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fēng)從巷口吹進(jìn)來,帶著點涼意。林小滿抬頭看了眼漸暗的天色,突然覺得,她的重生之路,好像比她想的要復(fù)雜得多。
高考最后一門英語的收卷鈴響時,林小滿正把答題卡仔細(xì)折好放進(jìn)試卷袋。教室里瞬間炸開一片歡呼,有人把筆往空中拋,有人抱著同桌哭,陳雨扒著她的胳膊晃:“小滿!解放了!咱們明天就去看鋪子!”
林小滿笑著點頭,眼角余光掃過斜后方——周墨正站在座位旁,手里捏著筆,沒像其他人那樣激動,只微微偏著頭,目光好像落在她身上。察覺到她看過來,他立刻揚起笑,沖她舉了舉杯(其實是個空礦泉水瓶),口型說“恭喜”。
林小滿收回視線,沒理會。這三天考試,周墨沒少找機會搭話,一會兒問她數(shù)學(xué)最后一題選什么,一會兒說“考完一起去吃散伙飯”,都被她用“沒印象”“要回家陪爸媽”擋了回去。他越是刻意親近,她越覺得不對勁——前世他高考后根本沒這么殷勤,那時他眼里只有“考去重點線”的得意,對成績中等的她,頂多是點頭之交。
“走了走了!”陳雨拽著她往外擠,“去吃冰粉!我知道街角那家新開的,料超足!”
兩人擠過鬧哄哄的人群,剛出校門,就見個穿黑色西裝的男人站在老槐樹旁,手里捏著個牛皮紙信封,正四處張望??吹搅中M,他眼睛亮了亮,快步走過來:“請問是林小滿同學(xué)嗎?”
林小滿愣了下:“我是,您是?”
“我是恒信律師事務(wù)所的張律師?!蹦腥诉f過名片,又把手里的信封遞過來,“這是給您的函件,麻煩簽收一下?!?/p>
“給我的?”林小滿接過信封,指尖觸到硬紙殼,心里“咯噔”一下——恒信律師事務(wù)所,不就是她前世在玉佩影像里看到的那個嗎?
陳雨也湊過來看:“律師函?小滿,你惹事了?”
“別瞎說?!绷中M瞪她一眼,接過張律師遞來的筆簽字。張律師收了回執(zhí),又補充道:“林小姐,函里有我的聯(lián)系方式,您看完后如果有疑問,隨時打給我。另外……”他頓了頓,壓低聲音,“最近注意安全,有人在打聽您的消息?!?/p>
林小滿猛地抬頭:“誰?”
張律師卻搖了搖頭:“暫時不方便說,您先看函件吧?!闭f完他點了點頭,轉(zhuǎn)身快步走了,很快匯入街上的人流。
陳雨撓了撓頭:“這人怪神秘的……啥情況啊?”
林小滿捏著信封,指節(jié)有點發(fā)白。她隱約猜到函里是什么,可張律師最后那句“有人打聽你”,讓她瞬間想到了周墨——剛才在考場里,他那道沒躲開的目光,難道不是巧合?
“先去吃冰粉?!绷中M把信封塞進(jìn)口袋,拉著陳雨往街角走,“看完再說?!?/p>
冰粉店人不多,兩人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林小滿把信封掏出來,指尖在封口處摩挲了兩下,深吸口氣拆開——里面果然是份文件,開頭寫著“關(guān)于林氏集團(tuán)繼承人身份確認(rèn)的初步函告”。
文件里說,林氏集團(tuán)創(chuàng)始人林建國先生十八年前丟失一女,隨身攜帶一枚云紋玉佩,經(jīng)多方尋訪,確認(rèn)她可能就是林建國的女兒,函件附上了玉佩的圖樣(和她脖子上戴的一模一樣),還說林建國先生病重住院,希望她方便時去醫(yī)院見面,做親子鑒定。
林小滿盯著“病重住院”四個字,心臟突然揪緊。那個影像里眼角有疤的男人,原來是她的親生父親?他找了她十八年,現(xiàn)在病重了……
“我的天!”陳雨湊過來看了兩行,驚得低呼,“小滿!你是豪門千金?!”
林小滿沒應(yīng)聲,繼續(xù)往下翻。文件最后附了張醫(yī)院地址,在市中心的私立醫(yī)院,還有張律師的私人電話。她把文件折好塞回信封,心里亂得像團(tuán)麻——認(rèn)親?她怎么跟養(yǎng)父母說?林氏集團(tuán)是什么樣的公司?還有,那個“打聽她的人”,會不會和父親的病有關(guān)?
