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點像冰冷的子彈一樣擊打著老鐘樓的瓦片,狂風(fēng)在城市的峽谷間呼嘯,發(fā)出嗚咽般的聲音。
艾倫·霍普金斯佝僂著身子,從吱呀作響的木椅上緩慢站起,
每塊骨頭都在抗議著這個潮濕陰冷的夜晚。他看了一眼墻上的老式掛鐘:十一點十五分。
是時候了。七十六歲的艾倫在這座鐘樓上度過了整整六十年。
從他十六歲接替突然消失的叔叔那天起,
這座位于城市老區(qū)的圣馬可鐘樓就成了他的整個世界。六十年,每晚十一點半,
他必須爬上那截狹窄的旋轉(zhuǎn)樓梯,為這座已經(jīng)四個世紀(jì)的大鐘上緊發(fā)條,
確保它在午夜準(zhǔn)時敲響?!扮姴荒芡#瑐?。
”叔叔帶他上鐘樓的第一天就抓著他的肩膀嚴(yán)肅地告誡,“一旦鐘聲停止,黑暗就會降臨。
”“什么黑暗?”年輕的艾倫當(dāng)時問道。叔叔的眼神變得幽深:“沒人知道,孩子。
因為從沒有人讓鐘停過。傳說鐘聲維系著某種平衡,一旦停止,
那些不該存在于世的東西就會涌入我們的世界?!睅资赀^去,
艾倫早已不再思考這個傳說是否真實。對他而言,這已不再重要。
守夜不再是防范某種未知的恐怖,而是一種責(zé)任,一種與生俱來的使命。
即使整座城市早已現(xiàn)代化,人們戴著智能手表,通過衛(wèi)星校準(zhǔn)時間,
沒人再需要這座老鐘樓的報時;即使市政府多次提議拆除這座“危險建筑”,
下才得以保留;即使全世界只剩下他一個人還在乎這座鐘是否會響——他依然會準(zhǔn)時上發(fā)條。
風(fēng)雨聲中,艾倫突然捂住了胸口。一陣尖銳的疼痛從胸腔炸開,順著左臂向下蔓延。
他踉蹌著扶住墻壁,冷汗瞬間浸透了那件穿了十幾年的舊毛衣。不是今晚,他心想,
還不能是今晚。他顫抖著從口袋中摸出一個小藥瓶,倒出兩片硝酸甘油含在舌下。幾分鐘后,
疼痛稍稍緩解,但沉重的壓迫感依然盤踞在胸口。他知道這不是好兆頭。
醫(yī)生上個月就警告過他,心臟狀況正在急劇惡化?!靶枰中g(shù),艾倫,
否則下次可能就——”醫(yī)生的話沒說完,但意思明確。艾倫只是搖搖頭。他不能離開鐘樓,
哪怕一晚。十一點二十。他必須上去了。老人扶著墻壁,一步步挪向樓梯口。
旋轉(zhuǎn)石階在煤氣燈照射下向上延伸,消失在陰影中。
他記得自己年輕時能兩步并作一步飛奔而上,
現(xiàn)在卻需要中途休息兩三次才能爬完這一百多級臺階。才踏上第一級,又一陣劇痛襲來,
比上次更猛烈。艾倫眼前一黑,幾乎暈厥,勉強(qiáng)抓住扶手才沒有滾落下去。他大口喘著氣,
意識到今晚可能真的不行了。就在這時,樓下傳來敲門聲。這種天氣?這種深夜?
