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訓的余熱還沒完全散去，正式的高中課程就拉開了序幕。早讀課的瑯瑯書聲剛落，高一（三）班的同學們就迎來了開學后的第一節(jié)物理課。
安覽從書包里掏出物理課本時，指尖莫名有些發(fā)緊。她偷偷瞥了眼斜后方的沈凌，對方正低頭預習，晨光透過窗戶落在他攤開的課本上，字跡工整得像印刷體。安覽心里 “哼” 了一聲，筆尖在課本封面上無意識地劃著 —— 不就是中考物理考了滿分嗎，有什么了不起。
“同學們好??！” 教室門被推開，李建國抱著一摞作業(yè)本走進來，今天他換了件藍色襯衫，袖口依舊挽得整整齊齊，“我是你們的物理老師，也是班主任，以后物理課就由我來帶。先聲明啊，我的課不點名，但誰要是敢在下面搞小動作，我一準兒能發(fā)現(xiàn)。”
底下傳來一陣低笑，安覽緊繃的神經(jīng)稍微放松了些。
李建國把作業(yè)本放在講臺上，雙手撐著講臺邊緣：“物理這門課，說難也難，說簡單也簡單，關鍵是找對方法。為了方便大家以后交作業(yè)、問問題，咱們得選個課代表?！?/p>
他拿起粉筆在黑板上敲了敲：“我看了下你們的中考成績，咱們班物理成績相當不錯啊，居然有個滿分！”
“哇 ——” 教室里響起一片驚嘆聲，幾十雙眼睛在同學間來回掃視，帶著好奇和羨慕。
安覽的心跳突然快了半拍，手指下意識地蜷縮起來。她知道李老師說的是誰，卻還是忍不住別過臉，假裝看窗外的香樟樹?！澳莻€滿分的同學，叫……” 李建國頓了頓，像是在回憶名字，“凌什么…… 哦對，沈凌是吧？”
沈凌從座位上站起來，聲音清晰：“到。”
“不錯不錯?！?李建國笑著點頭，“還有個考了九十三分的，也很厲害，叫安覽是吧？”
安覽猛地回過神，窘迫地站起來：“到?！?/p>
“九十三分也是高分了，說明物理基礎很扎實?！?李建國沖她比了個贊，“那課代表就選沈凌吧，滿分的同學，帶大家學物理肯定沒問題。安覽同學要是有興趣，也可以幫著沈凌分擔點工作?！?/p>
沈凌剛坐下，后排的高群就用胳膊肘碰了碰他，擠眉弄眼地說：“可以啊，絕頂哥，剛開學就當官了?！?/p>
沈凌沒理他，目光卻越過幾排座位，落在安覽的背影上。安覽正低頭盯著課本，耳朵尖紅得像熟透的櫻桃，連她自己都沒察覺，握著筆的手指已經(jīng)把書頁捏出了一道褶皺。
其實從中考成績出來那天起，安覽就因為物理成績比沈凌低七分的事耿耿于懷。整個暑假，她沒少對著物理練習冊發(fā)呆，甚至偷偷把初中的物理課本翻出來重新看了一遍，心里憋著股勁兒 —— 開學后一定要在物理上超過沈凌?？涩F(xiàn)在，沈凌成了物理課代表，這讓她感覺自己像個被打敗的士兵，連武器都被對方繳了去。
“安覽，你沒事吧？” 旁邊的邵雯輕輕碰了碰她的胳膊，“臉怎么這么紅？”
“沒事?！?安覽的聲音有點悶，“可能是教室太熱了。”
斜前方的李子璇也回過頭，沖她眨了眨眼，眼神里帶著了然的笑意。安覽知道，她們倆都清楚她和沈凌那點 “恩怨”，尤其是中考物理那七分的差距，上周末一起出去玩兒，她沒少對著兩人抱怨。
物理課的內(nèi)容比安覽想象中要難些，李建國講得深入淺出，偶爾穿插幾個笑話，課堂氣氛很活躍?？砂灿[卻有點心不在焉，總覺得沈凌的目光時不時落在自己身上，像帶著溫度的小針，扎得她坐立難安。
