是看不懂,心顫抖了一下,他沒有錯,錯的是階層。
高山仰止,她將卡片扔進垃圾桶。
閉上眼睛,心里一陣發(fā)悶。
隔壁和對門的幾位同事,平時上班時間少有走動,大家各忙各的。
今天下了班,像商量好了似的,都跑到她的辦公室來。
多日不見,明面上說是看她。有意無意的卻是打聽秦學工的情況。
“這鮮花真好看,誰送的呀?”
同事嘛,大家抬頭不見低頭見。
她選擇性禮貌的回答。
大家暗里是想打聽他們眼中的大人物——秦學工的信息。
“我知道的還沒有你們的多,除了他病情之外的事,我一概不知?!彼f的是真話。
之前,她照秦爺爺給的地址郵寄過年貨,結(jié)果石沉大海,地址也忘了。
時間過那么久了。沒想到,她到B國援外,倆人竟離得這么近。
大家問不出所以然,又左顧而言他。
她援外快半年了,大家問東問西也正常,好脾氣的應付了一會兒,等點滴打完,她假裝有事,離開了辦公室。
去了一趟衛(wèi)生間,遲助理在科室走廊盡頭堵住她,“華大夫,請留步,秦總還想請你為他扎針灸,他說疼痛難忍。”
華初月頓住腳,內(nèi)心糾結(jié)要不要去。
創(chuàng)口那么大,肯定痛。這個要求提得很合理,她沒法推辭。
便回了醫(yī)生辦公室,拿針灸包去到病房。
秦學工痛得全身肌肉繃緊,整個人微側(cè),躬著腰,這是人體本能護疼的突出表現(xiàn)。
見到華初月,他眼睛一亮。
望著病人痛苦的表情,她感同身受,內(nèi)心不忍。
唉,人家畢竟是個病人,與一個病人置氣,何苦呢?
“別繃太緊,放松自己,乖,跟著我做一個深呼吸。”
她哄小孩的口氣,完全像爺爺。
秦學工原是不怕疼的人,他在特種部隊待了6年,受傷無數(shù),不知為什么,這次情況不一樣,躺久了,哪哪都疼。
見到她,他就堅強不了,總想傾訴,“怎么這么痛?。俊?/p>
是啊,剜心剜肺怎么不疼呢。
這一路上,他真夠堅強的。
她攤開手掌去撫他皺起的眉頭,“這里放松,躺平,深呼吸,放松,把腿伸直,腰部肌肉要放松,全身放松。”
他聽話的跟著她調(diào)整氣息。
這種安撫人的手語,像是哄小孩。她把他當成小孩哄,看來還管用。
他心也甜了,肺也甘了。
“請閉上眼睛,再次深呼吸。”她輕聲發(fā)出指令。
見他躺平,她在他頭上取穴扎針,這次在他手上也扎了幾處穴位。
針扎下去,為了提高效果,她又點燃了一支艾條,從頭至腳,開始取穴艾灸,直灸至腳板心。
秦學工感覺舒服極了。
他悄悄的瞇著眼睛,偷偷的打量她。
直到她取下銀針,收起銀針包準備走人。
她的手突然被秦學工抓住,“月月,別走。”
月月是她的小名,只有爺爺這么叫她,自從爺爺去世后,她的小名再也沒人叫過。
華初月愣住,他怎么知道自己的小名?
她不由打量著他,他的嘴唇豐厚,嘴角收緊微微揚起,嘴唇中間嘟嘟的,活像一只棱角,饒是好看。
有個錘子在她內(nèi)心敲響,那是她的心跳加快。
秦學工也緊張的盯著她,他在等她回話。
剛才不知為什么,他下意識的脫口而出,喊她月月。
這時病房門被人從外面推開,一位胖得腰都沒有,穿著真絲裙,打扮時尚的姑娘,拎著飯桶進來。
她看上去華麗富態(tài)。
“學工哥,我來看你了?!闭f著就往秦學工床前撲。
遲助理馬上跑過來,秦總抗拒女性靠近,只要有女性靠近他,全身肌肉就會緊張。
平時還可以克服,現(xiàn)在生病期間,馬虎不得。
“夏小姐,你怎么來了?”他橫在她面前,生生擋住她。
“我給學工哥送雞湯?!?/p>
什么時候成學工哥了,難道她長回去了?
