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一塊巨大的、被金粉暈染開的絲絨,溫柔地籠罩著A市最頂級的七星級酒店——“天穹”。
今晚,這里是全城矚目的焦點。
蘇氏珠寶的唯一繼承人,被譽為“行走的高定珠寶盒”的蘇晚,與陸氏集團的準(zhǔn)繼承人陸明軒,將在這里舉行他們的訂婚盛典。
宴會廳內(nèi),水晶吊燈折射出億萬道璀璨的光芒,流淌在每一位賓客考究的禮服和精致的妝容上??諝庵袕浡銠壍那逄?、法國空運而來的白玫瑰的馥郁,以及上流社會心照不宣的、矜持而熱烈的交談聲。
蘇晚就站在這片流光溢彩的中央。
她穿著一襲由意大利名家手工縫制的月白色魚尾長裙,裙擺上點綴著細(xì)碎的鉆石,宛如將銀河揉碎了披在身上。她未施粉黛的臉龐,美得驚心動魄,那是一種帶著疏離感的、精致到極致的瓷器之美。一雙清冷的杏眼,眼波流轉(zhuǎn)間,仿佛能映出星辰。
她安靜地站在那里,唇角掛著得體的微笑,回應(yīng)著一波又一波的祝賀。
“蘇小姐,你和陸少真是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啊!”
“蘇氏和陸氏強強聯(lián)合,以后A市的商界就是你們的天下了?!?/p>
聽著這些話,蘇晚的心底泛起一絲不易察覺的漣漪。她側(cè)過頭,目光穿過攢動的人群,落在不遠(yuǎn)處正與長輩們談笑風(fēng)生的陸明軒身上。
他今天穿著一身剪裁合體的白色西裝,襯得他愈發(fā)溫文爾雅,俊朗不凡。他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注視,抬起頭,對她遙遙舉杯,唇邊漾開一個寵溺的、令無數(shù)名媛心碎的笑容。
蘇晚的心,在那一刻,是柔軟的。
從青梅竹馬到家族聯(lián)姻,她與陸明軒的道路,順?biāo)斓孟褚槐颈痪淖V寫好的童話。他懂她的喜好,知她的驕傲,也總能用最溫柔的方式,融化她偶爾豎起的冰冷外殼。
就在剛才,他還在她耳邊低語:“晚晚,等儀式結(jié)束,我們就去我們的小家。我給你準(zhǔn)備了驚喜。”
他的聲音,像上好的大提琴,醇厚而迷人。
蘇晚微微收緊了握著香檳杯的手指,裙子腰身的設(shè)計有些過緊,讓她略感呼吸不暢。她想在儀式正式開始前,去休息室稍微透口氣,整理一下微亂的心緒。
她對身邊的父親蘇振國低聲說了句“我失陪一下”,便提著裙擺,優(yōu)雅地穿過人群,走向宴會廳側(cè)面的貴賓休息區(qū)。
走廊里鋪著厚重的羊毛地毯,將高跟鞋的聲音吞噬得一干二凈,只剩下她裙擺上鉆石與光線碰撞時發(fā)出的細(xì)微聲響。
越靠近盡頭的休息室,空氣中那股熟悉的、白玫瑰的香氣就越濃。那是陸明軒特意為她準(zhǔn)備的,他說,這味道最襯她的氣質(zhì)。
然而,當(dāng)她走到那扇虛掩著的、雕刻著復(fù)古花紋的實木門前時,一股陌生的、甜膩得有些發(fā)齁的香水味,卻蠻橫地鉆入了她的鼻腔。
是白薇薇最愛的那款“迷情”。
白薇薇,她最好的閨蜜,今天的伴娘。
蘇晚的心頭掠過一絲異樣,腳步下意識地停住。她正要推門的手,也懸在了半空中。
門縫里,泄露出壓抑而曖昧的對話聲,像一條毒蛇,冰冷地纏上了她的心臟。
“明軒……你輕點……待會兒蘇晚要找我的?!?/p>
是白薇薇的聲音,嬌媚得能滴出水來,帶著一絲刻意壓低的喘息和滿足的喟嘆。
蘇晚的血液,在這一瞬間,仿佛凝固了。她全身的感官,被無限放大,聽覺變得異常敏銳。
“急什么?”陸明軒的聲音傳來,不再是平日里對她的溫潤醇厚,而是帶著一種她從未聽過的、略顯沙啞的慵懶與縱情,“她那種不食人間煙火的性子,你還不知道嗎?像個精致的瓷娃娃,碰一下都怕碎了。哪像你……這么有味道,像個妖精?!?/p>
“討厭……”白薇薇嬌嗔著,緊接著是一陣布料摩擦的窸窣聲和令人面紅耳赤的、壓抑的低吟。
“你就是喜歡我這樣,不是嗎?你說,是我讓你更舒服,還是蘇晚那個木頭美人?”
