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交班前,華初月復(fù)查了一遍病房所有病號。
走到重癥監(jiān)護室,通過觀察窗口,見秦學(xué)工和遲助理都睡著了。
能睡著,說明情況正常,一切在變好!她來是悄悄的和他們告別。
重癥監(jiān)護室在走廊盡頭,窗外月色如練,繁星點點。
她心事重重回辦公室,翻出秦學(xué)工的轉(zhuǎn)院病歷報告,在主治醫(yī)生一欄上,簽下自己的名字。
轉(zhuǎn)給來接班的李明醫(yī)生。
“你明天不護送嗎?”
“不啦?!?/p>
明天,不,應(yīng)該是今天,秦學(xué)工及那些傷員就要轉(zhuǎn)院回國。
按常理,像秦學(xué)工這樣的重傷是不宜移動的。
但維和部隊不是地方醫(yī)院,隨時待命,以應(yīng)付各種突發(fā)事件。
她明天調(diào)休,最好山水不相逢,就此別過。
但事與愿違,第二天一早,她就接到維和部隊,最高長官李營長的命令,要她護送秦學(xué)工一行人回國。
與她一起負責(zé)護送回國的,還有另外兩名女護士。
華初月低著頭,抑制住情緒,一臉痛苦,她其實真不愿意陪同。
李營長說,“你這次回國,順便可以提前休探親假?!?/p>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華初月找不出理由推脫。
軍人的天職是服從命令。
她再有本事,也不能跟最高指揮官唱反調(diào)。
簡單收拾行李,到醫(yī)院集合。
臨出門前,她把冰箱的東西處理干凈,昨天熬的雞湯,準備全部倒掉。
想想熬了半天,倒了可惜,盛出一碗打包交給護士。
“這個帶上飛機,給秦學(xué)工熱了吃?!?/p>
護士還是原先重癥監(jiān)護室的那名護士,她說,“華大夫你有心了,為什么不親自交給秦先生呢?”
“沒有必要,你給他更好。”
路上要帶的急救物資,醫(yī)療站已準備好了急救包。
以她的戰(zhàn)地工作經(jīng)驗,華初月又在原基礎(chǔ)上添加了一些急救物資。
秦學(xué)工是重癥患者,移動過程中,有多種風(fēng)險可能發(fā)生,她盡量做到有備無患。
去B國機場的路上,維和部隊武裝護送。
防彈車隊,運送傷員的車輛夾在中間,荷槍實彈,全副武裝的特種兵的車輛排在前后。
一支隊伍浩浩蕩蕩的去到機場。
因為是包機回國,機場安檢幾乎暢通無阻。
飛機途中要飛行8個小時,今天天氣晴好,萬里無云,是一個適宜飛行的好天氣。
機艙里,秦學(xué)工平躺在頭等艙,外加遲助理和一名護士。
華初月和另外一名護士,在和其他傷員一起在二等艙。
除開兩名傷勢重一點的躺平,其他傷員或坐或半躺,隨他們自由。
飛機起飛前,華初月檢查了一遍傷員,逐個交待在飛機上的注意事項。
輪到秦學(xué)工,他像個吵著要糖吃的小寶寶,“蘇大夫可以坐在頭等艙陪我們嗎?”
“不可以。還有,今天不給你施針,途中傷口會有些痛,因為施針會麻痹神經(jīng),真的出現(xiàn)狀況不容易及時發(fā)現(xiàn),你要多忍耐。”
“好的,明白?!?/p>
他的目光像拉絲一樣停留在她身上,多想留她在身邊,可惜找不出理由。
他將氧氣罩放在一邊。
“等會兒飛機起飛,他的氧氣罩要戴好。”她交侍護士。
秦學(xué)工討厭戴它,罩著難受,遲助理恭敬的站在一旁,大氣不敢出。
護士回答,“好的?!?/p>
說完,華初月出了頭等艙,坐到二等艙前排的位置。
護士守在后面,這樣有情況兩人可及時照應(yīng)。
飛機升空后,機艙很平穩(wěn)。
長途飛行很無聊,華初月在想著心事。
知道秦學(xué)工回國要離婚,她不怪他,但被人瞧不起,心里不舒服。
從小失去父母,常被人瞧不起,所以凡事拼命做到最好。
可是……秦爺爺,她盡力了,怨不得誰。
就是心里堵得慌!