艾倫艱難地轉(zhuǎn)身,挪到窗邊,推開一條縫隙向下望去。鐘樓門口站著一個人影,
在狂風(fēng)暴雨中顯得單薄而無助。借著偶爾劃破夜空的閃電,艾倫看出那是個年輕女孩,
渾身濕透,瑟瑟發(fā)抖。“救命!請開開門!”女孩的聲音被風(fēng)雨撕扯得斷斷續(xù)續(xù)。
艾倫猶豫了片刻。六十年間,他從未在夜晚讓任何人進(jìn)入鐘樓。但今晚不同,
他知道自己需要幫助。他慢慢下樓,費勁地拉開門閂。門剛開一條縫,女孩就跌了進(jìn)來,
渾身滴著水,臉色蒼白如紙。“謝謝您,”她牙齒打著顫,“我、我迷路了,手機(jī)沒電,
這雨突然就...”“靠近爐子暖和一下吧?!卑瑐愔噶酥阜块g角落那個小鐵爐,
“這種夜晚不該在外面?!迸⒏屑さ攸c點頭,走到爐邊伸出手取暖。
艾倫這才仔細(xì)打量她:大約十七八歲,穿著破舊的牛仔外套,背著一個鼓鼓囊囊的背包,
面容憔悴但眼神明亮,有一種街頭流浪者特有的警覺和韌性?!拔医欣蚰龋迸⒄f,
目光掃過房間里簡單的陳設(shè),“您一個人住在這里嗎?”艾倫點點頭,又一次捂住了胸口。
這次疼痛來得更加兇猛,他腿一軟,跪倒在地?!跋壬?!您怎么了?”莉娜沖過來扶住他。
“藥...”艾倫艱難地指著自己的口袋。莉娜迅速找出藥瓶,又幫他倒了杯水。服藥后,
艾倫的狀況稍微穩(wěn)定,但臉色依然灰白得可怕?!澳枰メt(yī)院!”莉娜焦急地說。
“不...”艾倫搖搖頭,掙扎著看向墻上的鐘:十一點二十七?!奥犞?,孩子,
我需要你幫個忙。”莉娜疑惑地看著他?!翱吹侥莻€樓梯了嗎?”艾倫指著旋轉(zhuǎn)石階,
“上去,最上面有個鐘室。墻上有個大鑰匙,把它插進(jìn)鎖孔,向右轉(zhuǎn)三圈。
必須在十一點半前完成!”莉娜愣住了:“什么?為什么?”“沒時間解釋了!
”艾倫急促地呼吸著,“求你了,這非常重要!”又是一道閃電劃過,雷聲震耳欲聾。
在那一瞬間的光亮中,莉娜看到老人眼中的絕望和懇求,那不像是瘋子的胡言亂語?!昂冒?,
我去?!彼c點頭,轉(zhuǎn)身奔向樓梯?!暗鹊?!”艾倫叫住她,
從脖子上取下一把古老的銅鑰匙,用鏈子穿著,“頂樓的門鎖著,用這個開。
”莉娜接過鑰匙,開始攀登旋轉(zhuǎn)樓梯。石階又陡又滑,幾乎沒有任何照明。她摸黑向上,
數(shù)著自己的腳步,心里充滿了荒謬感。這個老人是誰?為什么在這種破舊鐘樓里?
那鐘聲真的那么重要嗎?爬到一半時,她忽然聽到某種聲音——不是風(fēng)雨聲,而是某種低語,
仿佛有許多人在遠(yuǎn)處竊竊私語。她停下腳步,側(cè)耳傾聽,聲音又消失了?!盎糜X。
”她搖搖頭,繼續(xù)向上。終于到達(dá)頂樓,一扇厚重的橡木門擋在面前。
莉娜用艾倫給的鑰匙打開了鎖,推開門——她屏住了呼吸。鐘室內(nèi)部比她想象的要宏偉得多。
巨大的齒輪和傳動裝置在昏暗的光線下若隱若現(xiàn),中央懸掛著一口巨大的銅鐘,
即使在微弱光線下也隱隱發(fā)光。最引人注目的是四面巨大的鐘面玻璃窗外,
整個城市的夜景盡收眼底。閃電劃過時,她能看到雨點拍打在玻璃上,
腳下的城市燈火璀璨如星河。墻上的確掛著一把巨大的鐵鑰匙,幾乎有她小臂那么長。
莉娜取下鑰匙,找到了對應(yīng)的鎖孔。就在這時,
她注意到鐘室角落里有什么東西——一堆奇怪的陰影,形狀幾乎像個人蜷縮在那里。
“有人嗎?”她試探著問。沒有回答??赡苤皇嵌央s物。莉娜看向墻上的鐘:十一點二十九。
沒時間了。她將鑰匙插入鎖孔,用力向右轉(zhuǎn)動。機(jī)構(gòu)出人意料地順滑,她轉(zhuǎn)了整整三圈,
聽到某種沉重的機(jī)械開始運轉(zhuǎn)的聲音:咔嗒、咔嗒、咔嗒...完成任務(wù)后,她長舒一口氣,
準(zhǔn)備下樓告訴老人。但就在她轉(zhuǎn)身的瞬間,眼角的余光瞥見窗外的景象,血液頓時凝固了。
城市的光正在熄滅。不是停電那種一片片地黑掉,而是像蠟燭被一根根吹滅,從遠(yuǎn)處開始,
黑暗如同潮水般向鐘樓涌來。更可怕的是,在那蔓延的黑暗中,似乎有什么東西在移動,
巨大的、難以名狀的陰影在黑暗中蠕動?!安?..”莉娜驚恐地后退,
撞到了冰冷的鐘壁上。她突然明白了老人不是在說胡話。慌亂中,她沖下樓去,
幾乎是一路滾下旋轉(zhuǎn)樓梯?;氐綐窍路块g時,她發(fā)現(xiàn)艾倫的情況急劇惡化。老人躺在地上,
呼吸淺促,嘴唇發(fā)紫?!俺鞘?..燈光...”莉娜氣喘吁吁地說,“在消失!