“當(dāng)然是你,”陸明acen軒的笑聲低沉而愉悅,每一個字都像一把淬了毒的利刃,狠狠地扎進(jìn)蘇晚的心里,“她什么都好,就是太無趣了。像一幅掛在博物館里的名畫,只能看,不能碰。不像你,是活色生香的,能讓我……發(fā)瘋。”
轟——
蘇晚的世界,在這一刻,徹底崩塌。
那些所謂的“天造地設(shè)”,那些“寵溺溫柔”,那些“青梅竹馬”,全都在這幾句齷齪的對話中,碎裂成了一場天大的笑話。
她感覺不到心痛,因為心臟仿佛已經(jīng)停止了跳動。她只覺得渾身冰冷,從指尖一直涼到四肢百骸,連靈魂都在顫抖。
門縫里透出的光影,將休息室內(nèi)交纏的身影拉得細(xì)長而扭曲,投射在她純白的裙擺上,像一灘骯臟的污泥。
她看到陸明軒那只戴著與她同款訂婚戒指的手,正放肆地在白薇薇光潔的背上游走。她看到白薇薇仰起頭,脖頸上掛著的,正是她前幾天親自為她挑選的、作為閨蜜禮物的鉆石項鏈。
多么諷刺。
她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人,用最不堪的方式,給了她最致命的一擊。
淚水,瘋狂地在眼眶里打轉(zhuǎn),卻被她強行逼了回去。蘇晚的驕傲,不允許她在此刻流下一滴眼淚。
極致的悲慟過后,是極致的冷靜。
她的身體還在微微發(fā)抖,但她的眼神,已經(jīng)從最初的震驚與痛苦,變得一片死寂,像寒冬里結(jié)了冰的湖面,深不見底。
她緩緩地、用一種近乎虔誠的姿態(tài),從精致的手包里拿出手機。她的手指因為用力而指節(jié)泛白,卻穩(wěn)穩(wěn)地劃開屏幕,點開了錄音功能。
那個紅色的、圓形的按鈕,在她的視野里,像一滴凝固的血。
她沒有絲毫猶豫,按了下去。
然后,她將手機悄無聲息地貼近門縫,讓它成為這場背叛最忠實的記錄者。
里面不堪入耳的對話和聲音,像潮水般涌入小小的聽筒,被轉(zhuǎn)化成冰冷的數(shù)據(jù),儲存下來。每一秒的錄制,都像是在凌遲她的過去。
“明軒,你說……你什么時候跟她攤牌?。课也幌朐龠@樣偷偷摸摸的了?!卑邹鞭钡穆曇魩е唤z委屈的撒嬌。
“寶貝,再等等,”陸明軒安撫道,“等蘇氏那個海外礦場的合作項目徹底敲定,我就找機會跟她提。到時候,蘇家離了我們陸家,就什么都不是。她蘇晚,也只能乖乖接受。你放心,陸太太的位置,遲早是你的?!?/p>
原來如此。
不止是背叛,還有算計。
蘇晚緩緩地閉上眼睛,長而卷的睫毛像蝴蝶的翅翼,輕輕顫動,抖落了眼底最后一點溫情。
再睜開時,那雙清冷的杏眸里,只剩下淬了冰的鋒芒。
她收回手機,按下了停止鍵。
轉(zhuǎn)身,毫不留戀。
高跟鞋踩在地毯上,依舊悄無聲息,但她的背影,卻挺得筆直,像一株迎著暴雪、絕不彎折的寒梅。
那襲月白色的長裙,不再是幸福的嫁衣,而是她即將踏上戰(zhàn)場的、冰冷的鎧甲。
陸明軒,白薇薇。
你們給我的這場“驚喜”,我收到了。
現(xiàn)在,輪到我……給你們回禮了。
番外:近期日記
【蘇晚的日記】
日期:XX年X月X日 天氣:無
我以為今天會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一天。我穿上了為他而定的禮服,戴上了象征我們愛情的戒指,準(zhǔn)備接受全世界的祝福。我甚至在來的路上,還在想象他說的“驚喜”會是什么?;蛟S是一場煙花,或許是一首他為我寫的歌。
我猜錯了。
驚喜是有的。是一場由我最愛的男人和我最好的朋友聯(lián)袂主演的、活色生香的背叛大戲。
地點:我們的訂婚宴休息室。
劇本:極盡羞辱。
原來,我的驕傲在他眼里是“無趣”。我的矜持在他眼里是“木頭”。我所珍視的一切,都成了他奔向另一個女人懷抱的理由。
原來,我們二十年的情分,抵不過一場酣暢淋漓的情欲。我們兩家的商業(yè)未來,成了他算計我的籌碼。
心痛嗎?