夏小姐是集團老總夏國安的侄孫女兒,秦學工受傷回國的消息,公司只有少數(shù)高層知道。
夏小姐的出現(xiàn),非比尋常。
但,盡管如此,她也不能靠近秦學工。
此時,華初月的手還被秦學工緊緊攥著。他小聲央求,“幫我,趕她走。”
傻子也看得出,來者是他的桃花粉骨朵。她憑什么幫他趕人走?
華初月用力抽出手,將氧氣罩幫他戴上,輕聲道,“乖,好好睡一覺。”
秦學工聽話的閉上眼睛。
這邊遲助理打配合,他在嘴上做了一個拉鏈的動作,“噓,夏小姐,秦總要休息?!?/p>
邊說邊送她出門。
夏小姐是緊跟著華初月出門的。她的雞湯還拎在手上。
她狠狠踩著腳步,咚咚跟著華初月進了辦公室,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tài),“你是華大夫?qū)Π??感謝你為秦總治療?!?/p>
“不用感謝,醫(yī)生職責所在?!?/p>
夏姑娘身份高貴,自我感覺良好。
華初月自帶疏離,冷氣淡淡,脫下白大褂掛在柜子里。
進而坐在辦公桌前,將針灸包鎖進抽屜里。桌面上,有一張花簽,那不是她丟垃圾桶了嗎。
她瞟了一眼,不知是哪位好事者撿起來放她桌上。
她優(yōu)雅的放進花束里,拎包摟著花束,轉(zhuǎn)身提起水果籃,輕盈的邁著步子,徑直走了。
夏小嬋平素被人吹捧慣了,忽然遭到無視,氣不打一處出,她跺著腳高喊,“喂,我話還沒說完,讓你走了嗎?”
華初月回頭朝她笑冷冷一笑,“喲,你是我媽呀,管我?”
說完還故意扭著屁股,把趕過來準備為華大夫撐腰的遲助理逗得想笑。
他正忍俊不禁,發(fā)現(xiàn)夏小姐朝著他撒氣來了。
馬上換一副恭敬的面孔,“夏小姐,你是世家千金,別跟一位小醫(yī)生一般見識?!?/p>
這話讓她受聽。
“家里熬了雞湯,我堂奶奶讓我送來的。”她說謊不打草稿,雞湯是她在餐館現(xiàn)買的。
夏小嬋狐假虎威的扯上老總的夫人。遲助理明知道她不受老總一家待見,但礙于情面,不拆穿她。
秦總住院的消息,她是怎么知道的?他試探的,“你堂奶奶避暑不是在承德嗎?!?/p>
她是她偶爾在堂爺爺打電話時偷聽來的。
“她老人家回家了?!?/p>
一派胡言。
遲助理心里有數(shù)了,接過飯桶,“萬分感謝,我一定轉(zhuǎn)告秦總,這是夏老夫人的關懷?!?/p>
夏小嬋心虛。
“不用,還是我跟學工哥說。”
“夏小姐,秦總是重癥,病房不準外人進入,剛才是值班護士吃飯去了,我現(xiàn)在也進不去,等秦總轉(zhuǎn)入普通病房你再來吧?!?/p>
“好吧,再見?!毕男〗闳f分不情愿的走了。
等她走遠,遲助理指示護士,“凡來探望秦總的一律回絕,特別是這位夏小姐?!?/p>
負責重癥監(jiān)護室的護士,因為剛才的失職內(nèi)疚,馬上點頭答應,“知道了,遲助理,下次一定注意?!?/p>
其實護士站的護士都明白,這位秦總的挑花不止這一朵,簡直可以用前赴后繼來形容。
今天一天,她們擋住自己本院其他部門的醫(yī)生和護士就不知擋了多少。
“唉,我們在一個科室,連秦先生的面都見不著,命苦啊?!币晃蛔o士嘆氣。
“這位秦先生級別那么高,為什么來我們這所小廟住院啊?!?/p>
“還不是因為華大夫援外時救了人家?!?/p>
“難怪,他只要華大夫治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