好不容易熬到下課鈴響，安覽剛想收拾課本，就聽見李建國說：“沈凌，你跟我來趟辦公室，我把作業(yè)本和鑰匙交給你?！?/p>
“好?！?沈凌起身時，腳步故意在安覽的課桌旁頓了頓，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物理課代表安覽同學，以后請多指教啊。
“誰是物理課代表！” 安覽猛地抬頭，瞪著他，“少得意！”
沈凌低笑一聲，轉(zhuǎn)身跟著李建國走出了教室。安覽看著他的背影，氣得差點把手里的筆扔出去。
“別氣別氣?！?邵雯趕緊勸她，“他就是故意逗你呢。”
“就是?！?李子璇湊過來，“再說了，課代表不就是收收作業(yè)嗎，有什么好得意的。安覽，你的物理也很棒啊，九十三分呢?！?/p>
安覽哼了一聲，把課本塞進書包：“等著瞧，下次物理測驗，我肯定比他高！”
放學時，高群提議一起去學校附近的面館吃飯，邵雯和李子璇都點頭同意，安覽本想拒絕，卻被李子璇一把拉?。骸叭グ扇グ桑羌业姆雅ｋ蠲娉贸?，我請客?！?/p>
幾人剛走到面館坐下，高群就咋咋呼呼地喊：“老板，四碗番茄牛腩面，其中一碗多加點辣椒！”
“誰要加辣椒？” 安覽皺了皺眉。
“肯定是沈凌啊?！?高群指了指沈凌，“他上次跟我說，吃辣能激發(fā)物理思維?！?/p>
“胡說八道。” 安覽拿起桌上的菜單扇了扇，“我看他是吃辣吃多了，腦子不正常?！?/p>
沈凌剛端著水杯坐下，聽見這話，挑了挑眉：“哦？那安覽同學覺得，什么能激發(fā)物理思維？”
“至少不是辣椒?！?安覽別過臉，“說不定是笨蛋思維?！?/p>
“那可不一定。” 沈凌慢條斯理地說，“畢竟，有些人連物理課代表都當不上，可能確實需要激發(fā)一下。”
“沈凌！” 安覽猛地拍了下桌子，“你非要跟我抬杠是吧？”
“我只是陳述事實?！?沈凌的嘴角噙著笑意，“李老師都說了，滿分的帶大家學物理，比較靠譜。”
“你 ——” 安覽氣得說不出話，抓起桌上的紙巾就往他身上扔。
沈凌輕巧地躲開，紙巾落在高群的碗里，濺起幾滴湯汁。高群 “噗” 地笑出聲，剛喝進去的水差點噴出來：“我說你們倆，能不能別一見面就掐??？再這樣下去，我們都要消化不良了?！?/p>
邵雯和李子璇也笑得肩膀直抖，邵雯掏出紙巾擦了擦眼角：“安覽，沈凌，你們倆真是…… 歡喜冤家?！?/p>
“誰跟他是冤家！” 安覽的臉瞬間紅了，“我跟他是仇人！”
“仇人還一起吃飯??？” 沈凌故意逗她，“我看是‘物理仇人’吧，畢竟，某人的物理比我低七分?！?/p>
“七分怎么了！” 安覽的聲音瞬間拔高，“下次我就讓你見識見識，什么叫后來者居上！”
“好啊，我等著?！?沈凌笑得更歡了，“要是你下次物理比我高，我這個課代表就讓給你當?！?/p>
“一言為定！” 安覽立刻伸出手。
沈凌也伸出手，輕輕握了握她的指尖：“一言為定?！?/p>
他的指尖溫熱，安覽像被燙到似的趕緊縮回手，心里卻偷偷松了口氣 —— 總算扳回一局。
等老板把面端上來，安覽還在為剛才的事耿耿于懷，埋頭扒拉著碗里的面條，連最喜歡的牛腩都沒怎么動。沈凌看在眼里，不動聲色地把自己碗里的牛腩夾了幾塊到她碗里。
“你干什么？” 安覽瞪他。
“看你太瘦了，多吃點?！?沈凌說得一本正經(jīng)，“不然腦子發(fā)育不良，怎么超過我？”
安覽氣鼓鼓地把牛腩塞進嘴里，嚼得咯吱響，像是在嚼沈凌的骨頭。高群、邵雯和李子璇看著兩人的互動，互相交換了個眼神，又忍不住低頭偷笑。