她坐在那里病怏怏的,情緒低落,心頭一股無名火,讓她想宣泄可又無法宣泄。
他們本是兩個陌生人,沒有愛,用婚姻捆綁是身不由己。
秦爺爺有恩于她,當(dāng)初抱著報恩的心理,才同意結(jié)婚。
現(xiàn)在提起這茬說事,似乎沒有人相信。
她覺得找任何理由都是搪塞,只能讓人更加瞧不起。
好無辜?。∷椭^。
他應(yīng)該也很無辜吧,平白被家中老人綁定一樁婚姻。
秦爺爺是她在京都唯一的親人,他走后,這場婚姻就謝幕了。
是啊,戲唱完了,早該謝幕了。
只是她入戲太深,遲遲沒有走出來。
華初月突然明白了事兒,心里一亮堂,突然找準了自己的定位。
當(dāng)初她就是一個演員,配合大家演一場戲,給秦爺爺看。
秦爺爺走后,她這個配角就變成了一個小丑。
只是身為局中人,她一直不自知。
這五年來,她暗中一直期待,他有一天會突然的出現(xiàn)。
他們好好聊聊天……
聊?憑什么人家要接受她呢?
她一沒有好家世,二沒有錢財。
唯一的優(yōu)點,就是在心胸外科領(lǐng)域里,醫(yī)術(shù)算得上一流。
憑著高超的醫(yī)術(shù),救了他一命。
具備這個優(yōu)點,他算是三生有幸。
她也不是一無是處嘛。
不然,五年來,住在所謂的婚房里,豈不讓他笑話死。
但她的優(yōu)點與婚姻一毛關(guān)系沒有。
怎么沒有早點清醒呢,從頭到尾都是自己欺騙自己!
傻里巴機,一根筋。
想到這里,華初月局促不安,她抬起頭朝四處打量,生怕被人窺探到自己的秘密。
機艙一片安然。
空姐來送飲料。
她要了一杯咖啡,慢慢喝下,好不容易才穩(wěn)定住心神。
趁這次回國,麻利的趕緊退出——搬家。
這么多年,她學(xué)會自己哄自己開心。
現(xiàn)在哄好了,心情輕松些。
遲助理出來,要請她進頭等艙坐。
不等他開口,華初月似乎讀懂他的來意。她先一步,站起身,去機艙巡查傷員,大部人都閉著眼睛在休息。
遲助理只好縮回頭等艙。
她轉(zhuǎn)到機艙后面,在那里和護士坐了一會兒。
頭等艙里,秦學(xué)工戴著氧氣罩在睡。護士小姐坐在里面養(yǎng)神,遲助理半躺在座椅上閉上眼睛睡了。
華初月昨夜值班,凌晨睡下,這會兒也想補一覺。
一覺睡到中午,空姐送來午餐。
飛機上的簡餐,都是預(yù)制品,談不上口味好,只能飽腹。
她像完成任務(wù),吃得一點不剩。
這時護士小姐還打包飯盒。
遲助理跟在護士小姐后面,“謝謝華大夫的雞湯?!?/p>
華初月聽他這么一說,她不滿的望了一眼護士小姐。
護士小姐聳肩,“華大夫,冤枉,我什么也沒說?!?/p>
華清月扶額。
護士不打自招,什么也沒說,等于都說了。
遲助理好脾氣的笑笑,“是的,她什么也沒說,但飯盒底部有個華字,我們不難發(fā)現(xiàn)?!?/p>
這個細節(jié)華初月倒是忘了。
心中見不得人的小秘密露餡了,她惱羞成怒,心底的無名火竄上頭。
這種打包飯盒,華初月一次性買了十幾個,千里迢迢帶回去沒必要。
她咚咚走到過道的垃圾箱,冷臉把飯盒狠狠扔進去,撲咚,一聲巨響。
她還不忘拿出濕巾擦手。
她反常的舉動,讓遲助理和護士面面相覷,兩人不免尷尬。
“你們別多想,這點小事不足掛齒,回去照顧好病人要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