“你咋了?嚇著了?”陳雨戳了戳她的胳膊,“這是好事?。∧阌H爸找著你了!”
“可我怕……”林小滿咬了咬唇,“萬一這是假的呢?萬一有人設(shè)套騙我呢?”前世被周墨坑怕了,她現(xiàn)在對“天上掉餡餅”的事,本能地警惕。
“張律師不是給了電話嗎?打過去問問不就知道了?”陳雨拿過她的手機,“現(xiàn)在就打!”
林小滿按住手機:“等會兒,先去看鋪子?!彼孟劝褎?chuàng)業(yè)的事定下來——不管身世如何,她得有自己的底氣,不能再像前世那樣,任人拿捏。
陳雨拗不過她,只好點頭。兩人匆匆吃完冰粉,直奔老巷子。
房東老太太果然在家,見她們來,笑著把她們往屋里迎:“我就知道你這小姑娘靠譜,不像前幾天來的那小子,油嘴滑舌的,問東問西還不租?!?/p>
“前幾天來的?”林小滿心里一動,“什么樣的小子?”
“跟你差不多大,也穿校服,說要租鋪子開奶茶店,問我你是不是也來問過,還問你叫啥……”老太太一邊找房產(chǎn)證,一邊隨口說,“我沒告訴他,那小子眼神不對勁,賊溜溜的?!?/p>
林小滿和陳雨對視一眼——不用問,肯定是周墨。他果然在打聽她!
“阿姨,那鋪子我們定了。”林小滿沒再多問,怕引起老太太懷疑,“押一付三,今天能簽合同嗎?”
“能!”老太太拿出合同,“我跟你說,我這鋪子雖小,卻是整條巷子里風(fēng)水最好的,以前那裁縫鋪老板,在這兒做了三十年生意,順順當(dāng)當(dāng)?shù)摹?/p>
簽合同的時候,林小滿瞥見老太太家的八仙桌上,擺著個舊相框,里面是個穿旗袍的女人,胸前別著枚胸針——和她撿的那枚刻著“林”字的胸針,樣式一模一樣。
“阿姨,這是您愛人?”林小滿忍不住問。
“是我閨女,早年間嫁去外地了,好幾年沒回來了?!崩咸珖@了口氣,“那胸針是她婆家給的,說是祖?zhèn)鞯?,刻著她家姓呢。?/p>
林小滿心里“轟”的一聲——婆家姓林?難道老太太的女婿,和林氏集團(tuán)有關(guān)?
她正想再問,手機突然響了。是個陌生號碼,她接起來,那邊傳來個急促的男聲:“是林小滿嗎?張律師讓我轉(zhuǎn)告你,別去醫(yī)院!有人在醫(yī)院門口堵你!”
林小滿攥緊了手機:“你是誰?出什么事了?”
“別管我是誰!”男人聲音壓得很低,背景里隱約有嘈雜聲,“周墨拿到了你去醫(yī)院的地址,帶了兩個人在住院部樓下等著,說要‘請’你去見個人!你千萬別來!”
周墨?!
林小滿猛地站起來,椅子腿在地上劃得刺耳。老太太被她嚇了一跳:“咋了姑娘?”
“阿姨,我有點急事,先走了!”林小滿抓起書包,拉著陳雨就往外沖,“合同我讓我媽明天來補簽字!”
兩人跑出老太太家,陳雨才喘著氣問:“咋了?周墨要干啥?”
“他要去醫(yī)院堵我,還帶了人!”林小滿心跳得飛快,“張律師說有人打聽我,肯定就是他!他怎么會知道醫(yī)院地址?他要帶我去見誰?”
函件是她剛拿到的,地址只在文件里寫了,周墨怎么可能這么快知道?除非……他早就盯著林氏集團(tuán),甚至知道她的身世?
“那現(xiàn)在咋辦?”陳雨也慌了,“要不報警?”
“不行,沒證據(jù)?!绷中M搖頭,目光掃過巷口,突然看到個熟悉的身影——是早上給她打電話的那個陌生男人,正站在巷口的電線桿后,沖她使勁擺手,示意她往另一邊走。
林小滿拉著陳雨拐進(jìn)旁邊的岔路,剛跑兩步,就聽到身后傳來周墨的聲音:“林小滿!你跑什么!”
她回頭一看,周墨帶著兩個穿黑T恤的男人,正從巷口追進(jìn)來,他臉上哪還有半分溫和,眼神陰沉沉的,像淬了冰。
岔路盡頭是堵墻,是條死路!
林小滿心沉到了谷底。她把陳雨往身后拉了拉,盯著逼近的周墨,聲音發(fā)緊卻強裝鎮(zhèn)定:“周墨,你想干什么?”