”艾倫虛弱地點頭,眼中沒有驚訝,
只有深深的憂慮:“必須...敲鐘...午夜...”墻上的時鐘指向十一點四十。
“可是我已經(jīng)上過發(fā)條了!”莉娜說?!鞍l(fā)條...保證鐘會走...”艾倫艱難地解釋,
.需要...人在午夜...拉動繩索...”莉娜感到一陣寒意:“如果沒人拉繩會怎樣?
”艾倫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望向窗外。黑暗已經(jīng)蔓延到離鐘樓只有幾個街區(qū)的距離,
那種無形的壓迫感甚至穿透了厚厚的石墻?!皞髡f...會成真...”艾倫喃喃道,
“平衡...被打破...”莉娜也望向窗外,
突然注意到一些更令人不安的細(xì)節(jié):黑暗并非完全沒有光,
而是閃爍著一種詭異的、非自然的色彩,像是石油在水面上的彩虹光澤,卻更加污濁和不祥。
而在那黑暗中移動的陰影,現(xiàn)在看起來更加具體了——有時像是無數(shù)蠕動的手臂,
有時又像是巨大的無定形生物?!澳切┦鞘裁??”她聲音顫抖。
“沒人...知道...”艾倫呼吸越來越困難,
“也從沒人...想知道...”莉娜陷入兩難境地。她是個無家可歸者,
十六歲就從虐待她的家庭跑出來,在街頭摸爬滾打兩年,學(xué)會的唯一真理就是不要多管閑事。
理智告訴她應(yīng)該立刻逃離這個地方,這個老人和她素不相識,
這座城市的存亡也不是她的責(zé)任。
但另一種更深層的東西阻止了她——或許是老人眼中的絕望,或許是那種被需要的感覺,
這是她多年來從未體驗過的?!案嬖V我該怎么做。”她最終說。
鐘樓...拉動...那根懸掛的繩索...鐘會自己敲響...十二下...”“然后呢?
”“然后...等待黎明...”莉娜看了看時間,十一點四十七。還有十三分鐘。
她幫艾倫挪到更舒適的位置,給他蓋上一條薄毯。老人的呼吸稍微平穩(wěn)了些,
但面色仍然糟糕?!盀槭裁词悄??”莉娜忍不住問,“為什么是這座鐘樓?
...使命...霍普金斯家族...守護(hù)這座鐘樓...四百年了...”“您的家人呢?
”“都走了...”艾倫眼中閃過一絲悲傷,
“要么離開...要么死了...只剩下我...”莉娜沉默了片刻。十一點五十分。
“我需要上去了。”她說。艾倫抓住她的手,
力量出乎意料地大:“小心...鐘室里的...東西...”“什么東西?