不。
心死了,就不會痛了。
我錄了音。手指在抖,但心是平的。
從按下那個紅色按鈕開始,過去的蘇晚,已經(jīng)死了。
活下來的這個,只想看他們,怎么哭。
【陸明軒的日記】
日期:XX年X月X日 天氣:晴
訂婚宴很順利,賓客云集,父親的臉上也很有光。蘇晚今天美得像個女神,所有人都說我們是天作之合。確實,從任何角度看,她都是最完美的妻子人選。家世、容貌、才華,無可挑剔。
但完美,有時候也意味著無聊。
和她在一起,像在完成一項精準(zhǔn)的商業(yè)合作,每一步都計算得清清楚楚。我需要一個完美的陸太太,而她需要一個能支撐蘇家的丈夫。
只有在薇薇這里,我才能感覺到自己是個活生生、有欲望的男人,而不是一個被家族期望捆綁的機器。薇薇的身體是熱的,她的眼神是媚的,她整個人都充滿了生命力。我們在休息室里,幾乎失控。那種刺激感,是蘇晚永遠(yuǎn)給不了我的。
我知道這對蘇晚不公平。但男人嘛,總有身不由己的時候。等礦場項目塵埃落定,我會給她足夠的補償。她那么驕傲,應(yīng)該會體面地退出吧。
希望一切順利。儀式馬上就要開始了。
【白薇薇的日記】
日期:XX年X月X日 天氣:我的大晴天!
我成功了!我終于成功了!
在他們的訂婚宴上,在那個屬于蘇晚的休息室里,明軒抱著我,說他愛的是我!他說蘇晚那個冰山美人根本比不上我一根頭發(fā)!
我看著鏡子里自己脖子上被他吻出的痕跡,心里是前所未有的滿足和快意。
憑什么?憑什么她蘇晚生來就擁有一切?顯赫的家世,驚人的美貌,還有所有人都捧著她!我跟在她身邊這么多年,當(dāng)她最好的閨蜜,實際上呢?我只是她光環(huán)下的一個陪襯!
今天,我終于把她最珍貴的東西搶過來了。
他親口承諾,陸太太的位置是我的。
蘇晚,你看到了嗎?你引以為傲的一切,在我面前,不堪一擊。你就等著哭吧!我等這一天,等了太久了!
【顧淮舟的日記】
日期:XX年X月X日 天氣:陰轉(zhuǎn)晴
地點:跨國視頻會議。
議題:關(guān)于歐洲區(qū)第三季度財務(wù)報表的最終審核。
枯燥。乏味。
助理將一份實時情報遞了過來。是關(guān)于蘇陸兩家訂婚宴的。
屏幕上,她穿著月白色的長裙,美得像一尊不應(yīng)屬于凡間的神像。陸明軒站在她身邊,笑得虛偽又礙眼。
我關(guān)掉了會議視頻,切換到酒店監(jiān)控的實時畫面。我的權(quán)限,可以看到每一個角落。
然后,我看到了。
她走向休息室。
她停在門口。
她拿出手機。
我的呼吸,在那一刻停滯了。
我看著她蒼白的側(cè)臉,看著她緊抿的、倔強的唇,看著她眼底破碎的光和隨之燃起的、冰冷的火。
會議室里,CFO還在喋喋不休。
我對著麥克風(fēng),只說了一個字。
“滾。”
全世界都安靜了。
很好。
那顆被豬玀覬覦了太久的明珠,終于出現(xiàn)了裂痕。
是時候了。
該去把屬于我的東西,拿回來了。
【靈魂對話】
(在訂婚宴那片喧囂的異次元,一片無盡的、冰冷的黑暗中,蘇晚的靈魂像一朵被狂風(fēng)吹得即將熄滅的燭火,微弱地?fù)u曳著。)
蘇晚的靈魂(破碎,顫抖): “……為什么……為什么……”
(黑暗中,沒有回答。但她能感覺到,這片黑暗并非空無一物。它是有生命的,有溫度的,像一張巨大的、由等待和欲望編織成的網(wǎng),正緩緩向她收攏。)
蘇晚的靈魂: “你是誰?”
(一個低沉的、仿佛來自深淵最底層的聲音,在她的意識里回響。那聲音不帶任何情感,卻有著不容置喙的掌控力。)
一個未知的靈魂(深邃,平靜): “一個等了你很久的人?!?/p>
蘇晚的靈魂(警惕,抗拒): “我不需要任何人……滾開……”
(那片黑暗沒有滾開,反而更加靠近,溫柔卻又霸道地包裹住她搖曳的微光,阻止它被寒風(fēng)吹散。)
未知的靈魂(帶著一絲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嘆息): “真可憐。為不值得的人,流不值得的淚?!?/p>
蘇晚的靈魂: “我沒有哭!”
未知的靈魂(低沉地輕笑,笑聲里帶著絕對的占有欲): “嗯,你沒有。你的眼淚很高貴,不該為垃圾而流?!?/p>
(黑暗徹底將她籠罩,那聲音仿佛貼在她的耳邊,用一種宣布所有權(quán)的口吻,一字一句地說道。)
“聽著。”
“從今天起,你的眼淚,只能為我流?!?/p>
“你的世界,歸我管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