周墨停下腳步,站在離她三米遠(yuǎn)的地方,笑了笑,那笑卻沒到眼底:“不干什么,就是想請你去見個人。那人說,只要你去了,就告訴你林氏集團(tuán)的事,還告訴你……你養(yǎng)父母當(dāng)年為什么收養(yǎng)你?!?/p>
養(yǎng)父母?
林小滿瞳孔驟縮。他連養(yǎng)父母都查了?他到底知道多少?
周墨往前邁了一步,聲音壓低,帶著點惡意的誘惑:“你不想知道嗎?你以為你養(yǎng)父母是好心收養(yǎng)你?他們收了林建國的錢,答應(yīng)幫他‘看著’你,結(jié)果拿著錢蓋了新房,根本沒告訴你身世……”
“你胡說!”林小滿厲聲打斷他——養(yǎng)父母對她好不好,她比誰都清楚,絕不可能是為了錢!
“是不是胡說,你去了就知道了。”周墨抬了抬下巴,那兩個黑T恤男人立刻往前逼了兩步,“別讓我動手,大家都是同學(xué),不好看。”
陳雨突然往前站了一步,擋在林小滿面前:“周墨!你別太過分!光天化日你想搶人?”
“滾開?!敝苣炊紱]看她,眼神只盯著林小滿,“林小滿,選吧,自己走,還是我‘請’你走?”
墻根下有塊松動的磚頭,林小滿悄悄踢了踢,指尖摸到書包里的美工刀——那是她準(zhǔn)備用來裁開店合同的。她知道,這次躲不過去了??芍苣獛ヒ娬l?那人為什么要找她?還有,那個提醒她的陌生男人,到底是誰?
周墨見她不動,沖那兩個男人使了個眼色:“帶她走?!?/p>
兩個男人伸手就要來抓她,林小滿攥緊了美工刀,心跳得像要炸開——她該怎么辦?
那兩個黑T恤男人的手快碰到林小滿胳膊時,她猛地把陳雨往身后一推,自己攥著美工刀往前遞了半寸。刀刃雖短,卻在陽光下閃著冷光,她咬著牙瞪過去:“別碰我!再動我就喊人了!”
聲音發(fā)顫,卻帶著股豁出去的狠勁。那兩人愣了下,大概沒料到她敢動刀,動作頓了頓。
周墨皺眉:“林小滿,別?;印!彼疤ち瞬?,眼神陰鷙,“你以為喊人有用?這巷子平時沒人來——”
話沒說完,巷口突然傳來“哐當(dāng)”一聲,像是有什么重物掉在地上。緊接著是個粗啞的嗓音:“周小子,欺負(fù)女學(xué)生,出息了?”
林小滿回頭,看見早上提醒她的那個陌生男人站在巷口,手里還拎著個破麻袋,麻袋口掉出幾個空酒瓶。他個子很高,穿件洗褪色的藍(lán)工裝,臉上有道淺疤,看著像個收廢品的,眼神卻很利,直勾勾盯著周墨。
周墨臉色變了變:“你誰啊?少管閑事!”
“我是誰不重要。”男人把麻袋往地上一扔,慢悠悠往前走,“這丫頭我認(rèn)識,你動她試試?”他走得不快,可那兩個黑T恤男人卻下意識往后退了退——他手里不知何時多了根鐵棍,是從旁邊堆著的廢木料里撿的,棍身銹跡斑斑,看著就沉。
周墨咬了咬牙,大概知道今天討不到好。他瞪著林小滿,又掃了眼那男人,冷笑一聲:“行,算你狠?!彼麤_那兩個男人使了個眼色,“我們走!”
三人轉(zhuǎn)身往巷口走,經(jīng)過男人身邊時,周墨停了停,壓低聲音:“你最好別多管閑事,不然……”
男人沒理他,只抬了抬手里的鐵棍。周墨悻悻閉了嘴,快步走了。
直到他們徹底消失在巷口,林小滿才松了手,美工刀“當(dāng)啷”掉在地上。陳雨立刻撲過來抱住她:“小滿!你嚇?biāo)牢伊?!?/p>
“沒事了?!绷中M拍著她的背,腿還有點軟,轉(zhuǎn)頭看向那男人,“大叔,謝謝你。”
男人把鐵棍扔回廢料堆,擺擺手:“不用謝,張律師讓我盯著你?!彼紫律頁炱鸬厣系拿拦さ?,遞給她,“這東西別隨便拿,傷著自己?!?/p>
林小滿接過刀攥在手心,心里疑團(tuán)更重:“張律師讓你盯著我?你到底是誰?你怎么知道周墨會來?”