”莉娜警覺地問。但艾倫已經(jīng)閉上眼睛,似乎耗盡了最后力氣。帶著不安,
莉娜再次開始攀登旋轉(zhuǎn)樓梯。這次她更加注意周圍的環(huán)境,
果然發(fā)現(xiàn)了一些之前忽略的細(xì)節(jié):石墻上刻著奇怪的符號,
有些地方掛著怪異的小飾品——馬蹄鐵、干枯的植物、甚至是某種動物的骨頭。
這一切都散發(fā)著一種古老而神秘的氣息。到達(dá)鐘室后,莉娜謹(jǐn)慎地推開門。
她第一時間看向之前那個陰影角落——那里的確有一堆東西,
但看起來像是某種祭壇:蠟燭、舊書、還有一些她認(rèn)不出的物品。稍微安心了些,
她走向中央那根粗大的繩索,它從天花板上的洞中垂下,末端打結(jié)離地約一米五。
十一點五十五。莉娜握住繩索,粗糙的纖維摩擦著她的手掌。她望向窗外,
黑暗已經(jīng)吞噬了鐘樓腳下的街道。在那詭異的黑暗中,
她似乎看到了更加具體的東西——人影,但不是正常人,它們扭曲而畸形,
以不可能的方式移動著。更令人不安的是,她開始聽到聲音:不是風(fēng)雨聲,而是低語、呻吟,
有時幾乎是清晰的詞句,但用的是她聽不懂的語言。十一點五十八。
莉娜感到一種無形的壓力從四面八方涌來,空氣變得濃稠而寒冷。
鐘室內(nèi)的陰影似乎活了過來,在邊緣處蠕動。她緊緊握住繩索,手心出汗。十一點五十九。
突然,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風(fēng)雨聲、低語聲、甚至她自己的心跳聲——萬籟俱寂,
仿佛整個世界都屏住了呼吸。這種寂靜比之前的噪音更加可怕。莉娜盯著自己的手表,
秒針一步一步走向十二點。當(dāng)時針、分針、秒針在十二點重合的瞬間,
她用盡全力拉動了繩索。什么也沒有發(fā)生。繩索輕松地被拉下,但沒有期待的鐘聲。
莉娜的心沉了下去。她再次拉動,仍然只有機(jī)械的咔嗒聲,鐘沉默著。
“不...”她絕望地喃喃自語。就在這時,她注意到鐘壁內(nèi)側(cè)刻著一行小字,
在特定角度下才能看到:“唯有心誠,鐘自鳴響”莉娜突然明白了。這不是簡單的機(jī)械操作,
需要某種信念,某種誠意。她閉上眼睛,排除所有恐懼和懷疑,
集中思緒于一個簡單的信念:鐘必須響。她再次拉動繩索。當(dāng)——!
洪亮的鐘聲震撼了整個鐘室,聲波幾乎有形般擴(kuò)散開去。莉娜感到那聲音穿透了她的身體,
洗滌了她的靈魂。當(dāng)——!第二聲響起時,她看到窗外的黑暗波動起來,
那些陰影似乎受到了驚嚇,開始后退。當(dāng)——!當(dāng)——!鐘聲一聲接一聲響起,
不需要莉娜拉動,鐘自動敲響著,一聲比一聲宏亮,一聲比一聲神圣。
當(dāng)?shù)谑曠娐暬厥幵谝箍罩校蚰瓤吹揭环N奇跡般的景象:黑暗如潮水般退去,
城市的光明一點點恢復(fù),那些詭異的陰影在鐘聲中消散無形。雨還在下,風(fēng)還在吹,
但那種無形的壓迫感已經(jīng)消失了。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鐘聲守護(hù)了這座城市。
精疲力盡的莉娜癱坐在地上,淚水不知不覺流了下來。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哭,
是為剛剛經(jīng)歷的恐怖,還是為某種失而復(fù)得的希望。
當(dāng)?shù)谝豢|晨光透過東面的鐘面玻璃窗射入鐘室,莉娜才慢慢站起來,下樓去看艾倫的情況。
老人依然躺在原處,但面色安詳,呼吸平穩(wěn),仿佛只是睡著了。莉娜輕輕為他蓋好毯子,
然后走到窗邊。雨已經(jīng)停了,晨光中的城市一如既往地運轉(zhuǎn)著,車流開始擁堵,
行人們匆匆趕路,沒有人知道幾小時前發(fā)生了什么,
沒有人知道一個無家可歸的女孩和一位垂死老人拯救了世界。
莉娜忽然注意到爐臺上放著一本舊筆記本。她好奇地打開,
第一頁上寫著:“守夜人日志——理查德·霍普金斯”她翻到最新的一頁,
上面是艾倫整齊的字跡:“心臟情況惡化,恐不久于人世。昨夜觀測到黑暗活躍度增加,
平衡日益脆弱。若我離去,誰將繼續(xù)守夜?上帝保佑這座城市。