這頓飯就在安覽和沈凌的 “明爭暗斗” 中結束了。分開時，高群拍著沈凌的肩膀說：“絕頂哥，你可真行，把安覽氣成那樣，還能讓她吃下去飯?！?/p>
沈凌笑了笑，沒說話。
高中的作息和初中不同，新增的晚自習讓放學時間推遲到了九點半。教室里只剩下筆尖摩擦紙面的沙沙聲，偶爾夾雜著幾聲壓低的討論。安覽低頭寫著作業(yè)，直到下課鈴響才收拾書包。
安覽跟邵雯、李子璇道別后，轉(zhuǎn)身往家走，剛走出沒幾步，就聽見沈凌在后面喊：“安覽。”
她腳步微頓，沒回頭。
“明天早上的物理作業(yè)，記得別忘帶了?！?沈凌的聲音在身后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課代表可是要檢查的。”
安覽的腳步頓了頓，頭也不回地喊：“知道了！啰嗦鬼！”
回到家時，林慧正在廚房做夜宵，安建國坐在客廳看報紙。安覽把書包往沙發(fā)上一扔，氣沖沖地走進廚房：“媽，你知道嗎？沈凌當上物理課代表了！”
“哦？是嗎？” 林慧正切著土豆，聞言笑了笑，“那挺好啊，他物理確實厲害?！?/p>
“好什么好！” 安覽不滿地說，“他今天在面館，一直在跟我炫耀！說什么滿分的帶大家學物理比較靠譜，還說我物理比他低七分，肯定當不了課代表！”
她一邊說，一邊學著沈凌的樣子，微微揚起下巴，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慢條斯理地說：“安覽同學，下次物理測驗，你要是能比我高，我這個課代表就讓給你當啊?！?/p>
那模仿得惟妙惟肖的得瑟樣，逗得林慧 “噗嗤” 一聲笑了出來：“你這孩子，學什么呢?！?/p>
“你看你看，他就是這個樣子！” 安覽跺了跺腳，“氣死我了！”
安建國放下報紙，笑著走過來：“小覽，這有什么好氣的？他當課代表，你正好可以多向他請教啊。再說了，你們倆從小就這樣，不是你逗我就是我逗你，哪次真生氣了？”
“這次不一樣！” 安覽梗著脖子，“這關系到我的物理尊嚴！”
“好好好，物理尊嚴?！?林慧笑著揉了揉她的頭發(fā)，“快洗手吃飯，媽今天做了你最愛吃的可樂雞翅，多吃點，補充點能量，好超過沈凌。”
安覽這才消了點氣，轉(zhuǎn)身去洗手。吃飯時，她還在跟爸媽念叨沈凌的 “罪行”，說他怎么故意氣她，怎么在同學面前炫耀，越說越覺得委屈，可嘴角卻忍不住微微上揚。
吃完飯回到房間，安覽從書包里掏出物理課本，翻到今天學的內(nèi)容。月光透過窗戶灑在書頁上，她看著上面密密麻麻的筆記，突然想起沈凌上課認真聽講的樣子。
“哼，課代表又怎樣?！?她小聲嘟囔，卻還是拿出練習冊，開始認真做題。筆尖在紙上沙沙作響，像是在為即將到來的 “物理戰(zhàn)爭”，悄悄積蓄力量。
窗外的月光溫柔如水，安覽寫著寫著，突然在練習冊的空白處畫了個小小的鬼臉，旁邊還寫了兩個字母：SL。她盯著那兩個字看了會兒，突然笑了，趕緊用橡皮擦掉，仿佛剛才的舉動是什么見不得人的秘密。
夜?jié)u漸深了，書桌上的臺燈還亮著，映照著少女認真的側臉。安覽不知道的是，此刻，不遠處的另一間屋子里，沈凌也在燈下看著物理課本，嘴角帶著淡淡的笑意，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