“我叫老石,是林先生的司機?!蹦腥酥逼鹕恚Z氣緩和了些,“林先生住院后,怕有人找你麻煩,讓張律師找人跟著你。周墨……他是跟著你從老太太家出來的,我在后面跟了一路,沒敢貿(mào)然現(xiàn)身?!?/p>
林先生?是她親生父親林建國?林小滿心一跳:“我爸他……他情況怎么樣?周墨說他病重……”
老石臉上掠過一絲沉郁:“不太好。但現(xiàn)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彼戳搜坳愑辏挚聪蛄中M,“周墨背后有人,剛才他說要帶你去見的人,是想逼你放棄繼承權(quán)。你不能跟他走,也暫時別去醫(yī)院——他們肯定還在那守著?!?/p>
“放棄繼承權(quán)?”林小滿愣住,“我都還沒認(rèn)親,哪來的繼承權(quán)?”
“林先生早就立了遺囑,你是唯一繼承人?!崩鲜瘒@了口氣,“他當(dāng)年丟了你,心里一直愧疚,這些年找你找得苦,公司里有些人就動了歪心思,想趁他病重?fù)尮煞?。周墨?yīng)該是被那些人收買了,知道你是林先生的女兒,才一直盯著你。”
原來是這樣。林小滿想起前世周墨那副貪婪的樣子,難怪他從高考前就不對勁——他哪是想“利用”她,分明是早就知道她的身份,想把她當(dāng)成籌碼。
可她又想起周墨剛才的話,猶豫著問:“那我養(yǎng)父母……他們真的收了我爸的錢?”
老石看了她一眼,沒直接回答,只說:“林先生當(dāng)年找你找瘋了,托過人打聽,可能給過幫他找人的人一些謝禮,但你養(yǎng)父母收養(yǎng)你,未必是為了錢。有些事,得你自己去問?!?/p>
他這話等于沒說,卻讓林小滿心里更亂了。她攥緊口袋里的玉佩,又摸了摸書包里的律師函,突然想起老太太家那個相框——那個別著“林”字胸針的女人,會不會也和這些事有關(guān)?
“那我現(xiàn)在該怎么辦?”她抬頭問老石,“總不能一直躲著吧?”
“張律師讓我先帶你去個安全的地方?!崩鲜f,“離這兒不遠(yuǎn),是林先生早年買的小公寓,沒人知道。等過兩天風(fēng)聲過了,再帶你去見林先生?!?/p>
陳雨拉了拉她的胳膊,小聲說:“小滿,我跟你一起去?!?/p>
老石搖頭:“不行,人多目標(biāo)大。這位同學(xué),你先回家,別跟人說見過我,也別提今天的事,安全。”他從口袋里掏出個小卡片遞給陳雨,“這是我電話,要是有人找你問小滿的事,就打給我。”
陳雨還想爭,林小滿按住她的手:“小雨,你先回去吧,我沒事。”她知道陳雨跟著反而危險,而且她得弄清楚這些事,不能把閨蜜卷進(jìn)來。
陳雨只好點頭,又叮囑:“你一定小心,有事給我發(fā)消息!”
等陳雨走了,老石才說:“走吧,我送你過去?!?/p>
兩人往巷外走,老石走在她身側(cè),時不時回頭看一眼,警惕得很。林小滿跟著他拐了兩個彎,心里卻越來越沉——周墨被收買了,公司里有人想搶股份,親生父親病重,養(yǎng)父母那邊還有說不清的事……這一切像張網(wǎng),突然罩在她頭上。
走到一個路口,老石突然停了步,往旁邊的雜貨店瞥了眼。林小滿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雜貨店門口站著個穿碎花裙的老太太,正低頭整理蔬菜,看著很普通。
可老石的聲音卻壓低了些,貼在她耳邊:“別回頭,我們被盯上了。剛才周墨沒走遠(yuǎn),他可能搬了救兵?!?/p>
林小滿心里一緊,下意識攥緊了手。她沒回頭,眼角余光卻瞥見那老太太抬起頭,飛快地往她這邊掃了眼,又低下頭——那眼神,根本不像普通老人,帶著股審視的冷意。
老石不動聲色地往她身前擋了擋,聲音如常:“前面就到了,快走吧?!?/p>
可林小滿清楚地看見,他另一只手悄悄摸向了后腰,那里似乎藏著什么東西。
他們真的能安全走到公寓嗎?那個老太太是誰?周墨又搬了什么救兵?林小滿跟著老石快步往前走,心跳再次提了起來,只覺得這看似平靜的街角,藏著比剛才死胡同里更暗的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