——艾倫·霍普金斯”莉娜一頁頁翻看日志,
里面記錄了數(shù)十年的守夜:哪些夜晚黑暗特別活躍,哪些季節(jié)需要特別注意,
如何解讀各種征兆。這不僅僅是一本日志,更是一本守夜人手冊。最后一頁,
艾倫新寫了一段話:“若你讀到此文,說明我已無法履行使命。不要害怕,你已被鐘聲選中。
黑暗永遠(yuǎn)不會徹底消失,它只會等待,等待鐘聲不再響起的那個夜晚。守夜人必須存在,
直到永遠(yuǎn)?!崩蚰群仙先罩?,心情復(fù)雜。她看向仍在睡夢中的艾倫,又望向窗外復(fù)蘇的城市。
廚房里傳來水燒開的聲音。莉娜走過去關(guān)掉爐火,然后開始準(zhǔn)備兩人的早餐。
陽光已經(jīng)完全照亮了房間,新的一天已經(jīng)開始。無論愿不愿意,
她知道自己已經(jīng)找到了一個家,一個使命。夜幕終將再次降臨,但鐘聲也會再次響起。
陽光透過鐘樓東面的窗戶,將塵埃照得如同飛舞的金粉。莉娜在簡單的廚房里準(zhǔn)備著燕麥粥,
動作生疏卻認(rèn)真。她已經(jīng)很久沒有在一個像樣的廚房里做飯了,更久沒有為別人做過飯。
艾倫在晨光中醒來,驚訝地發(fā)現(xiàn)自己還活著,更驚訝地聞到食物的香氣。
他看見莉娜忙碌的背影,恍惚間仿佛看到了六十年前的自己,
剛接手鐘樓時為叔叔準(zhǔn)備早餐的情景?!澳阈蚜??”莉娜轉(zhuǎn)身發(fā)現(xiàn)老人睜著眼睛,
“感覺怎么樣?”艾倫慢慢坐起來,驚訝地發(fā)現(xiàn)胸口的壓迫感減輕了許多:“好多了。
昨晚...鐘聲...”“響了十二下,”莉娜盛了一碗粥遞給他,“黑暗退去了。
”艾倫凝視著這個衣衫襤褸卻眼神堅定的女孩,眼中泛起淚光:“謝謝你,孩子。
你救了這座城市?!崩蚰葥u搖頭:“我只是拉了根繩子。您才是守夜人?!薄安辉偈橇恕?/p>
”艾倫輕聲說,從枕頭下摸出那本守夜人日志,“現(xiàn)在,它是你的了。
”莉娜后退一步:“不,我不能。我只是個無家可歸的流浪者,我連自己都照顧不好,
怎么能守護(hù)整座城市?”艾倫堅定地看著她:“鐘聲選擇了你。昨晚你本可以逃跑,
但你沒有。你留下了,你拉響了鐘聲。這就是守夜人最重要的品質(zhì)——不是血脈,
而是勇氣和責(zé)任心?!彼_日志的某一頁,指給莉娜看:“看這里。1793年,
當(dāng)時的守夜人詹姆斯·霍普金斯染上天花奄奄一息,
是一位恰巧來送食物的農(nóng)婦代替他敲響了鐘聲。從那以后,她成了新的守夜人,
嫁入霍普金斯家族。血脈重要,但不是唯一的選擇。”莉娜沉默地攪動著碗里的燕麥粥。
艾倫繼續(xù)說:“這座鐘樓有臥室,有廚房,有穩(wěn)定的生活。你可以在這里安家,
同時履行一項偉大的使命。至少,考慮一下?”那天余下的時間里,
莉娜翻閱著那本厚重的守夜人日志。里面不僅記錄著每晚的觀察,
還有四百年來守夜人積累的知識:黑暗活動的周期、鐘聲的神秘力量、各種征兆的解讀方法,
甚至是應(yīng)對突發(fā)情況的預(yù)案。最令她著迷的是關(guān)于鐘樓本身的描述。日志記載,
鐘樓底部有一個密室,里面藏著歷代守夜人收集的關(guān)于黑暗本質(zhì)的資料和器物。
但入口的位置和開啟方法只有正式守夜人才能知曉。傍晚時分,莉娜合上日志,看向窗外。
夕陽西下,城市的燈火漸次亮起,人們結(jié)束一天的忙碌,返回家中,
對即將到來的黑夜毫無戒備?!拔伊粝??!彼f,聲音不大但堅定。
艾倫欣慰地笑了:“那么是時候告訴你守夜人最大的秘密了?!崩先藥ьI(lǐng)莉娜來到鐘樓底層,
指著一面看似普通的石墻:“把手放在這里,說出你的承諾?!崩蚰泉q豫了一下,
將手掌貼在冰冷的石墻上:“我承諾守護(hù)鐘樓,守護(hù)這座城市,不讓黑暗降臨。
”令人驚訝的是,石墻在她手下微微發(fā)熱,隨后無聲地滑開,露出一段向下的階梯。
艾倫點燃一盞油燈,引領(lǐng)她走入地下密室。密室比莉娜想象的要大得多,四壁全是書架,
堆滿了古籍和卷軸。中央有一座石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